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鼎从上至下颜色不一,身为锻造师,接触过很多材质,古凌可一眼便看出那些颜色各异的地方有铁,有钢,有精钢,有镔铁,有九天玄铁,还有归墟神铁以及比归墟神铁更加珍稀的材质。
锻兵时,将不同材质融于一处,品阶高者会吞噬品阶低者,比方说打造玄铁器时,锻造师会将一小块九天玄铁加入普通铁器中,让九天玄铁威力融于普通铁质,从而得到一件完整的玄铁器。
锻造时加入的九天玄铁比重越大,玄铁器威力越强,最强大的玄铁器是用九天玄铁独自炼成的,然而九天玄铁十分稀缺,即便天塔或火焱庭,也很少有人将一整块九天玄铁单独炼成兵器。
锻兵时,高阶材质吞噬低阶材质是整个锻造界的共识,然而眼前这口鼎居然能将凡铁、钢、精钢、青钢、九天玄铁、归墟神铁以及更高阶的众多材质炼在一口鼎内,让众多材质融合的同时,又将每一种材质泾渭分明地分割开了,这等手笔绝非一般人可以办到。
“听说这是一口能验出锻造术水平的鼎,所以很多锻造师都跑过来跃跃欲试。”一个女学生对古凌可解释道。
另一个女学生指着鼎身上杂乱的剑痕,说道:“这些刻痕常年遭焰力炼化,只要掌握足够的锻打术就能将刻痕锻平,然而听说大部分人连一道刻痕都无法锻平。”
听了两人的话,古凌可饶有兴趣地看着这口鼎,眯着还看得见的右眼将鼎仔细盯着看了半天,突然发现刻在鼎身上的哪是什么花纹?
刻在鼎身上的,分明是两座法阵!
鼎身花纹有两种,一种向外凸出,一种向内嵌入。两种花纹交错混杂,很容易让人混为一谈,然而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两种花纹构造的法阵作用截然不同,向外凸出的花纹流淌着将从地下溢出的焰力传入鼎身、自鼎身周转一圈后再归入地下的炼化力量,向内嵌入的花纹流淌着镇压鼎身剑痕威力、不让剑气破坏鼎身的保护力量。
无论外凸还是内嵌,两种花纹都非常奇妙,一般铁器遭焰力炼化太长时间早就化了,古凌可听身边的学姐说,这口鼎在祭坛上居然已经立了足足六百年!
这么多年过去了,可别说锻成鼎身的精钢与青钢,就连普通钢质或铁质都没受到任何影响,可见焰力主要是从花纹中流淌过去的,无法伤到材质丝毫。
至于内嵌花纹,居然能让一口快散架的大鼎维持这么多年,而且很多纹路都跟外凸花纹纹路相似,可见当初铭刻花纹的符文师实力有多强悍。
祭坛周围立着九面大鼓,九个学生正在鼓前用力敲击着。震颤人心的鼓声下,一个身穿锻造服的二十来岁的男子从人群里走了出来,大喝道:“大渝孙氏仁战愿一试。”
大渝国在中原南方,紧挨着南方第一大国呲铁国,孙家是大渝国有名的望族,族内出过好几位锻造师,听说孙仁战有位族叔就在圣域神盟里的天塔就职。
二十来岁突破上灵境,晋升为三品锻造师,在外界看来是个好苗子,然而放到聚天下群英于一院的蒂罗书院只能说资质平平。
孙仁战走到祭坛下的锻锤亭前,从亭子里拿出了一柄三十余斤重、柄长一米的青钢锤,步伐稳重地向祭坛走去。
锻锤亭是建在祭坛旁边的一座亭子,和祭坛年限同样久远。这座亭子里摆放着数十柄各式各样的铁锤,有大有小,有长有短,大的逾百斤,小的连半斤都算不上,长的柄达两米,短的只能用两根手指捏住柄。
这么多的铁锤,全部都是青钢锤。
这么多镔铁锤放在亭子里,有新有旧,新的锃光瓦亮,锤面没有丝毫磨损,明显刚放入亭内不久;旧的锤面坑坑洼洼,分明经常被人使用,很多锤头或锤柄已经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歪斜。
孙仁战手持镔铁锤走到大鼎前,绕着大鼎走了一圈,最后停在了一道刻在镔铁鼎身上的剑痕前。
孙仁战有自己的打算,他虽为三品锻造师,但目前能做的只是炼化一块九天玄铁。这口鼎检验的是锻打术,对于他这名只能炼化九天玄铁的三品锻造师来说,锻打玄铁鼎身上的剑痕无异于自寻死路,然而一名三品锻造师锻打精钢鼎身上的剑痕又叫人看了笑话,思来想去,他觉得还是锻打这道镔铁鼎身上的剑痕比较好。
见孙仁战停在了一道刻在镔铁鼎身上的剑痕前,本来热闹的山坳立即安静下来,所有目光全被吸引到了孙仁战手中的青钢锤上。
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镇压剑意的内嵌法阵会将青钢锤的力量输送到归墟神铁打造的鼎身上,根本不会落在孙仁战准备锤打的那道剑痕上。
内嵌法阵包裹着整口大鼎,不精通符文术,无法锻打鼎身上的剑痕,只学了锻造术皮毛的孙仁战如何锻得了这口鼎?
孙仁战那一锤落在了鼎身上,锤力顺着法阵纹路被送到了神铁鼎身上,没对鼎身造成丝毫损害不说,强大的反噬力还震得孙仁战退了好几步。
前来参加学院联盟赛的大部分锻造师都希望借联盟赛表现自己,能在联盟赛上比别人稍微突出一点点,也能让自己入那些大族、世家、教派的眼,众人怎么会舍弃乱痕鼎这么好的表现机会?
孙仁战刚刚退下,一个一身肌肉的三十来岁的黝黑汉子已经拉着一柄八十斤重的青钢锤冲了过来,声如洪钟般喊道:“我来!”
激亢的鼓声中,那汉子一脚踩在祭坛下的地面上,用力一跃,跳上祭坛后,双脚还没落地便抡起大锤砸在了一道刻于玄铁鼎身的剑痕。
汉子已经突破承师境,是一名能锻出玄铁器的四品锻造师,他借强大的跃力跳上祭坛,又将跳跃力转化为锤力,心想无论如何这一锤都能锻打在剑痕上,谁想伴着“嗵”的一声巨响,汉子整个人倒飞而出,青钢锤在他手中颤抖个不停,震得他两只手的虎口全部裂开了。
这般强悍的锤力依然无法锻打一道剑痕,这让掉下祭坛的黝黑汉子难以接受。其实没有外凹与内嵌法阵保护,鼎身那些剑痕早被人锻没了,汉子清楚这一点,知道连很多五品锻造师都拿这口鼎没辙,可心里还是出现了几许失落。
这二人的落败没有磨灭众人的热情,反而激起了更多锻造师的斗志,只见一道道身影从人群里走了出来,盯着乱痕鼎的目光十分火热。
“塞北张家子超一试。”
“烛阴金家文先愿一试。”
“二河国许家欣怡愿一试。”
……
鼓声一直响着,从人群中前前后后走出了数十名锻造师,却没有一人能锻平任何一道剑痕。
山坳上一片哗然,整个锻造界都知道蒂罗书院有一口大鼎,能锻平鼎上任何一道剑痕,都是锻造界中的奇才。很多锻造师心想锻平一道剑痕有什么难的?直到真正面对乱痕鼎,众人才明白这口鼎有多诡异。
一位位锻造师争先恐后往祭坛上冲,又灰头土脸地退了下来,看得朝梦学院几个女学生叹息不止,说蒂罗书院的乱痕鼎果然有名,上去了这么多锻造师,都没修复哪怕一道裂痕。
一个女学生无意中看了古凌可一眼,见古凌可一脸坏笑地看着祭坛,不禁十分好奇。
古凌可脸肿得像包子一样,脸上的笑却显现得清清楚楚,由于笑出来脸疼,所以古凌可用力憋着,脸上的表情由此更加滑稽。
那个女学生凑了过来,问道:“古凌可,你在笑什么?”
古凌可微抬下巴,看着站在祭坛下的诸多锻造师,坏笑道:“一群白痴。”
一听这话,其他女学生纷纷凑了过来,问道:“他们怎么白痴啦?”
古凌可嘿嘿一笑,指着大鼎说道:“这鼎上有两座法阵,一座传导焰力,一座镇压剑意,无论哪一座都非常麻烦,随便锻打的话,力量会被法阵送去其它地方,只有懂得符文走向,锻打才会成功。像他们这样乱锻一通,不是白痴是什么?”
这些女学生在朝梦学院锻造会算是实力最低微的一批,这次的名额是沈炎特意留给她们的,别说鼎身法阵,就连很多普通锻造术她们都没掌握,又怎么看得透乱痕鼎的玄妙?一个女学生翻了个白眼,一脸不屑地说道:“哼,说得你好像能修复这口鼎一样。”
“我是能修复呀。”古凌可有些莫名其妙地说道。他跟辰夜学符文术学了两年多,世间最强符文术星轸八卷里,有三卷都在他身上,第四卷也被他修习了一小部分,如今他的符文造诣就连林烨也自叹不如,布一座法阵他多少需要些时间,但看透一座法阵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他看到乱痕鼎的第一眼便明白这座鼎十分诡异,花了一炷香的功夫才弄通了铭刻在鼎身上的两座法阵,又通过握锤敲击鼎身的众多锻造师锻打后锤力的着落点证实了自己的猜想。只要他愿意,别说避开法阵干扰锻平一道剑痕,就是利用两座法阵把所有剑痕全部锻平了也不是难事。
古凌可这样说,那些女学生却不这样想,冲着古凌可翻白眼的那个女学生立即指着大鼎说道:“你有本事倒是修一个给我看看啊。”
一听这话,古凌可反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用看着白痴的目光看着那女学生,说道:“蒂罗书院又不给我钱,我凭什么帮他们把这口鼎修复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