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陆谦回府并未太久,楚幽便如期而至了。
随他一块来的,还有宫里的公公。
这陆谦一个小小校尉家,接连两日收到圣旨,也算是圣恩浩荡了。
更何况,第一次是破格提拔他家嫡女入资善堂这种王公贵胄家的嫡子才能去的地方,这第二回又是小侯爷亲自带了御赐的赏赐登门。
这朝堂上的风怎么吹的,明显人都看得出来。虽不齿陆家借孩童上位,到底还是眼红的居多。
一时间奉京城内洛阳纸贵,家家都盼有个能得上头青睐的讨巧嫡女。这往年被踏破门求生子秘方的名医们,今年都纷纷转向了高价兜售生女秘方。
楚幽同宫内传旨的公公被迎了进去,陆家又摆了一回香案。
之后这圣旨入了祠堂同昨日的一块,整整齐齐供在供桌上吃香火。
奶羊是御赐的,供陆离吃用的,也被下人牵了下去仔细喂养。
到了这雕了精致的莲花金丝楠木盒,光看盒子就知价值不菲。待公公打开盒子,在场的人无不瞪圆了眼,好大的一颗东珠躺在里边。
东珠在奉京城并不少,可即便富贵人家,内宅所用,通常也不过指尖大小。而这一颗,大小竟有婴儿拳头那般大,难得的是光泽莹润,整颗珠身闪着温润的光。
“这......太贵重了。”陆谦有些不敢收。
楚幽却是径直从托盒里拿起那枚东珠,递给陆离。
陆离小姑娘才不管那么多,只觉得珠子漂亮,又是幽哥哥给的,就把玩了起来。
一院子的人看的心里惴惴,随着她小手的动作眼睛也跟着转来转去,生怕她将那御赐东珠给摔了。
陆清湘小姑娘更是看的眼红的不行,心里痒痒的,恨不得将那好看的珠子一把抢过来,自己收起来细细把玩才好。
楚幽见着陆离玩得开心,笑了,“离儿妹妹喜欢?”
“喜欢。”陆离笑的眼角弯弯。
童言无忌,在场的人无不抹了一把冷汗,咽了咽口水。这么大的东珠,如此漂亮,谁能不喜欢?难为她答得真心实意。
“喜欢便好,今晚我先将珠子带回去,让匠人连夜给你打个璎珞,明日你来我家的时候还你。”楚幽边说边对着她眨眼。
“好”,陆离痛快的将东珠递到楚幽手里,全没有一丝不舍。楚幽看着,就笑意更深了。
伸手将那东珠放回了盒子里,示意大家进去说话。
待得无关的人散去,花厅只剩陆谦同陆离,楚幽缓缓开了口:“皇舅舅将资善堂迁到了驸马府,往后陆离妹妹就要去我家上课了。”
陆谦本就在楚幽的执意下落坐了,闻言又立刻站了起来垂头拱手,“有劳小侯爷告知了。”
楚幽好笑的摇摇头,“陆伯父不必同我如此客气,我与离儿妹妹一见如故,是真的把她当亲妹妹疼的。您若不见外,往后若无外人你我便以叔侄想称可好?”
陆谦抬头,望见少年眼里的真诚,略一沉思,便点了头应了。本就是个武人,没那么多弯弯心思,人家既是诚意下交,他便乐得省了那些虚礼,更何况要他弯腰卑躬屈膝,他也做不到。
“陆某僭越了。”陆谦拱手一礼,“往后若无外人我便托大叫你贤侄了。”
楚幽一抚掌,“如此甚妙。既不是外人,那我便直说了,陆伯父你去校场也不顺路,不若叫离妹妹多睡会,辰时前使人送到驸马府便好。晚间也不必再多跑一趟,我会派人送离妹妹回来。”
陆谦有些犹豫,“这......”
楚幽笑了,“还请伯父放心,我定不会让离儿妹妹受委屈。”
小小的少年目光真诚而又坚定,陆谦忽然笑了,“那便有劳贤侄了。”
宾主尽欢,楚幽留在陆府用完饭才回了驸马府。
翌日,驸马府辟了一处幽静的大院子作为资善堂教学所用。
贵人的马车从一大清早起便络绎不绝,有达官显贵的,也有来自宫里的。
公主们臭着脸一个个从马车里走了出来,父皇真是个偏心的,为了陆谦竟要她们折腰从皇宫进驸马府读书,真真丢死人了。
这官员们的嫡女,一个个面部表情也甚为精彩。有那同公主不对付的心里偷笑,也有那极尽谄媚的替公主抱不平,更多的却是心里窃喜每日可以多睡个一时三刻的。
楚幽一大早就派了贴身婢女去门口等,若不是长公主拦着,怕是自个儿都要蹦出去等陆离了。
陆离才下了马车便被直接引进了府里楚幽的院子。楚幽拿出匠人连夜赶制好的缨络给她戴上,打量了一下,“有点大,不过等离儿妹妹再长大些,便也就合适了。”
楚幽点点头,他的眼光就是好,这东珠极衬离儿妹妹。
又在楚幽院里用了些羊奶同糕饼,俩人便牵着手往资善堂上课去了。
有那气不忿的,却再也不敢造次,只跺脚心里暗恼。自己也知,依着皇上的偏心,再闹上一回,怕是自己都要被禁止来这资善堂上课了,心里却把二人恨了个分明。
尤其是楚幽惹不起,那区区的一个校尉之女,谁还看在眼里了不成。
且让她春风得意,待得她马失前蹄,失了恩宠,一定要狠狠的将她碾进泥里,方解今日之辱。
陆离小朋友一波三折,课是终于上上了,可这讲的东西,她却是听了个懵懂。
也不管讲课的大儒如何抖着山羊胡子激情澎湃,她只管睡了个口水直流梦会周公。
楚幽时不时瞟上她一眼,心中只觉可爱。
有那好事的还想跟先生打小报告,“先生,陆离在您课上睡觉。”
大儒捋了一把胡子,看着陆离趴在矮桌上好似一只鹌鹑,心里也觉得好笑。
知道自己从宫里搬到这驸马府上课的原因,也知道那只睡的懵懂的小鹌鹑是小侯爷心尖尖上的娃,大儒绷了面皮开了口。
“彼说长,此说短,不关已,莫闲管。老夫只负责教习,至于你们每个人将吾所讲,几分放进了心里,那便权看你们自己了。”
大儒答得轻飘飘的,一脸正气,全然不觉得自己偏袒,“陆离小姐年岁尚小,跟不上也属正常。就我所知,在座的众位公主小姐五岁的时候,我的课怕也是睡过来的。”
楚幽“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大儒面色不改,摇了摇手里的蒲扇,继续讲了起来。
至于那个出声的小姐,则是涨红了脸闹了个没脸。
驸马府求学的日子简单而又快乐,无知的蛮童也伴着岁月长成了懵懂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