飞廉城,国师府。
庞桐轩目不转睛地盯着站在中堂门前的国师施元,看着他一脸愤恨的模样,施元淡淡一笑,答道:“没错。”
“为什么?”庞桐轩问道。
施元呵呵笑了,说道:“蛊荒士做事,还需要问为什么吗?”
施元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如果非要一个理由的话,只能怪她命不好,谁让她偏偏是当朝皇后呢?”
庞桐轩嘴里发出了古怪的笑声,他扶着剑,左手捂着受伤的腹部,一双看着施元的眼睛似乎能喷出火来:“所以你杀了她?”
施元轻笑一声,努力回忆着十四年前祭天坛上的情景,说道:“对啊,所以我杀了她。她是当朝皇后,在百姓心中地位极高,经被我的傀儡术控制的伏魔者之手射杀,伏魔者就是再有理,也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庞桐轩握着剑柄的手指用力了几分,看得出他内心十分愤怒。施元轻笑一声,悠悠说道:“本来庞雨芊的死已经能让飞廉国和圣域反目成仇了,没想到涂靖那个蠢货还在悲愤之下选择自裁,这下更是帮了我大忙,不止彻底激起了民愤,将你们飞廉国内的伏魔者全部赶了出去,还断送了你们飞廉国的大好前程,你说,十四年前我那一箭射得妙不妙啊?”
庞桐轩冷冷一笑,问道:“你知道你那一箭断送了飞廉国的大好前程?”
施元背负双手,答道:“知道。”
庞桐轩又问:“你知道你害死了飞廉国史上最年轻的最有作为的两位贤能?”
施元答道:“知道。”
庞桐轩再问:“你知道那一箭在飞廉国内引起了多大的冲突?有多少飞廉百姓与伏魔者死在了后来的冲突中?”
施元答道:“知道。”
庞桐轩脸上充满了寒意:“可你还是没有任何悔过?”
“当然,因为我是尸煞,是金荒的七阶蛊荒士贪狼星啊。”施元哈哈大笑起来。十四年前那一箭给飞廉国带来了无法治愈的伤痛,这一直是他引以为傲的事,每当想起那件事,他嘴角都会浮现出淡淡的笑意。
庞桐轩盯着眼前地面,说道:“雨芊也是尸煞。”
施元没有接话,只听庞桐轩继续说道:“她体内也流淌着黑煞力,但她从未用这种力量干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她是一个很善良的人,从小就懂得为他人着想,每次遇见抉择的时候,她都会委屈自己,成全别的人。”
飞廉城内,施元和庞桐轩的对话不知从何处传出,响遍了城里每一个角落。很多人安静地呆在原地,望着高空,脸上充满了回忆与痛惜,在怀念涂靖与雨芊执政时的繁荣昌盛中,庞桐轩的声音一次次响了起来。
“她是孤儿,是平民,所以最能体察百姓之苦。她曾经饿过肚子,所以她修渠引水,灌溉农田,只为来年能给百姓带来更好的收成;她曾经睡过大街,所以她大兴土木,广行布施,只为给无家可归的人一个住的地方;她曾经在寒冬腊月冻得要死,所以她花重金从东南陵谷买来了上等蚕茧,教人们编织各种布料……她是很好很好的人,她说她受过很多的苦,所以在她有能力的时候,不想让更多的人再受那样的苦。”
恶兽还在城里到处乱闯,与这些恶兽相斗的不再只是飞廉禁军,还有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伏魔者,百姓也不再只救助被恶兽伤到的飞廉禁军,当受伤的伏魔者倒在他们面前时,他们也会拼尽全力将那些伏魔者抬到安全的地方。
“她是很好很好的人,她说老天从来不是公平的,有些人生来就走在康庄大道上,做任何事情都很轻松,身后都有一群用力献殷勤的人,但有些人只是活着就已经拼尽了所有力气。就像她一样,遭父母遗弃,又是一个尸煞,但她仍未丧失对生活的信心,她仍不遗余力地努力着,奋斗着。她说公平是要靠自己争取的,百姓也好,尸煞也罢,只要对自己有信心,命运就不会对你失去信心。”
城里每个医馆都人满为患,里里外外全是伤者,医馆让人将伤者抬到附近酒楼、茶楼等,然后把学成的未学成的药师一齐派了出去。药铺同样人满为患,挤进药铺求药买药的人不计其数,药铺老板指挥伙计将库存的药材全部搬出来免费发放,在这种大灾面前,几乎没有药铺再计较银两的得失。
“她是很好很好的人,她知道百姓疾苦,所以她轻赋税,建国威,与邻国交好,与大荒往来。她说天下的贫苦百姓其实是一样的,都希望能有一个家,能安安心心地过着清晨即起、夜幕而归的日子。她说百姓其实是最善良的,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家人和睦平安。她说她是平民出身,既然为后,自然不能破坏百姓的愿望。”
医馆附近守着禁军和伏魔者,但城里的恶兽实在太多,光凭那些禁军和伏魔者无法完全拦住。城西一座医馆外,一个三十来岁的黝黑大汉和妻子一起护着受伤的五、六岁的幼女,见一只恶兽冲破禁军阻拦,向这边跑了过来,那大汉突然抄起扔在附近的一支镐,在颤抖与惊惧中大喊着朝恶兽冲去。
“她是很好很好的人,可十四年前,你们金荒为了破坏飞廉国和圣域的关系,将杀害伏魔者的事情嫁祸于她,逼得伏魔者和飞廉皇族在祭天坛上大打出手,逼得涂靖在悲愤之下毅然自绝。你们的目的达到了,十四年后,你们又来破坏这座她付出了无数汗水发展的古城,践踏这片她深爱的国土和百姓!”
越来越多的百姓拿起各式各样的农具与兵器加入了跟恶兽的激战中,这些人平日里连架都没打过,与人发生冲突时最多吼两句,推搡两下,可在这些恶兽面前,为了他们身后的家人,他们义无反顾冲向了恶兽。
飞廉国,国师府。
庞桐轩冷冷地盯着施元,说道:“不要以为一群恶兽就能毁了这个国家,雨芊说过,根植在内心的那份对国土与家人的爱是永远不会被磨灭的。施元,你们的所作所为,只是在自掘坟墓。”
国师府被隔绝气息笼罩着,外界发生的一切在府内感知不到,直到施元几个手下撞开大门,闯进来的时候,庞桐轩说的最后一句话的回音才传进了府中。
施元眼瞳微缩,右手祭出一团黑气朝站在身旁的成不周打去,被成不周巧妙避开,朝赶来的施元手下挥出剑后,一道剑气从他的剑上飞出,由一道分为两道,由两道分为四道,由四道分为八道,成不周只出了一剑,却杀光了那几名冲进来的施元手下。
“剑十三——莲华!你是笑面人?”施元看着成不周,脸上充满了被压抑的怒火。一直以来,他以为成不周是他的手下,谁想这个人居然是圣域打进金荒的一个奸细。
他金荒堂堂七阶蛊荒士贪狼星居然被圣域摆了一道!
成不周站在庞桐轩身旁,一脸平静地说道:“不错,我正是笑面人八爪鱼。”
圣域三大情报机构天庭、神谕和无宫中,天庭是深入黑暗界打探情报的机构,无宫是探查圣域内部奸细的机构,神谕是探查混入中原万国的尸煞的情报机构。神谕的伏魔者叫五面人,五面人中,赤面人藏身百姓中,白脸人藏身四大职业师中,黑脸人藏身军界,笑面人藏身官方,无面人配合其他四面人执行抓捕任务。十四年前祭天坛事件发生后,赤面人、白脸人、黑脸人都被飞廉皇室清除干净,撑到现在的笑面人也只剩水母和八爪鱼二人,眼下的飞廉国宰相成不周,正是笑面人八爪鱼。
施元盯着成不周向门内伸出了手,当他将手向外用力拉时,一物被他从中堂内强行拉了出来,却是一尊似木非木、似石非石、似金非金的一尺高的端坐于地的长着一对螺旋状大角的纯白色的羊。
施元一拳打在那尊羊身上,将羊打得四分五裂,看着满地碎痕恨恨地叫道:“白羊!”
白羊,圣域十二生辰极恶兵之一,和用于突袭、守护与猎杀的浑身长满暗器的巳蛇不同,这件兵器是圣域的传音工具,由生长在圣域三十八天域之一“灵木域”中极其珍稀的传音树树干为主材质打造而成。这种树能将声音传导到极远的地方,树龄越长,传导的地方越远,圣域这些年不断改进白羊这件兵器,如今不止可以通过白羊将声音传到极远的地方,还能在打造出一对白羊后,通过对这只白羊言语,让声音通过另一只白羊显露出来,成不周正是将其中一只白羊放在被法阵覆盖的国师府中堂内,将另外一只白羊放在了法阵外的城中心,这才让施元和庞桐轩之间的对话无视国师府的法阵传遍了整座飞廉城。
“好,好,好!”飞廉城不再出现国师府内的声音,施元却怒极反笑。他手结一印,印成后,一大片黑气从中堂深处飘出,随那些黑气一起闯出来的是近百名双眸被黑气笼罩的实力至少在上灵境的飞廉侍卫。
这些侍卫被施元的傀儡术控制,变成了施元的兵器。施元看着院子里被飞廉侍卫包围的庞桐轩与成不周,冷笑道:“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