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飞的风刃中,千晨抬起左手,和右手一起握住刀柄。这个运作很平常,不少修刀者平日都会用双手握刀,这样能发挥刀的最大威力,然而这个运作放在千晨身上却很特别,因为千晨从来都是单手握刀,无论与骆翔宇、沈炎等学院强者打斗,还是在风峰上教风会学生刀法,抑或去隐峰斩杀恶兽,都是右手握刀,从没人见他双手握过刀。
今日在这片密集的风刃雨中,千晨第一次双手握住了刀柄。
霸道的气息从千晨身上暴涌而出,如一面无形的屏障将千晨笼罩,挡飞了一切落下的风刃。千晨缓缓转动刀柄,望着漫天落下的风刃雨,轻喝道:“斩诀四式——天式!”
听到这几个字,骆翔宇微微愣了一下,其他人没听过斩诀,但他在典籍峰一本介绍魔风谷的书里看过,斩诀乃魔风谷镇谷刀法,在世间十大刀法中排行第二。
斩诀四式,天地鬼人,双手为天,单手为地,多刀为鬼,无刀为人,是魔风谷初代谷主的师弟丹青祖师开创的刀法,霸道绝伦,当年仙陵魔谷诸派纷争中魔风谷就是凭借这种刀法斩杀了无数强敌,斩毁了无数教派,最终确定了魔风谷在仙陵魔谷的领先地位。
这是世间最强大的刀法之一,只有四式,每一式却有惊天地泣鬼神的威力。相传这种刀法极难修炼,特别是四式中的“天式”,在四式中最为霸道,很多魔风谷祭司都不会使用,没想到千晨居然会用这一招。
千晨挥刀的姿势很优美,仿佛名伶优美的舞姿,这一刀从地面挥向天空,要将天空斩成两截一样,在千晨挥出这一刀后看似什么都没发生,却有一股霸道至极的气息从千晨身上以看得见的速度向外扩散而去。
那股气息包含着数以万计的细如针尖般的锋利刀刃,汇合在一处后犹如洪流,犹如林火,犹如兽潮,明明没发出任何声音,却能吞噬一切,遇见什么便碾压什么。
飞在空中的风刃被切碎了,地上诸如灵核、玉石般的宝物被切碎了,就连空中的风在飞入那股气息范围后也被切碎了。一切都在无声无息中毁灭,这种没有任何声音响起的毁灭却比震耳欲聋的爆裂声更让人惊心,更让人震撼。
那股气息传遍了整座演武场,感受着那股充满毁灭味道的气息向自己冲来,绝大多数人竟因恐惧忘记了逃,只有骆翔宇、沈炎等人警惕地盯着那股逐渐靠近的气息,随时准备出手干预。
好在千晨将那股气息把握得非常妙,那股气息在接触演武场边缘后蓦然停滞,变成了一个包裹着无数道能毁灭一切的利刃的巨大透明半球。
没有灵核、宝物支撑,从空中飞下的最后一片风刃坠入半球状气息中后,被气息里包含的无数柄利刃切碎了。场外彻底安静了下来,足足十息后,那股气息才渐渐淡去,看着浓郁得塞满了演武场每一个角落的利刃变得稀疏下来,化解在空气中,很多学生终于松了口气,伸手擦起了渗满额头的汗珠。
仅仅只是一刀便给场下观战的学生造成了如此大的精神压力,仅仅只是一刀便破掉了古凌可花了半天时间才布好的三妙飞廉阵,仅仅只是一刀便将只能躲避的劣势扭转成了胜券在握的优势,这是多强大的一刀!
好霸道的刀法!
好可怕的一刀!
观战席上不乏修刀者,在见识了千晨刚才那一刀后,他们才懂得什么叫做天壤之别。
不止普通学生,就连刘段、梁励等人脸色也有些白,上次他们合力败在千晨手下,事后觉得是败在千晨诡异的身法和如风的步法下,直到看到这一刀,他们才明白凭借刀法,千晨同样可以碾压他们。
演武场上,千晨看着空空如也的高空,眼前忽然浮现出了一个四十来岁的威严的男人身影,两眉如剑,髯须及胸,头戴六珠白鹤青玉冠,身穿六鹤墨青袍。他嘴角微微上扬,扬出了一个桀骜不驯的弧度,在心里喃喃自语道:“你不让他们练斩诀,我就把斩诀练给你看!”
演武场上,古凌可依旧坐在原地,刚才万千利刃就在他耳边飞着,有几道连他衣服上起的毛球都切掉了,却没有在他衣服上留下丝毫裂口,可见千晨对那一刀把握得有多精准。
他知道千晨那么做是为了羞辱他,让他知道他和千晨之间的差距有多大,但他脸上看不到丝毫沮丧,抬起右手后笑道:“以前听人说你是怪物我还不信,啧啧,刚才那一刀,果然很可怕啊。”
很多人以为在见识了千晨那一刀后,没有法阵依托的古凌可会认输,岂料一簇明晃晃的橙色火焰在古凌可掌心燃烧了起来。古凌可偏着脑袋,看着千晨手里的风斩刀,问道:“同样的招式,你有力气施展几次?”
斩诀属于攻伐术,一般破坏力比较大的攻伐术施展一次就会耗光施术者的灵力,有人在祭出一式后会累得连站都站不起来,像斩诀天式这种威力强大的招式能施展一次已是幸运至极,想在短时间内连续施展两次,别说未入豪强之门的千晨,就是很多豪强都不一定能办到。
一道道细如牛毛的火丝从古凌可手里那簇火焰里面持续飞出,冲着湛蓝的天空飞去。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那些火丝上,那些火丝在离地面百米高的地方像汲取了某种神力一样迅速扩大,由一根根一尺长的细丝涨成了一只只体态丰盈的由火焰凝聚成的鹰隼,不到十息功夫,高空已出现了上百只熊熊燃烧的火焰鹰隼。
演武场上的温度徒然升高,很多人吃惊地看着越来越多的火焰鹰隼,心想古凌可这是要把鹰隼铺满天空吗?
所有人都知道锻造师的武器是火焰,但绝大多数锻造师打斗时使用的也是兵器,采火焰为武器的锻造师并不多。感受着从头顶扑下来的越来越高的温度,有人调侃古凌可该不会是想让千晨中暑晕倒吧?
盘旋在空中的火焰鹰隼接近千只,站在地上向上看,仿佛一把巨大的橙色油纸伞在缓缓转动。古凌可掌心的火焰消失了,他放下右手,像刚才那样看着千晨,嘴角浮现出了一抹淡淡的笑。
千晨看了一眼头顶千余火焰鹰隼,嘲弄道:“你的手段就只有这些?”
古凌可不语,却见高空中一只正在飞舞的火焰鹰隼眼瞳处出现了两个黑点,仿佛有人拿墨同时点在了那两个地方。数十道玄奥神秘的黑色纹路绕着那两个黑点运行着极为复杂的轨迹,停下来时黑点正好变得如鹰隼眼睛般大小,看起来像那只火焰鹰隼长出了一对诡异的眼睛。
这是能在火焰里存活的一种咒文,是炎荒下卷第四式火毒咒里的咒文。这两道咒文为火焰鹰隼平添了几分灵性与霸气,当咒文出现后,火焰鹰隼由单纯的高温变得极具侵略性,似乎一只沉睡的猛兽突然间睁开了双眼。
越来越多的火焰鹰隼生出了如眼瞳般的黑色咒文,察觉到高空那片火焰出现的变化,千晨眉毛微挑,这是某事引起他兴趣时才会出现的动作。他不知道这片庞大的火焰出现了什么变数,但他从火焰里面嗅得出,每一簇火焰都比刚才危险了数分。
与察觉到火焰变化的千晨相比,观战席上众人心里更多的是惊叹,特别是锻造会学生,都懂控火术,也都能祭出一只一尺长的火焰鹰隼,但没人有把握能在离自己这么远的地方祭出火焰鹰隼,还是祭出这等数量的火焰鹰隼。
古凌可不过中灵境,连二品锻造师的资质都没得到,却在控火术方面达到了这等高超的连周磊、闻华等人也自愧不如的境界。
隐峰上,看着这片数量庞大的火焰鹰隼,平阳眼瞳深处充满了疑惑,说道:“这种控火术,难道是……”
“你见过这种控火术?”嗣楚问道。
平阳微微摇头,答道:“没见过,但我听过一种控火术和这种控火术很像。”
嗣楚嘴里发出了一声疑问,问道:“何术?”
平阳面色凝重地看着满天火焰,说道:“炎荒!”
火焰鹰隼像是受到了什么召唤,一只只排列有序地从高空飞落,由火焰凝聚的小巧的鹰喙和利爪泛出了可见的光泽,在身后拖着一条条长长的火焰尾巴,以快到极致的速度俯冲了下来。
那些火焰鹰隼映在千晨如黑色玛瑙般的瞳孔里,离千晨头顶只有三尺之距时,千晨挥动风斩刀,从火焰鹰隼身上划了过去。
千晨修的是杀道,这把刀已经被他挥过了无数次,他不会在意这群火焰鹰隼,当年连沈炎祭出的青色火焰祸斗都被他一刀砍了,更何况这些品阶远不如青色火焰的橙色鹰隼。
出乎千晨意料的是,风斩刀从鹰隼身上划过时,有一种刀从泥沼中划过的感觉。
这把锋利无比的刀,居然出现了短暂的一滞。
这种感觉出现的时间极短,这让千晨明白这些火焰鹰隼并不像看起来的那么简单。他又随手斩杀了两只火焰鹰隼,刀锋穿过火焰时,他能清晰地感到碰触到刀锋的每一簇火焰都在吞噬他的刀意。
风斩刀的刀意极强,然而这些火焰的吞噬力更强,最让千晨意外的是这些火焰里隐藏着一种他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他不知道那是咒文的力量,但他清楚那种力量和火焰的吞噬力同样可怕。
从高空飞下的火焰鹰隼越来越多,与鹰隼飞落的速度比,千晨挥刀的速度越来越慢。千晨有一刀砍在了一只火焰鹰隼身体中,却未将那只鹰隼砍为两截,就在刀滞于火焰鹰隼体内那一刻,其它火焰鹰隼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一股脑撞在了他身上。
跳得有数米高的橙色火焰吞没了千晨,很快又消散了,全部退回了空中。刚才那一幕是千晨推演出的结局,他明白古凌可正是希望他和火焰鹰隼缠斗在一处,想借火焰鹰隼的数量击败他,于是他打算先发制人,从古凌可手中夺走一切优势。
他拿起风斩刀,左手手指从刀身上轻轻划过,轻语道:“花开有时,落雪无声,觉醒吧,风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