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徐济川带着罗嫣然、小凤,回到自己在成都城里益州镖局的宽大住所。时值中秋,月色朦胧,夜凉如水,庭院里池塘明净、桂花飘香,风儿悠悠、虫儿唧唧,似乎离月亮很近,而广寒宫、桂花树、雌玉兔……就在身畔,而嫣然正是那嫦娥仙子,仿佛就在月亮上似的。
花前月下、佳人绰约,本来是多好的意境啊,济川却陪着双姝久久呆坐着默默无言,就像三年前婚礼那夜在洞房里一样。起内心惴惴然,思路像是卡壳了,想不起要给她俩些说什么。
性格活泼的小凤,受不了这种死一般的沉寂,便又把她与嫣然从家中出来后这些天的经历,给济川复述了一遍。但她的文化毕竟有限,刚说了几句就没词了。又看气氛不对嘛,只得吐了吐小舌头,再次停住了嘴巴。
还是嫣然先行开口,一如既往地和声和气:“夫君,你是真的再也不想回家去了吗?爹娘年纪逐渐老了,眼看身体一年不如一年,他们盼着你多回家去陪陪他们。”
济川有些哑口无言,好半天才嗯出一句话来:“我会回去的。”而他心里想的是:“要是没有你俩,或者你俩要是不在家,那我肯定会经常回去。”
“还有,……你嫌弃我们不要紧,但总得给你们徐家留个后吧?这是爹娘最大的心愿。”嫣然凄然一笑,咳了一下,继续说,“……不就是生个孩子嘛,也并不影响你习武行医、闯荡江湖啊!……你要是对我有什么意见,让凤儿给你生也行。”
小凤马上反驳:“小姐,这怎么行!”
“有何不可?你我不是一样的嘛。”
济川:“这……”
夜深了,气温很低。这时一阵冷风袭来,令罗嫣然打了个寒噤,心里不免有些万念俱灰、痛彻肺腑。其实她还在家时早就懂得,表哥是断难回心转意、改变初衷的。但她又不得不亲自来找他,这些话不得不当面跟他说。
徐济川赶紧让小凤拿了一件裘皮外套来给嫣然披上,并提醒她自己也记得多穿件衣服。
嫣然本来家教极好、性子和顺、恪守清规、生活检点,但因守活寡多年,虽有小凤相伴,她还是无法替代丈夫的,日夜孤独寂寞,缺乏男人的滋润,得不到正常需要,所以有些方面难免发生变化。她看到桌子上有一瓶济川还没喝完的“泸州老窖”酒,当即一把抢了过去,微微仰起头来,对着瓶口,“咕噜咕噜”喝了几大口。
济川没想到表妹这么能喝酒,十分诧异地看着她,来不及劝,也不好劝。他见小凤似乎无动于衷,估计嫣然平时在家没少喝,小凤已见怪不怪。
可是,“泸州老窖”终究是太烈太冲了,罗嫣然喝得太急太多,呛到了喉咙,猛地咳嗽起来。徐济川想过去安抚她一下,却挪不动脚。还是小凤扶着她,给她轻轻拍了一会后背。嫣然满脸潮红滚烫,如三月桃花盛开,比平时更为美艳,济川看得惊呆了一瞬。
但嫣然深知他这只不过是一时“乱花渐欲迷人眼”而已,并不会真的动了念头,所以心里更生起一阵凄婉,赶紧转过头去,又开始无声呜咽。
济川暗暗反省与责骂自己,像表妹这样的绝色女子,其他任何男人见了都难免心猿意马、有非分之想,可自己为何就毫不产生男人的欲望,难道真的是生理、心理上有障碍?那究竟是在峨眉山猴群里那几年退化为猴了,还是自己上辈子本来就是猴呢?
但他又马上否定了这点,并为刚才的想法感到后悔:“不,不,我不是身体有问题!我的身体非常正常,我完全是为了我的武侠事业!”
看着罗嫣然与小凤这对姐妹花,阔别三载来尽管依然还是非常美貌、年轻,但毕竟又大了三岁,最好年华已然流逝,容颜多少有些憔悴、忧郁,徐济川顿时想起两句无名氏所写的古诗来:“好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女子一生如鲜花一期,当她最鲜艳、丰腴的青春韶华才是最该去亲近、采摘的时候,否则就枯萎、凋谢了。
想到这里,一股惜香怜玉之心油然而生,济川有个由来已久的念头便脱口而出:“表妹,这样吧,我来写封休书,跟你退婚,然后叫舅舅另给你找个好婆家、好夫君。像你这样花容月貌、秀外慧中、完美无缺、万众挑一的好女子,还怕找不到比我强十倍百倍千倍万倍的男子吗?”
罗嫣然不免微微冷笑一声,说:“写休书?请问我有什么过错,你要休我?不妨请夫君……不,表哥你举出几个理由来。”
济川赶紧解释:“不,嫣然,你误会了,你哪有什么过错呢?你是十全十美的。如果说有错,那也是我的错呀!我在休书里就要说明,一切是我的问题。我不能耽误你的大好青春与远大前程,所以解除婚约,给你去寻找自己的幸福。”
嫣然克制着咳咳两下,斩钉截铁、义正词严地说:“不用了,多谢你的好意。‘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既然已跟你拜堂成亲了,那我就永远是你徐家的女人了,生是徐家的人、死是徐家的鬼,我是绝不会再改嫁的!”
没想到表妹表面上一个吹风即倒、遇水即化的文弱女子,竟如此坚贞不渝、风骨铮铮,倒让徐济川对她肃然起敬,却也更觉得对不起她。
嫣然向隅而泣,陪在一旁的小凤也是暗自伤怀。济川不知该怎么安慰她俩才好,该给她俩的自己给不了,而其他的她们又不需要。三人又是呆坐一夜,直至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