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尸手,黑暗界十大邪功中排名第八,是一种可以将人的身体化为血水的可怕功法。这是黑暗界修行尸煞数量最多的功法之一,是借死尸修行的一种功法,修行者在吸取死尸骨肉里的功力后,那具尸体由于失去灵气支撑,化会为一摊血水,留下的只有一颗白骨脑袋,然而在吸取死尸功力的同时,会将死尸生前的神魂与戾气吸走一部分,修行这种功法越深,吸取被杀者功力越多,戾气越会渗入修行者体内深处,一些残魂怨气也会进入修行者脑中。很多修行这门功法的人不是死于修行当中,而是积攒在体内的他人残魂怨气太多,被那些无休止的怨愤逼疯的。
修行化尸手的人不止能够吸取死尸体内功力,还可借化为白骨的骷髅头进行战斗,被吸取功力的死尸生前修为越高,化为白骨的骷髅头越晶莹,有些步入地阶的死尸化为骷髅头后,那颗骷髅头看起来如白玉一样,眼下飞舞在徐老公公身边的骷髅头有一大半都如白玉般晶莹,可见徐老公公吸取过多少强者功力。
徐老公公嘴里发出了一连串无声的笑声,他摸着飞在手边的一颗骷髅头,淡淡说道:“涂哲,你有本事打赢我吗?”
……
徐愈和涂哲步入豪强境后的第五场战斗是在京城外的一座山丘上进行的,此时的涂哲是一位小有名气的飞廉少将,徐愈更是宫内炙手可热的内侍之一,两人一举一动都会引来无数关注,然而这场战斗两人掩饰得极好,在祭天广场上打了一整夜也没人知道。
“就……就慢了半招……”徐愈极不甘心地盯着涂哲,整个晚上他的状态极佳,偏偏刚才那招比涂哲慢了半招,很无奈地输在了涂哲手下。
赢了徐愈,涂哲脸上却看不到丝毫喜悦,反而脸色凝重地看着徐愈,问道:“徐愈,你真的在修行邪功吗?”
徐愈说他不是尸煞,但修行的功法是不会骗人的,涂哲和徐愈打了一整夜,虽说徐愈的招式大半没问题,涂哲依旧在诸多招式里发现了沾染着浓郁煞气的几招。
听到涂哲的话,徐愈微微一怔,随即摇头,说道:“没有。”
涂哲还是有点担忧,上前一步说道:“如果你修行的功法跟邪功沾点关系,一定要……”
“我说了,没有就是没有!”徐愈冲着涂哲怒吼道,他的吼声打断了涂哲的话,也止住了涂哲走来的脚步。看着徐愈眼瞳深处愈发明显的寒芒,涂哲无论如何都无法让自己相信徐愈修行的功法跟黑暗界无关。
至少,他到现在为止都不知道徐愈修行的是什么功法。
“这一次我输了,下一次,我会赢的。”徐愈说完这句话,不再多言,祭起拂尘朝远处飞去。看着那抹消失在黑暗中的白光,涂哲轻叹一声,心想这位相识快两百年的老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陌生了?
飞廉城,内侍宫。
飞向涂哲的骷髅头被涂哲手中的黑铁枪击得粉碎,这些骷髅头快,涂哲手中的黑铁枪更快,在掠风术的催动下,看不到黑铁枪的影子,只见飞舞在涂哲身边的骷髅头如气泡破碎般在不断消失。
化尸手的骷髅头十分可怕,这些骷髅头带着死者生前怨念,戾气逼人,一旦被这些骷髅头咬上一口,怨气会像一只可怕的怪兽一样冲进被咬者脑中,摧毁被咬者意念。这是世间最可怕的神魂攻击之一,圣域的天塔打造出的一类天罚兵就是借鉴这种功法,将凶兽神魂封入兵器中,伤到对方时利用凶兽强大的神魂力量攻击对方心智。
被打碎的骷髅头多,从红光中冒出来的骷髅头更多,涂哲真不知道徐愈这些年间杀过多少人,吸取过多少人的功力。面对逐渐逼向自己的红光,他大喝一声,周围空气尽数化为利刃,暴雨般攻向了骷髅头。
涂哲和徐老公公视线透过飞舞在空中的利刃与骷髅头相遇,涂哲缓缓转动着黑铁枪,徐老公公握紧了手中拂尘,当一颗骷髅头被一道利刃击得粉碎,碎片遮挡了两人视线时,两人似两支出弦的箭攻向了对方。
……
在涂哲和徐愈先后突破地贤境后,发生在地贤境这层境界的第六场战斗地点被徐愈选在京城外两百里远的一座山丘上。那座山丘没什么特别,只是山丘上长着一棵大榕树,就和徐愈住的那间庭院里的那棵榕树一样大。
这场战斗两人打了三天三夜,涂哲耗光了一身力气,依旧没能从一开始的下风逆转为上风。他半跪在大榕树下,扶着倒插地上的黑铁枪,努力没让自己倒下,抬起头时,正好迎上了徐愈居高临下看着他的阴冷目光。
一种不可一世的目光。
“你……修行的是什么功法?”涂哲在沉默了这么多年后,第一次开口问道。
徐愈没有回答,转身准备离开,刚向前走了两步,身后蓦然传来涂哲的声音:“徐愈,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吗?”
徐愈脚步停了下来,只听涂哲说道:“小时候,我们的理想很简单,就是能够填饱肚子,能每天吃上白面馒头,然而当我们长大后,没人能在复杂的世界里保持自己的初心。”
涂哲扶着黑铁枪站了起来,看着徐愈的背影说道:“可无论这个世界待我们如何,我们都不应该违背自己的初心,对吗?”
“你是在教训我吗?”徐愈背对着涂哲说道,他的声音很冷,和他的眼神一样冷,从他的身上,涂哲再也看不到以前同伴的影子。
涂哲沉默了,三天前徐愈出手的一刹那,他已经确定徐愈确实在修炼邪功,而且邪功已经深深侵入了徐愈内心,影响了徐愈心智。他想挽救徐愈,可看着徐愈背影,他突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末了,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第七场,我不会输得这么惨。”
“等你突破了圣境再说吧。”徐愈扔下这句话后身影骤闪,出现在百丈之外,再闪时已经消失了。
涂哲看着徐愈消失的背影,叹息道:“我们修行的目的不在于追求速度,而是为了有能力守护身后的家人和百姓,希望你能迷途知返啊,老友。”
……
飞廉城,内侍宫。
大榕树下,红光消失了,呼啸而过的利刃也没了踪迹,涂哲站在铺了一地的残破碎骨上,手握黑铁枪,鲜血正顺着胸前伤口向外流,将他的甲衣染得鲜红。在和徐老公公对决的最后一击中他受了很重的伤,好在不致命,调养一段时日便能恢复。
徐老公公胸前也有一处伤口,看着很小,流出来的血很少,但像他们这等圣境大能心里十分清楚,他胸口的这处伤要比涂哲胸口的那处伤严重得多。这是被涂哲的黑铁枪与涂哲修行的掠风术刺出的伤口,胸口上还留有恐怖的破坏力,正是这种破坏力的存在吞噬了流向伤口外的鲜血与徐老公公体内的生机。
徐老公公靠在大榕树上,拂尘掉在了脚下,似乎没有多余力气支撑这具苍老的身体,他顺着大榕树树干缓缓滑了下去,在树干上留下了一道清晰可见的血痕。
徐老公公干笑了两声,淡淡说道:“这场……这场战斗,还是你赢了啊……”
“输赢,就那么重要吗?”涂哲问道,一张老脸上布满了痛惜。
徐老公公抬头看了天空一眼,似是在回忆以前的事,说道:“重要啊,赢才能代表实力。从我爹被冻死在村口外的雪地里起,我就知道,弱者的一生,在这个世上很可悲。”
徐老公公低下头,看着涂哲笑道:“我一直都不如你,无论是小时候在大榕树村打野兔、摘桑椹,还是后来踏上修行之路,我都不如你,所以我想变强,因为变强后不会再有人敢欺负我。小时候我被我爹打怕了,我不想再被人打,哪怕为此出卖灵魂,步入黑暗界我都愿意,只要能提升修行速度,增强功力,我愿意做一切事情。”
涂哲沉默地看着徐老公公,两人相识数百年,到现在他才发现自己根本不了解徐老公公。徐老公公眼角滑落了一滴浊泪,说道:“步入圣境后很久,我才发现以前的自己太偏执了,做的错事太多,可惜已经太迟了,我在黑暗界陷得太深,已经无法再脱身了。人这一辈子图个啥呀,不就图个吃饱穿暖,儿女和睦吗?我突然想起我爹了,我一直不想变成我爹那样,所以我入宫做了太监,可到头来我才发现,我早就变成了我爹那样不可理喻的人!其实,我想要的,不就是一口白面馒头嘛……”
徐老公公拿起颤颤巍巍的右手,从怀里拿出了一块沾有鲜血的精致的手帕,打开手帕后,里面包裹着一个用上等面粉做好的白面馒头。他双手拿着白面馒头,右手很费力地掰下了一块塞进嘴里,用尽力气咀嚼了几下,很艰难地吞咽下去后,脑袋微微偏向一边,就此死去。
两行老泪从涂哲眼中缓缓滑落,他起抬头,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在原地抽泣了很久,终于还是忍不住,丢掉黑铁枪,跪在地上埋头哭嚎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