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风域帅府饲禽场是翁宸见过的最惊险的饲养场。
这座场地布有类似乱风域内紊乱气流的结界,或大或小的雪枭在结界内飞来飞去,经帅府兽师的精心调教,逐渐掌握了各种躲避气流的飞行与查探本领。
看着流动在结界内类似紊乱气流的光束,翁宸丝毫不怀疑即使是他在这座结界里飞,也无法全身而退。
启动这样一座结界极耗灵核,即使乱风域帅府有帝都专门供给的灵核,每天用来训练雪枭的时间也无法超过两个时辰。
翁宸站在结界前,饶有兴趣地看着在结界内灵巧地躲避着光束的雪枭,忽然见黄依依提着一个兽皮袋子从远处走来,停在为结界供给灵核的给养池前后,将袋子里的灵核全部倒了进去。
兽皮袋里的全都是没能消耗完的残缺灵核,这些灵核或者来自训练结束后给养池清除的剩余灵核,或者来自维持帅府法阵未消耗完的灵核,或者来自一些被伏魔者丢弃的灵核。黄依依每天清晨都会将这些灵核收集起来,倒进给养池里,将灵核内残存的灵力全部消耗光。
灵核一旦被使用,灵力便会不断外泄,即使被丢在一旁,灵力也会逐渐散入天地间,所以蕴藏在残缺灵核内的灵力远不及完整灵核内蕴含的灵力,然而对黄依依来说,卖掉这些灵核换的口粮够村里某户百姓半年吃,她实在舍不得扔,从来都以身作则的她又干不出私自将残缺灵核带出帅府卖掉这种事,与其把残缺灵核白白浪费掉,她更愿意让这些灵核在给养池发挥自己最后的力量。
看着被倒进给养池里的多半袋残缺灵核,翁宸笑道:“那些灵核残存的灵力还不如几颗完整灵核,你起得大早,四处转就为这些灵核啊?”
黄依依淡淡地看了翁宸一眼,说道:“世子久居庙堂,自然不知人间疾苦。对你来说,这不过是一堆没用的灵核,但对很多百姓来说,这半袋子灵核,可是能救助一家人性命的宝贝。这些灵核尚且能用,真要丢了,岂不太过可惜?”
从前天到乱风域与黄依依见第一面起,翁宸就对这个比他大三岁的女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黄依依身上穿的伏魔服虽然普通,也不使用胭脂水粉,但勤于修炼,充盈的灵气让她散发着鲜活的生命气息,皮肤吹弹可破,翁宸总想如果黄依依肯盛装打扮一番,连帝都最出名的青楼花满楼里那些女子在她面前也会黯然失色。
翁宸连忙摇摇头,心想自己在想些什么,黄依依可是堂堂伏魔少帅,怎么能跟青楼里那些女子相提并论?他走到黄依依身旁,见黄依依身上的伏魔服有好几处缝补过的痕迹,微微蹙眉,说道:“最近我正好在订制伏魔服,替你做一件吧。”
“不需要。”黄依依不带任何感情地说道。她不是爱慕虚荣的女子,对她来说,衣服只要干净就好,不需要多么高端,否则她也不会将冯农送给她的伏魔服退回去那么多次。
翁宸笑了笑,说道:“这两天幸蒙关照,那件衣服就当是我的谢礼了。”
“不需要。”黄依依冷冰冰地说道:“你来帅府求援,照顾同僚乃份内之事,不必挂在心上。”
翁宸还想说什么,一名伏魔者忽然急匆匆从外面赶来,对黄依依行礼道:“少帅,昨晚派往乱风域东域的一只雪枭没有回来。”
“东域?”黄依依奇怪地说道,她第一时间想到此事会不会跟墨羽衣有关,然而东域与墨羽衣掉进乱风域的北域太远,怎么说墨羽衣都不可能跑东域去。
她低头思考片刻,问道:“会不会碰上死亡线了?”
乱风域内将被紊乱气流割杀的雪枭称为“碰上了死亡线”,那名伏魔者听后摇头,说道:“那只雪枭出任务已经两年了,碰上死亡线的可能性不大。”
黄依依伸出雪白纤细的手指捏着红唇,沉思片刻,说道:“通知雪枭队,准备飞往东域。”
听黄依依准备飞进乱风域,翁宸在一旁笑道:“哎,能不能带上我?”
黄依依看了一眼翁宸,转身向外走去,说道:“不怕死就跟来吧。”
乱风域极大,东西长达近百里,南北有八十里,加上风雪遮天,不辨方向,古凌可和墨羽衣只能凭借感觉前行。
“红烧鸡翅膀我最爱吃呀,吃完一个还想吃第二个呀……”雪地不易行走,墨羽衣走得香汗淋漓,听古凌可在前面阴阳怪气地吼着曲子,心想这神经病精力可真旺盛啊,吼了这么半天,脚步都没慢下来。
“喂,古凌可,还有多远?”墨羽衣问道,她方向感一向不好,走在黑帝城都能迷路,更别说在这种地方了。
古凌可退了一步,避开了一道从身旁刮过的如刀刃般的寒风,指着被风雪覆盖的前方,说道:“翻过前面那个山头就到了。”
“真的?”墨羽衣追了上来,一脸怀疑地问道。古凌可一路已经对她说过好几次类似的话,她想前面真要有山头才见了鬼。
古凌可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他的目力不错,然而在这种气候中,他哪儿看得清楚前方有没有山头,只能讪笑道:“放心啦,肯定不远啦。”
墨羽衣往手上哈着气,斜睨道:“好呀,如果翻过这个山头还没出去,就罚你趴在地上啃雪吃。”
“哎呀,我说不远了就不远了嘛,搞这些有用没用的干嘛?”古凌可一边向前走一边说道,堂堂朝梦学院锻造会学生趴在地上啃雪吃?傻子才干这种蠢事。
墨羽衣追了过来,指着他说道:“喂,你是不是要耍赖?”
“耍什么赖啊?”
“跟我打赌吃雪的赖啊。”
“我什么时候跟你打过赌啦?”
“哼!看,现在就不承认了吧。”
“我只是说,翻过前面这个山头应该就到了,丫头,知不知道‘应该’是什么意思?”
“呵呵,那你知不知道‘厚颜无耻’是什么意思?”
“……”
“知不知道‘恬不知耻’是什么意思?”
“……”
“知不知道‘寡廉鲜耻’是什么意思?”
……
如果透过风雪往前方看,古凌可和墨羽衣前方两里远的地方确实有座山头,两人不知道的是这座山已经深入了乱风域深处,一旦靠近这座山,便靠近了乱风域内域。
两人更不知道,当他们离这座山不到八百米远,脚步从雪地某处踏过后,两人脚印下方十余米处漆黑一片的深雪堆里,一对灯笼大小的猩红色眼睛蓦然睁了开来。
乱风域东域,八只雪枭冒着风雪降落在一处山坡前,黄依依、翁宸和几名伏魔者从雪枭背上跳了下来。
见黄依依走了过来,一名正对一堆残骸做记录的伏魔者立即行礼,说道:“少帅,就是这儿。”
几人脚下是一堆乱七八糟的残骸,从骨骼以及羽毛来看应该是一只成年雪枭,让几人吃惊的是这只雪枭不是死于乱风,而是被人捕杀的,从遗骸来看居然是被人吃掉的。
对于乱风域帅府的人来说,雪枭是他们伏魔者的伙伴,有死于罡风割杀的雪枭尸体皆会被他们带回帅府安葬。他们整日跟雪枭打交道,谁会把雪枭当食物裹腹?
看到一地羽毛那一刻,黄依依首先感到的是愤怒,心想身为神女的墨羽衣怎么会干出吃雪枭这种事?数息后她冷静了下来,想到墨羽衣和古凌可都没突破豪强之门,却宰了一只在天上飞的雪枭当食物,顿时觉得神女果然是神女,朝梦学院的学生也果真不那么废物。
一名伏魔者突然急匆匆赶来,对黄依依行礼道:“少帅,在西边发现有人走过的痕迹。”
“西边?”黄依依转身向西方看去,说道:“糟了,他们是往内风域去了。”
寒风呼啸,大雪纷飞,黄依依盯着风雪深处,不无担忧地说道:“可千万别进内风域啊。”
“内风域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吗?”翁宸看着黄依依脸上凝重的表情问道。
黄依依“嗯”了一声,答道:“乱风域分为外风域和内风域,雪枭只会在外风域巡视,因为没人能闯进内风域。内风域罡风比外风域更加紊乱和可怕,而且和平静的外风域相比,内风域有一群连我们帅府伏魔者都感到棘手的守卫——仨猴。”
翁宸眼中闪过了一丝诧异,问道:“仨猴?难道是……”
黄依依点点头,说道:“仨猴,圣域三大镇域重器之一——十二生辰极恶兵当中的极恶兵器,也是极恶兵中唯一有分类的兵器。仨猴为雪猿凶猴鬼狒狒,雪猿镇守平地,凶猴守护林间,鬼狒狒是杀人利器,一般被雪藏,万不得已才会被召唤出来。现如今守在内风域的正是仨猴中的雪猿,一件会撕碎任何内风域闯入者的极恶兵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