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两人情绪安稳下来,兰姨娘对着门外喊了一声,“秋月!”
一个模样清秀的婢女打了帘子进来福了礼。
“去库房里挑几匹时兴的布给四小姐送去,再使人去给她量了身子裁衣做鞋,要快!一会去领了她们两院欠下的月例送去。往后她佑宁院的一应用度都比量着湘儿的来,饭食上也吩咐了厨房莫要克扣。”
“是。”那叫秋月的婢女正准备出去,又被叫住了。
“等一下。”兰姨娘又亲自从自己的妆奁里挑了两套花样适合小姑娘的首饰让她一并带去。
等秋月走了,兰姨娘又拿出陆清湘眼馋了许久的一对银丝镶猫眼石耳铛递给了她。
“早就知你惦记上了,拿去戴吧。得了空娘再去给你打一根猫眼石簪子,给你凑成一套,及笄了我儿就可以戴了。”兰姨娘爱怜的摸着陆清湘的脑袋。
“娘最疼我了。”陆清湘搂了兰姨娘使劲儿亲了一口,她也不是个笨的,方才也是气头上,这会儿早就冷静了下来。
兰姨娘拿指点了她的额头。“这会儿又知道我疼你了。我不疼你又疼谁?”说完却是叹了口气。
陆清湘见着她姨娘的样子便知她是又想起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兄长了。
陆清风这般大的时候都能上战场去跟父亲亲近邀功了,她那个不争气的兄长陆清安却烂泥扶不上墙,整日里与一堆狐朋狗友混在一起,她心下是有些瞧不上他的。
既是兄长指望不上,她便只有靠自己了。她定要嫁的好,将来压陆离母女一头。
“娘,我回去温书了,书院快要开学了。”
“去吧。”兰姨娘欣慰的点点头。
待陆清湘走了,兰姨娘才使人拿了陆离发热当日拦下流苏的下人,很是发作了一通。
她可以待她不好,但却绝不能允许陆离在这节骨眼上出事。
她家湘儿眼看着便及笄了,她是打算风光大办的,可不兴这时候府里出了白事,没得晦气。
更何况老爷与陆清风快要归家了,府里中馈是由她暂管的,这时候出了事她也不好交待。
下人们可以拦着,却不该直接瞒了她不上报,对此,兰姨娘也是委屈的背了锅的。自是要好一顿发作了两个下人才算完。
陆离回了院子不久,佑宁院就热闹了起来。
秋月带着一堆东西过来了,还使了绣娘给她量体,赶制衣裳。
“流苏姐姐,这是前几月欺上瞒下的刁奴昧下的四小姐院子里的份例,兰姨娘已经发落了他们。”
流苏面上带笑,接过那银袋子掂量了一下,心里便有了数,只多不少,心下还是满意的,自是也客气了起来。
待人走干净了,流苏兴奋的眼神晶亮,捧着钱袋子活生生一副财迷模样,陆离看着就笑了笑摇了摇头。
“小姐真厉害,往后看谁还敢欺负咱们!”
“这些钱你便先收着吧,我手里还不少。”陆离自是不在意那十几两散碎银子,也有意锻炼流苏。
想起了正事,陆离开了口:“方才听秋月说春絮想要回来咱们院子?怎么没听你提过她,以前是咱们院里的人吗?”
流苏笑盈盈的一张小脸立刻拉了下来,“她还有脸回来!”
通过流苏一通义愤填膺的话语,陆离明白了。
这春絮本也是她的贴身丫头,在她与宁采薇处境不好之后自个儿主动央着兰姨娘离开的,同样走的还有母亲院里的一个姑姑,名唤海棠。
在流苏眼里,她们都是叛徒,是提起名字都嫌弃脏了嘴的。
陆离这才明白了,她好歹也是官家小姐,身边怎么可能只有流苏一个人伺候,原是走了一个的。
又仔细问了问几个月前发生的事,大小事无巨细让流苏一一说给她听,便是想起来什么就说什么。
陆离一边听着,手指一边轻轻的在桌上无意识的敲着,心里觉得好像抓住了些什么。
“我娘在宁府有个妹妹?”
陆离突然的问话让流苏愣了一下,“是的,是宁老夫人以高龄产下的嫡女,从小宝贝的紧,去年底才及笄,今年也才二八。”
流苏嘴撇了撇,似乎很是不屑,“这不是前几月老爷立了战功的消息传回京,她们才对咱陆府粘上来了,从前可是基本不走动的。”
这事陆离是知道的,她的母亲宁采薇并不是宁老夫人嫡出,且是宁侍郎的外室所出,说起来是很不光彩的,也不怪宁老夫人不待见她们。
只是,这时间未免太过巧合了些。
“你说四月前宁府才与我娘走动?”陆离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子,眉头也皱了起来。
“对,算算时间,可不就是老爷要升官的消息传回来的时候嘛。”流苏心里翻了个白眼儿,很是看不起宁府。
“那我娘的嫡妹可曾来过?”
“来过一回,前些日子夫人病重,宁老夫人带着宁霜霜来探过一次病。”
流苏想了想又添了一句,“就是在您落水那日。”
陆离敲着桌子的手指一顿,停了下来。
“随我去一趟采薇阁。”
采薇阁里,大门紧闭着,隔绝了外面的窥探。院子里,木棉姑姑正扶着宁采薇在院子里散步。
是陆离交待的,午时阳光正好的时候,让她多出来晒晒太阳。
宁采薇的身子好多了,已经有力气可以稍微散散步了。
见着陆离来了,她满心满眼的笑意,拉着她一同回了屋子坐下。
关紧了门,陆离拉住她的手,终于问出了口:“母亲,四月前您刚生病的时候,宁府可有人来探望过您?”
宁采薇的笑容一窒,陆离觉得自己拉住的那只手变得凉了起来,便安慰似的包住她的手。
宁采薇的笑容变得有些苦涩,“是,时隔多年,那回是宁老夫人第一回来陆府看我。”
“您可吃了她给的吃食?”
“没有,就算吃了也是别人一同都吃了的,旁的人都没事。”
宁采薇说完目光深深的看向陆离,眼里似是有什么复杂的东西。
旁的东西她没有再说,陆离也没有再问,只两人心中都各自有了计较。
夜深,木棉姑姑被床上睡的不安稳的人惊醒。
宁采薇额际滴汗,脸色惨白,似是被梦魇住了。
木棉姑姑拍醒她给她喂了一杯温水。
宁采薇眼神呆呆的望着床幔,身子有些颤抖,“我又梦到了那日,我看到木槿躺在车上,一车的人......”
木棉姑姑的身子也僵了一下,走过来,隔着被子将她搂在怀里,轻轻的拍着她的背。
“都过去了,早些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