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
恍惚的感觉,像是被突然出现的太阳刺得双目疼痛,天旋地转,一切都在变化。
“对同门师兄弟尚且如此狠心,又何以仁心待天下!”
七岁男孩又惊又惧地看着男人,屁股不断向后蹭着,在他前方,男人一步步走来,并未理会他左边脸颊被烙出来的那个“梦”字,而是举起右手,拔出佩戴在腰间的铁刀,一脸愤怒地砍了下来,大喝道:“本性不善,日后必定祸乱天下,与其如此,不如今日先斩了你这祸根!”
“嗡——”
铁刀距男孩头顶一尺之距时蓦然停住,被一股看不见的未知力量拦下,仿佛砍在了一块无法摧毁的屏障上,不止无法下移一寸,反而被那面屏障弹得高高飞起,落在百米开外,入地三尺有余。
男人被那股突如其来的力量惊退数步,稳住身形时才发觉不远处站着一位身穿粗布灰衣的老者。
老者脸上皱纹看起来和老树干死的树皮差不多,每一道都留下了岁月侵蚀的无法磨灭的痕迹,灰色须发中夹杂着缕缕白色,目光平淡又悲悯地向这边缓缓走来。
老者不高,个头只达男人耳垂部位,可一见老者面,男人立即弯腰行礼,长揖及地,恭恭敬敬地叫道:“师伯。”
老者对男人微微点头,看了一眼一脸惊恐地倒在地上的七岁男孩,说道:“小孩子打打闹闹,难免会有些不快,训斥几句,让他们知道自己做的不对就是了,不要动不动就动怒,失了你前辈的风范。”
男人尴尬地对老者施礼,说道:“师伯教训得是,岳峰记住了。”
老者“嗯”了一声,苍老却明亮的目光落在了倒在地上的七岁男孩身上,看着七岁男孩左边脸颊被烫出的那个“梦”字,略一沉默,说道:“千晨,跟我走吧。”
犹如做梦时的忽睡忽醒,一时之间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师父,为什么他们老骂我是死人生下的怪物,是梦魇国的孽种?”
一座空荡荡的大殿里,一个八岁男孩坐在角落里看着一位老者问道,神情落寞,脸上写满了委屈,就连左边脸颊的那个“梦”字也显得非常孤单。
这是一座庞大的古朴大殿,高达十丈,殿内有三十六根擎天巨柱,从大殿口一直蔓延到了大殿深处。
大殿两旁摆放着两排巨大的书架,书架从门口一直延伸到大殿深处,几乎占据了两边墙壁,上面摆满了各种书籍与卷轴,一眼望去,数量多到几乎数不清。
大殿深处除了几副待客用的桌椅外,只摆放着一座简易石桌,石桌上摆着一面什么字都没写的牌位。
整座大殿仿佛一个步入暮年的老人,没有丝毫活力,散发不出任何光彩,饶是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也空旷得让人心惊。
坐在殿里的老者不知活了多少岁数,脸上的皱纹和老树干死的树皮差不多,每一道都留下了岁月侵蚀的无法磨灭的痕迹,灰色须发中夹杂着缕缕白色,身穿粗布灰衣,目光平淡,看着男孩说道:“千晨,你要记住,每个人都有说话的权利,你能做的就是有选择地去听。”
“可是……”男孩欲言又止,微微低下脑袋,一双明净的眼眸中充满了伤心和难过。
老者叹了口气,说道:“世上有很多事都是无法改变的,好在这个世上从不缺乏从不放弃奋斗的人。既然你不满意别人眼中现在的自己,就努力去改变,让自己做到最好。千晨,你要相信,只有你真正改变了,别人眼中的你才会改变。”
水波一样的光芒眩得人没了方向,一明一暗,一实一虚,不知身处现实还是梦境中。
古朴残败的大殿里,老者双手捧着一把刀来到一个十岁少年面前,将刀缓缓递来,语重心长地说道:“千晨,这是你父亲用过的刀,名为‘风斩’。今天我将此刀传给你,希望你能和你父亲一样,让这把刀发出最耀眼的光芒。”
刀为直刃,刻有九龙纹路,刀盘上镶着一颗流光溢彩的青色宝石。
少年接过刀,俊秀白皙的脸上并未表现出有多高兴,反而有点沉默地低头问道:“师父,我爹……他为什么要离开魔风谷?”
老者悲悯地看着少年,少年盯着手里轻巧又威重的刀,问道:“是因为我娘亲的死吗?”
老者没有说话,转身准备离开,却见少年蓦然抬头,一张脸上充满坚毅和执著地问道:“我娘到底是怎么死的?”
老者苍老的眼眸里闪过了一丝隐隐的悲痛,没有转身,背对着少年,带着一份劝诫地说道:“有些事,以后你会慢慢知道的。”
明暗忽变,一黑一亮,让人仿佛来到了一个未知的神秘世界。
阴云,雷电,杀气。
黑云滚滚,狂风呼啸,雷电时不时出现在那片黑云里,卷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毁灭力量,从九天降落而下,像是要劈碎一切。
这是一片山谷,一座极大的山谷,只是死气沉沉的,没有任何朝气,山谷十里外生长的也只是一些孤树野草,别说人影,连鸟兽都看不到一只。
山谷中,一个十二岁少年倒在地上,左边脸颊有一个清晰的“梦”字,脚下扔着一把刀,明净的眸子里充满了紧张、愤怒与困惑。
少年终于明白老者为何要教他刺杀术,要让他学尽谷内的暗杀术。
原来老者只是为了让他躲避别人的暗杀!
他若没精通各式暗杀术,在刚才那阵****般的刺杀中已经丢掉性命了。
少年前方站着一位老者,脸上的皱纹和老树干死的树皮差不多,每一道都留下了岁月侵蚀的无法磨灭的痕迹,灰白须发中夹杂着缕缕白色,身穿粗布灰衣,此时狂发飞舞,目光冷冽,盯着高空那片呼啸的狂风,身上涌动着极为可怕的威压。
阴风阵阵,空中不知隐藏着多少杀气,惊得这方天地不断抖动。
感受着那些不肯离去的杀气,老者冷哼一声,大喝道:“敢来此处行凶,你们是把我没谷当成什么地方了!”
老者非常愤怒,他是步入王境巅峰多年的一位至尊,为人低调,守的这座谷除千晨外只有他一人。
但在魔风谷,没人敢忽视他的存在。
他虽不参加谷内议事,但议事结果都要抄送一份单独给他,因为他叫罗桓,是除魔风谷谷主外境界最高者,整座魔风谷排名第二的大物。
他不问世事多年,没想到有人居然跑他眼皮子底下行凶来了。
老者洪亮的声音化为涟漪,看似平淡,却涌动着强到极致的波动,落进那片黑云中后,震得不知多少人大口咳血,有人甚至被当场震成了重伤。
明白刺杀已无可能,那股杀气这才消退,不见了踪影。
黑云散去,狂风消失,感受着眼前散去的杀气,老者背对少年,脸色凝重地说道:“千晨,魔风谷你不能继续呆了。”
“师父……”少年站了起来,一脸错愕地看着老者,似乎没听明白老者这句话的意思。
刚才那群人不是为风斩刀而来,只是单纯地想要杀掉千晨。这是老者的没谷,那群人竟然敢跑到他的没谷杀人,说明背后势力绝不简单。
他护得了千晨一时,却护不了千晨一世,不禁望着远处说道:“我修书一封,你带去朝梦学院,找我的老友玄若。在那儿,你要比在魔风谷安全得多。”
天仿佛一瞬间黑了下来,让人感觉那股黑暗带来的压抑和沉闷是那么让人透不过气。
冰冷的雨密密麻麻,一望无际,好像要将这个世界淹没。
雷鸣下,被雨水遮掩的草原上站着数十道身影,他们围着一个十二岁少年,每张冷漠无情的脸上都透露着冰冷的杀意。
人群后是一座精致的车厢,豪华金贵又不失优雅大方,由两只荒兽孰胡拉着,停在草地上时,高空落雨竟不能逼近,全在离孰胡车一丈高的地方被一股神秘力量排向了两边。
少年冷冷地看着眼前这群人,紧紧握着刻有九龙纹路的直刃刀,左边脸颊上的“梦”字被这场大雨洗刷得干干净净。
“千晨,真是难为你了,居然能从仙陵魔谷逃到这儿来。”车厢里走出了一个女子,二十一、二岁,身着纹有五鹤的红色霞帔,头戴五鹤青玉簪,金瓒玉珥,绛唇映日,在女子的容貌下,周围一切皆暗然失色。
女子未穿鞋袜,雪白的玉足走下车厢时,身边一名侍卫毫不犹豫地趴在泥水地上,将自己的身躯当成地毯,让女子踩在了自己背上。
女子看着被雨水淋得湿透的少年,淡淡一笑,说道:“你很优秀,是我见过的最优秀的天才,能让鸣天钟声响彻魔风谷,连谷内闭关多年的那些糟老头子都被惊动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夸你才好。”
女子走到荒兽孰胡旁,雪白的双脚踩在侍卫脑袋上,一手按着孰胡,一手替孰胡梳理羽发,美眸微转,惊艳四方的脸上徒然浮现出了一抹杀意,说道:“只是,魔风谷是我弟弟的,任何阻挡我弟弟路的石头,我都要替他清理干净!”
昏暗的草原与女子身上那抹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女子看着雨幕中那个十二岁少年的孤独身影,就像踩死一只蝼蚁般淡淡说道:“杀了他。”
……
演武场上,古凌可和千晨突然一起停了下来,两人背对对方,相距十余米,脸上都没什么表情。
就在刚才刹那间,天兆在神影制造的时间停止那一刻产生了共鸣,在那无尽的永恒中,古凌可意外进入千晨内心,看到了千晨深藏心底的种种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