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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祭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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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风孽城,尸云蔽日,整个轩辕城霎时笼罩在恐哉怖矣当中。将卒凄厉的惨叫仿若鬼嚎,活物慌乱奔逃,死物东塌西倒,场面恰似荆棘密布乱如麻。

仅仅一阵子功夫,天就完全黑了下来,足见于十步之内,再看不清唐苛何在。郭敕见状担心备至,当即对郭岐呵斥一句:“你还愣在这干嘛?想等死么?还不快去找个地方躲起来?”遂,又用复杂的眼神看向依旧波澜不惊,跪在血滩中的阿耨,道:“带上这小子,别让他跑了!”

知子莫若父,知父也莫若子,郭岐知道自己父亲要去救唐苛。这是两个对郭岐而言重中之重的人,舍一不可,所以郭岐没有阻拦,只忧心忡忡却又毅然笃定道了句:“父亲,我想跟你一……”

话刚至此未说尽,突如其来的,竟有一庞然大物以如风似电之速和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擦着他们头顶‘呼’一下子荡了过去。不及看清此物真面目,就听到一响震慑人心的吟吼从天霄尸云当中传了来。其声大而怪,如浑厚的钟声与牛哼、鹤唳、狼嚎、虎啸、象鸣、鲸叫掺裹在一起。

‘这是什么?’郭敕和郭岐以及旁边将卒的脸上都写满了这句话。尽管他们都是真正真的铁骑,杀人如麻,但此刻间却都已心生害怕。

不等回神细琢,天霄尸云当中又传来几响吟吼,此起彼伏,声声摄人心魄。似乎,这庞然大物还不止一个。

幸在这时,唐苛带着数十铁骑狼狈的跑了过来。他腰间挂着的那三枚人头已不知所踪,方才逃跑时不慎掉落,还不及回头去捡,就连同着周遭尸体飞入天霄。

郭敕忙上前去扶住跌跌撞撞的唐苛,见他身无伤疤终于暂时放下心,转而急问:“到底发生了何事?”

唐苛强忍着气喘吁吁,咽了口干燥的唾沫,说:“我……我也不知道!方才我正要下令撤军呢,突然就从城外边刮来一阵黑风,接着就两眼撒丫子一黑,什么也看不见了。”

郭岐迎上前,问:“叔父,那天上飞着的究竟是什么鬼东西?它似乎大得紧!”

唐苛又咽了口干燥的唾沫,看样子是跑累了,摆摆手说:“没看清是什么,就只顾着跑了。这些鬼东西躲在黑风里,短短一会儿就吃了我们大半铁骑。大都督,我们……我们还是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再说吧!”

郭敕蒽声而应重重点头,看到那黑风已经快要吹刮过来。可等转过身刚欲走时,却发现跪在血滩中的阿耨不见了,惊说:“这小子人呢?”

黑风滚滚中难得一见的鸦雀无声,周遭数十个铁骑和刽子手,居然没谁知道阿耨踪影。郭岐四周望了望,催促说:“父亲,莫管他了,这黑风越来越大,再不走就来不……”话未说罢,又一响怪唳的吟吼刺入耳朵,震得众人不禁半身弯下,抬手捂住耳朵。

与此同时,那黑物再次‘呼’的一下子擦着众人头顶飞过。它实在是太大了,像堵高墙那样,伴着如风之速,根本看不清它真面何样。

郭敕心知境况不妙,当即下令道:“往北跑,所有人都给我往北跑,快!”郭敕记得北边约莫三里外是轩辕城祭坛,祭坛北处以北是座石山,石山之中是轩辕帝储的世代皇冢。

先前攻占城池时,郭敕在祭坛上处决了二十四个男巫。他们拼死守护皇冢,坚决不让郭敕进去。但郭敕又怎会听他们的,根据以往经验,皇冢里面定然有不少好东西。

不过可惜的是,郭敕想了各种办法都没能得偿所愿,那两扇数丈开外的青铜巨门犹如铜墙铁壁。无法之下,最终郭敕只好选择放弃,何况他已经没剩多少时间去浪费在死人住的房子上,攻城与屠戮要紧。

但事至现在,面对突如其来的黑风,还有那躲在黑风尸云里面的庞然大物,皇冢成为了当前最好的避难之所。那是座巨大的石头山,任凭这黑风再怎么厉害,也绝不可能撼动它分毫。

郭岐紧跟父亲郭敕,唐苛在后,数百人就这样一路抹黑往北,朝着皇冢跑去。只奈何黑风越发肆虐,吹得人很难站得住脚。郭岐能清清楚楚感觉到那庞然大物在自己头上飞驰,也能清清楚楚看到自己身边的将卒往天上飞去,‘咻’的一声就从原地没了人影,想救都冇有辙子。

同时,郭岐还能清清楚楚听到身后唐苛的咒骂,说:“它奶奶的,这些鬼东西在吃人!哼,有种下来和本都督大战三百回合,看本都督不把你牙齿给打掉!”

唐苛的咒骂似乎无用,尸云中这些鬼东西根本不搭理他。但唐苛的咒骂似乎也有用,在他刚刚咒骂罢时,突然有一块黝黑黑的黑物从尸云当中直坠而掉,不偏不倚‘啪’的一下砸在唐苛脑袋上。登间,只听唐苛咒骂一句“它奶奶的!”紧接着他就两眼一抹黑,晕倒了过去。

郭敕闻声回头,恨不得抽唐苛几个大嘴巴子,心说‘怎么在这个时候掉链子?’急得一跺脚,对众将卒道喊一句“快走!”然后自个默默转过身去背唐苛。

郭岐连忙搭手,帮忙把唐苛弄到了郭敕背上,遂而看向旁边砸晕唐苛的东西。登,发现这东西黑黝黝的,像极了鱼鳞,但却比鱼鳞大上太多太多。

郭岐见过最大的鱼鳞有半掌左右,那是在他十六成人礼当天,唐苛特意去海里打捞来一种叫‘鲲’的鱼作为贺礼。虽然唐苛说那只是一条幼鲲,但它确实已经很大了,张开口能一次吞掉三个大胖子。

如今,在郭岐眼前这片似是鱼鳞,却又不像是鱼鳞的黑黝之物,它足足有十多个巴掌那么大。而且它很厚,约有半个拇指。郭岐很庆幸唐苛穿了盔甲和带了头盔,否则方才他一定得被当场砸死。

因生了好奇之心,所以郭岐暂忘了危险想要过去看它个仔细,弄清这黑黝之物究竟是甚。却料还未来得及上前,就听得父亲郭敕回过头斥喊,说:“岐儿!你想杵在那等死么?”

霎时,郭敕的严厉彻底拉回郭岐的分神,意识到此间境况非同彼日,慢一步都可能命丧黄泉。于是郭岐恋恋不舍看了一眼那黑黝之物后,就紧忙跟了上去。

黑风渐渐吹刮的更加大,尸云中那庞然大物也更加叫的怪唳,此起彼伏,震慑得人心惶惶,有种不怒自威之感。但最可怕的还是这鬼东西在抓人吃,将卒们跑着跑着,突然‘咻’的一下就被抓上尸云当中,只闻其惨叫,不见其身踪。

跟随郭敕的将卒约莫六百人,等跑到祭坛门口的时候却已经丧生大半,仅剩三百人余约。郭敕心痛如刀绞,担心着散落于轩辕城其他角落的将卒们现在如何。

眼见至了祭坛,距离皇冢已不太远,郭敕就放下昏迷不醒的唐苛交于郭岐,准备去看看其他将卒们。一来是郭敕确实放心不下,毕竟这些将卒都是跟随着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二来是那两青铜巨门得花些功夫方能打开,郭敕带兵打仗虽然很厉害,但论及才智聪明却自认不如自己的儿子郭岐。

祭坛很大,被高耸的城墙团团围裹着,犹若铁桶。郭敕等人此间正处于祭坛门前,这是唯一的出口,穿过祭坛往北走百十来步就是皇冢。

安置好唐苛,嘱咐好郭岐后,郭敕就欲转身走。却突然的,祭坛里边传来了一阵阵大动响,是惊恐、凄厉、悲绝的惨叫声,像被鬼缠住不放那样。

众人两眉一凝,都在心里嘀咕着‘祭坛里面发生了何事?’不解之间,突然地,就见一群人从祭坛里边匆匆忙忙、慌慌张张跑了出来,为首之人正是彭罡。这时他狼狈得紧,浑身白裳都沾满了血迹和泥垢,头发蓬松脏巴兮兮,犹如刚被狗咬过的乞丐。

见到郭敕,彭罡若见救命稻草,紧忙跑到近前一边拉扯着郭敕手臂,一边指着祭坛里面上气不接下气,语不则乱的说:“救…救……祭…祭坛……里面有…有……”

郭敕登时凝重眉头,从未见过如此模样的彭罡,尽管他不算是个好人,可郭敕知道他胆子却不小。如今被吓成这幅狼狈状,郭敕很好奇他到底经历了些什么,就问:“你怎了?好歹你堂堂一监军总领,怎把自己弄成这幅狗样?”

彭罡惊慌渐定,深吸一口气,努力使自己平复下些许情绪后,语出惊人说:“里面……里面有……有鬼!”

“鬼?”

郭敕和郭岐同时凝眉怔住,旁边将卒则窃窃私语起来。一愣后,郭敕刚想细问,彭罡却身子一软,整个人如似弱鸡般瘫倒地上,跟着他跑出来的其他监军亦是如此。看样子他们真是已累得不行,或者说已被吓得不行。

直觉告诉郭敕里面必有骇事发生,于是果断下令,道:“少骑尉!”

“在!”

“你与众将在此把守,没我命令谁都不准进来!违令者,斩!”

“父亲!”

“蒽?”

“是!属下遵命!”

“你们几个跟我来!”

“是,大都督!”

雷厉风行不容分说,郭敕带上六人就往祭坛里面走去。郭岐生怕彭罡有诡计,当即蹲下身子揪住彭罡衣领,斥问:“说,里面到底发生了何事?”

彭罡不以为然一笑,推开郭岐的手,轻蔑无比说:“毛头小鬼,有种自己进去看,不把你吓个屁滚尿流我是你孙子!”

黑风更加肆虐横行,尸云中那鬼东西咆哮得也更加厉害。郭岐凝眉不语,暂且饶过了彭罡,转身下令让将卒们往墙檐下靠,并设法三五成群聚一起,这样才不至于被卷袭入尸云。

天色很露骨沉得越来越深,被黑风所掩埋,像无月之夜。先前十步可见,现在最多五步。

郭敕带着六将卒刚冲进祭坛,突忽的,那惊恐惨叫登间戛然而止,宁静得鸦雀无声。郭敕停住脚步心一发颤,默默问了自己一句:‘发生了何事?’结果就这一愣神的空隙里,黑风当中竟‘咻’的蹿出一个身影,像猴子那般嘶叫着扑向郭敕。不等看清其真面,郭敕下意识抡起战刀就是迎面一劈。

这刀锋利,虽采黑钨而制却寒面如冰霜,郭敕给它命名为‘血歌’,削铁如泥。此间郭敕仅仅轻松一劈,就直接将蹿出来偷袭的这东西劈成两半。遂而看去,发现这东西居然是一个女人,一个没有半块衣裳碎布遮挡她胴体的女人。

不过,她虽然是一个女人,但似乎已经不算是个人了。尽管她已成两半,肠子肝脏从她肚子里如豆腐花流出,可郭敕还是看清了她与人的不同之处。

血未遮挡之处,可见她皮肤煞白,指甲乌黑,极长、极尖,披头散发,双眼发着绿光,像夜里山中的狼。郭敕将她劈砍开后,她还在地上翻蠕了一阵,两半各朝一方的身子似是还想要合聚起来,吓得那六个将卒不禁抖颤,胆怯的往后退出几步。

郭敕凝眉一怒,二话不说再次抡起血歌走上近前,‘嚓’的一刀砍下它左半边脑袋,狠狠一脚踢飞。紧接着又‘嚓’的一刀砍下它右半边脑袋,同样狠狠一脚踢飞。如此,她终于动弹不得了。

看了看这两半尸体,又抬头望了望黑暗中的祭坛里面,然后转过身问那六个将卒说:“怕了么?”六个将卒面面相觑,不语。郭敕看得出他们确实怕了,只是不敢表露。故一顿,又说:“不想死就抡紧你们手中的战刀,待会儿不管是风吹也好,草动也罢,稍有不对劲就给他娘一刀,记住了么?”

“记住了大都督!”

“跟我来!”

七人捏紧战刀拎紧身,小心翼翼继续往祭坛里面走去。不久,前方黑暗中忽然传来‘啊’的一声惨叫,撕心裂肺如被活剐。

这吓得郭敕七人一怔,但很快就回过神来朝着这声音冲了过去。登,见到十数个体无衣遮的女人正围蹲在一起吃着什么。听到有人来,她们忽停下手中动作猛地扭过头,露出那发着绿光的眼睛死死盯着郭敕七人。

就此间,郭敕看到了她们手里拿着的东西,有血淋淋的手臂、五脏六腑和一块块鲜红的肉骨。还有一人手中正抱着个头颅,但已经被啃食的不成样。

她们,在吃人!

看着眼前一幕,郭敕背脊直直发凉,整个人就那么僵在了原地,不知动弹。也就此时,凄厉的黑风当中忽然传来了一阵阵像猴子那般的嘶吼声,郭敕抬头看去,登,见到四面八方竟然全是发着绿光的眼睛,密密麻麻足有千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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