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徐济川一直发愁该怎么退掉这个婚约、怎么不当这个新郎倌时,不出半月,在一个春暖花开、生机蓬勃的时节,他的大喜日子便如期而至了。他的新娘子罗嫣然小姐,在随身丫鬟小凤的陪同下,包括她父母,乘着四人抬花轿,一行送亲客十数位,翻山涉水、上坡下岭、风雨无阻、日夜兼程,沿途抬箱挑担、敲锣打鼓、浩浩荡荡、热热闹闹,走了两百余里,按时来到了徐府。徐府这边亦张灯结彩、酒宴齐备,鸣放鞭炮、吹吹打打隆重欢迎这一行人。
济川被大家换上崭新的红色锦绣婚服、胸前戴一朵大红花、头上是只描龙绘凤的峨高金冠、脚上是双高底黑面布鞋——这样显得较平时高了好几寸,比常人亦就矮不了多少;而且这身喜庆的盛装打扮,也使得他的猴相大大减轻几近于无。他坐在经由他的卧房、外间扩建并装饰得富丽堂皇、喜烛高照的洞房里,等候着自己的新娘子。但他如坐针毡、来回踱步,真是觉得六神无主、举棋不定,就像个提线木偶,任他们一干礼仪人员摆布。
当老管家进来通报“济川少爷,新娘子到了”,他就在一群人的推拥下,奔出大门去迎接。他把凤冠霞帔、头罩红布的罗嫣然,从花轿里拉着伊人一只柔荑请将出来,旁边的小凤同样装扮得比往日好看;以一段红绸布牵着她俩,踏上长长的红地毯,缓缓进入宾客云集、熙熙攘攘、觥筹交错、欢天喜地的外院大堂。嫣然身上环佩叮当的声音十分悦耳,加之旁边的人吹奏着唢呐笛子、敲打着锣鼓钹镲,好不喜庆!大堂正对面神龛前的主位上,右边两把交椅坐着新郎之父母徐匡黎、罗氏,左边两把交椅坐着刚被迎至的新娘之父母罗家舅爷、舅娘。他们也都换上了崭新的红色喜服,一边亲热地低声交谈着,一边乐呵呵地看着三个新人走进来。
新郎新娘齐齐站立在双方父母面前,顿时大堂内鸦雀无声、众目睽睽。一位象征性的媒婆主持婚礼,高声喊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对新人、缔结百年;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伉俪恩爱、早生贵子,白头偕老、永生永世。”然后,新郎新娘就在丫鬟也是陪妾小凤、女佣苏妈、媒婆等人引导下,往内院的新房而去。一群想看新娘子天姿国色的年轻男女,在前后簇拥着。
这边大堂里,则在徐匡黎老爷一席致辞、道谢,罗家舅老爷再致辞、答谢之后,主宾众人开始喝美酒、品美食、攀关系、祝贺、交谈、碰杯、猜拳、吹牛、邀约,你一言“百年好合”我一语“恭喜发财”、他一句“早生贵子”她一句“儿孙满堂”……又马上人声鼎沸、热闹非凡起来。堂内庭外摆了两大排、二十个八仙桌,均铺着朱红色的桌帏,桌子上是满满的盘子碟子杯子筷子,四小吃、四凉菜、四荤菜、四素菜,还有两壶温酒、两壶茶水、水果干果,宾朋满屋、座无虚席、济济一堂、大吃大喝。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说内院的洞房花烛夜,当又一轮繁文缛节、按部就班的仪式结束之后,众人便都一窝蜂告辞匆匆走掉了,出去吃饭去了,挡不住肚子饥饿与餐桌上美味佳肴的诱惑,连新娘子的面容也不想瞧了,以后有机会再来看吧。至于说闹洞房,徐家老爷太太已提前告知,他们家不兴这套,所以这些人更加不想待在这里了。
于是,新房里就只有了罗嫣然与小凤主仆俩、徐济川他们仨。济川手足失措,愕立在旁,不言不语,只将两眼仰望着楼顶,仿佛那上头有什么稀罕物或美景,不知道做啥说啥才好。嫣然倒还候得住,一直静静地坐在牙床沿上,同样始终未曾开过口,连一丝呼吸声都听不见,挺温顺贤淑的样子,真是好脾性、好修养。估计父母在家一再教导过了,嫁去夫家后,就要严格听从公公婆婆和丈夫的。古代的“三纲五常”,夫为妻纲;“三从四德”,未嫁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妇德、妇言、妇容、妇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