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敬亭一家死死看着前来报喜得人,不等开口那三个讨喜的人就喊着:“中了,中了,恭喜白相公生员得中,从此科场连捷,步步高升!”
相公本是宰相之称,但是此时,凡是中了生员者,这些报喜的都口称相公,也算是讨个口彩了,然后他们只管嚷嚷着要求赏。
白敬亭只痴痴笑着:“中了,中了!”
笑着笑着,忽的嚎啕大哭起来:“皇天在上,今日我白敬亭终是中了,中了啊……”
白敬亭的妻子本激动的要奔过去,见着这情况,却不知怎么,躲到了一角上,靠着墙看着。
看着看着,眼泪就垂了下来,这八年来的心酸,一下子都随着泪水溅了出来,她心里又得意,又是委屈,只是看着远处:“爹,娘,你们看见了吗?我夫君有出息了!”
白敬亭老母也扶着门痛哭起来,看着不似中了,反倒像是又落了榜。围观众人一时心下感慨,俱都有些伤怀。
见白敬亭一家此时无人能应,周围邻居互相凑了些散碎铜钱一一发了下去,总是要先打发了报喜的人才是。
见着白敬亭邻居都帮着操办妥当,白敬亭这时也缓过来了,擦了擦脸上的涕泪,又安抚了妻子和老母,朝着众邻居拜谢了,回家拿了钱给了,这才对李离拱手:“却是让贤弟看了笑话,侥幸得中,一时失态至此!”说话间,神态就不似之前那么穷困潦倒,人也有了些气色。
李离笑了笑,拱手一礼,略说得两句,见还是乱哄哄的,二人约了空闲再一起饮酒,也就走了。
李离出了白敬亭家,就直往投宿客栈走去,才到了门口,就看见客栈中人声鼎沸,客栈掌柜正焦急的等待着,见他进来,连忙说:“相公回来了,相公回来了!”。
那三个讨喜的人就喊着:“相公,头名,头名,恭祝相公中的永昌县试一榜案首,从此科场连捷,早登黄甲!”
这科考中了进士,才用着黄纸写了名,故中进士也美名“登黄甲”,这些喜人报喜,口彩连连,只为多得赏钱,现报了喜,然后他们就只管嚷嚷着要求赏。
围观的众人,也都大声嚷嚷着贺喜,一时间气氛热烈如火,李离站在那,笑容清淡,挺拔如松。
又一文吏喊着:“李相公,按照礼数,明日还得拜见县尊和教谕并各位座师,却是莫要忘记了。”
李离摸出一小块碎银,就笑着:“自当如此,自当如此,却是感谢提醒了。”
“自是如此。”这文吏收了,心满意足,话说这本不必提醒,中了规矩就是这样,但这可以获得赏钱,何乐不为呢?
李离回房,早早就有伙计提了热水过来,洗了澡,又换了一身新衣,更显得人英挺俊秀,气质绝伦。
下来后,就拿出一盘钱来,不多不少。就是两贯,说着:“你们辛苦了,就拿些喜钱罢了。”
两贯钱,其实就是二两银子,一千钱为一贯,这两贯钱,不能算非常丰厚,但是也算不错了,三人顿时笑开了颜。连连称谢,点了鞭炮后,就此离开。
随着鞭炮噼啪声,客栈内众人起哄声,祝贺声,声声嘈杂入耳,虽纷扰繁杂,却是也喜气洋洋。
李离见着气氛热烈,众人一时间也不肯散去,自己也不好抽身就走,回首招来伙计,拿出了五两银子,说着:“开个席,请在坐各位都吃些喜酒,却不知够不够?”
伙计连声道:“够了,够了,还富余很多,相公只管放心,且交给我等就是,保准办的漂漂亮亮。”
“我中的生员,却要第一时间拜访下老师,大家还请万勿怪我失礼。”
众人听得李离要开席,请众人吃酒,更是喜笑颜开,连连道喜,哪里还会怪他失礼,更是交口称赞李离知书有礼,品德上佳!
这时的时候也不早了,李离当下点了二十两银出来,准备买些东西,虽然孙先生作为一县父母,不在意这点礼物,但是拜师还是要基本礼节地,就算是束脩吧!
不过,也不必太多了,现在他的情况,孙先生也知道,以二十两银来说,已经算是非常好,并且恰当了。
且说永昌县令孙静斋大人,也在注意着榜子,虽然考试时,甚至取单时,为了避嫌,他有意不去听,也不干涉,但是一旦出榜,消息当然第一个知道,甚至是考场上李离作文,有着奇异的事,他也知道。
因此上午,他就在县衙内等待着,如是李离知机,应是上午就来拜见。
“老爷,何以这样?”夫人孙氏却是笑着,她出身大族,见识自然不凡,见他虽然喝茶,却一直等待,自然说着:“此子真的如此重要?”
“此子不错,年才十五,气度不凡啊,你可知道,不但这场考的花卷锦秀,有着奇异,而且平日里急公好义,能以少年身而使长者顺服,之前黑风寨众匪,就是他带着二十村勇剿灭的,可见勇武。如此少年,可重要?”
“黑风寨?!”夫人倒吸一口凉气。
“正是,而且我曾与他交谈,玄玄间,势如龙也,只能窥得一鳞半爪,难知全相!此子如归于我门下,日后只怕不是他荫我家之力,而是我家借他之福了!”
“那老爷似是要等会,喜纸送到门后,一番事情是少不了,看来午宴,还要等会呢!”夫人就说着。
“只要他来,等会也无妨!”
正说话间,就听见外面传报了进来:“生员李离前来拜见老师。”
“来的好快!”夫人只说了一句:“恭喜老爷了。”
这样快,当然就是一知道消息就过来了,这充分表现了李离的恭谨和诚意。
县令孙静斋当下就到了大厅,请了李离进来,却见一个少年,一身儒衣,翩然出尘,气度沉凝,神采内照,当是了得。
见李离进了大厅,就下拜行礼,就走过去将他扶了起来,口中夸着。
“好好好,起来吧,这次你作的不错。”
见了他还着礼品,却又说着:“人到了就是了,还带着礼物来干什么?到为师这里来,不需客气。”
李离起来,却又说着:“先生那里话,我能有今日成就,还是您指点之功,而且,古来拜师皆有束脩,李离又怎能例外!”
说着,就拿出一方古砚来。
看他这样子,县令孙静斋倒是有些奇怪,取来看看,这砚看似简单,材质却温润如玉,质刚而柔,摩之寂寂无纤响,按之如小儿肌肤,温软而不滑,纹理似青花,想了想,突地惊色:“难道是端砚?”
“正是,这却是一方端砚,今日学生得中生员,自然拜见老师,正在街上购买谢师礼,却看见了此砚,一时福至心灵,买了下来,找人鉴了,果是一方端砚,这是上天感学生之意,专赐下来的,老师就莫要推辞了!”
孙静斋作为读书人,对什么金玉珠宝都不大放在心上,却唯独对这笔墨纸砚却是爱之甚深,这方端砚,却是真真的难掩喜爱之色。
孙静斋一时间左右为难,要放弃,却绝对不肯,收下,就太重了,当下叹地说:“你今日中生员,就得此砚,看来以后,你还有好大的造化呢!”
李离却笑着说:“不迟不早,就在学生寻物献礼时,才得出现,这实是老师之福!”
这话就说的好听了,而想想也是确实,不迟不早,今日出世,如是其它物品,再是宝贵,孙静斋也不放在心上,但是这物,他实在是爱到了心里,当下就叹说:“也罢,你也是一片诚意,为师就收下了。”
说着,就吩咐下去,今天中午行拜师宴,并请了县中重要人等都来观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