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莲是个实在人,脑子也不多想。看到站在产房前的郭元不知怎么回事,心想可能是高兴得傻呆了。于是,她走到郭元旁,高兴说:“郭元,恭喜,这下你当爸爸,升级了。我看我们老家,生了小孩都要煮红鸡蛋,我去给你弄弄。”
“红鸡蛋”是民间一道风俗,有吉利的说法。可红鸡蛋并不是生了孩子就吃,由于地域不同,风俗也有些差异,这还有个讲究。在郭元老家,吃红鸡蛋,只有生男孩才有,女孩?当然没有。
秀莲没有生育过,加上从小生活在闭塞的乡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看到周围四邻请客吃红鸡蛋,就认为凡事生小孩都这样做。本来打算做好事的她,反倒说到郭元痛处。
“红鸡蛋就免了”郭元气呼呼扔下一句话。接着又说:“秀莲你在这照顾一下香红,我回家告诉爸妈一声”说完,郭元转身走出医院。
秀莲虽说老实,但看见郭元的脸色,是傻子也明白三分,只是心里想不通“干嘛!我想了七八年的孩子都没一个,你俩两年就有了,还生什么气?要是我高兴还不及”秀莲正想着产房门开了——
香红躺在手术床上被推了出来,她的身子边多了一个长条形状的棉被,棉被一角露了出来。不用多说,孩子就包裹在里面。
香红一出来,第一句话便问“郭元?”她看着秀莲。那股眼神带着疲惫也带着委屈。
“他去通知爸妈啦!”秀莲连忙解释,生怕自己再一次说错话。然后,跟随香红的手术床来到住院病房,待几位医生把香红移动到病床上后,才继续对香红说:“想吃什么就说,我去给你做。”
香红没有说话,转过身子对着睡在旁边的孩子,脑子里尽是当初怀孩子时,郭元对她的画面,以及郭元嘴上常提起的“儿子”
秀莲看到香红的摸样,再联想到刚才郭元的表情,大致也猜出几分来。虽然,秀莲并不确切郭元两口子闹别扭的具体原因,但重男轻女在当时一些地方还是普遍存在,即便已是80年代初期,一些家庭嘴上不说,心里都希望有个男孩能传宗接代那个理。特别是偏远农村,这样的想法更占据大多数。
秀莲自己本就出生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所以当初为了能有个好的后半生,才与有着铁饭碗的吴向东结婚,才忍辱到现在。
“香红,你就别多想了,身体要紧,想吃什么告诉我,我去给你做”秀莲在一旁安慰着,其实心里也为香红打抱不平。刚才她还对香红快生产的喜悦感到羡慕,这会,又对香红可怜起来。人的心里想法就是那么说不清,一时快乐,一时又悲伤。
郭元气呼呼走出医院,脑中想到的并不是孩子和老婆,而是不断问自己该怎么去接受。人的想法在一定程度上本已固定思维在一个框架中,突如其来的变化,让郭元不但要面对现实,还要顾及自己以及家人的感受。“我还和哥们打赌怀的是儿子”郭元这才想到曾经和哥们魏洪海打赌的事,虽说赌包烟,算不上大亏,可脸面却丢了。
“儿子,我的儿子”郭元内心不停说,不停问,脚也不停的走。
“爸,妈呢?”一进屋的郭元边急着问郭刚,边用眼寻找母亲的身影。母亲没看见,却看到郭钢正坐在一个独凳上与一位老人下棋。这位老人看见郭元走进来,还没等郭元问,就先说:“郭元回来看你爸妈呀!”老人可以说不是外人,正是英子的老丈人,万林先的父亲万红军。
两位老人从进厂工作起就喜欢一起喝酒、唠嗑、琢磨技术,正因为他俩的关系,英子和万林先才从相识到相恋,再到结婚生子。只是人的命只知生不知死,万林先一走,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让万红军极度难受,好在有郭刚这位老友可以倾诉,更好在孙女茉莉的降临,他的心才缓缓感觉到有温度起来。
至从郭刚生病后,身体不允许喝酒。万红军见状也觉得没意思,干脆跟着一起戒得了。不过他俩不久又找到一个相同爱好,那就是下象棋。郭钢虽说脚不方便,可手还可以使唤,脑子也灵光。两人棋术虽谈不上高段,但水平相当,下起来才有劲头。今天你马飞日将军赢了,明天我就炮打翻山给赢回来。在棋盘上,他俩可不会相互留情面,为一步棋可以争执一番,不过事后又和气起来。真做到棋盘上是敌人,棋盘下是朋友的关系。
“万叔,下棋啦!”郭元虽然口头上礼貌回答,神情却露出不舒坦的摸样。
“郭元,找你妈什么事,她到隔壁王四家去了”郭刚说的同时看了看郭元。
“爸——”郭元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香红生了”
正拿起一枚棋子的郭刚将手停在空中,扭过头再次确认的问“生了,是儿?还是女?”
“女儿”郭元面色呆木的说,那表情与在医院时完全一样。
郭刚看出郭元的心思,也知道郭元从香红怀上起,在他面前嘴上说过无数次生儿子的话,更何况作为父亲,对自己的儿子内心想法肯定了解。郭刚放下举起棋子的手,笑着说:“郭元,这是好事。孩子不管是儿、还是女,都是自己的亲骨肉,有些人想要女儿,还没有呢?”
就在这时,周素芳回来了,一看屋内的郭元,惊讶问“你不在家陪香红,跑到这做什么?”
“老婆子,香红生了,生了一个女儿”郭刚插话说
“生个女儿好呀!几斤重?”周素芳赶紧问
“我—不知道,就回家先告诉你们一声”郭元回答
“你这孩子,平时看你挺仔细的,怎么老婆生孩子也乱了,连自己的孩子几斤几两都不清楚,万一别人抱错孩子怎么办”周素芳边说边快步走进小屋,她知道作为婆婆的她,现在对香红最好的安慰就是端上一碗汤和自己的祝福。
2020年3月8日
2020年4月19日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