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娘娘,您怎么起来了,外头冷着呢。”
腊月隆冬,寒风料峭。
一个身披着素色披风的女子站在一株梅花前轻咳几声,她容颜绝美却不胜娇弱,犹如风中瑟瑟发抖的花蕊。
“无妨……咳咳……”那女子一脸疲倦,显然大病未愈。
“娘娘……”宫女小心翼翼的为她再加上一件靛青色大氅,却愈发衬得她脸色苍白如纸。
“临夏,你看这梅花开的多好。”那女子嘴边含笑,不等宫女回答,自顾自的说着。
“人这一生若如梅花,临霜而开,不畏北风肃杀,不惧高处孤寒。”
“可惜,再好的花儿,在这宫里,都无法安然的盛放,它们总是在最鲜艳的时候被摘下,供人赏玩,厌了,又被弃在一旁,又或者随手摘了转头扔在某块青石板上,奴才们见了踩一脚,宫女嬷嬷们见了也踩一脚。这深宫,我着实厌透了……”
那女子说着说着仰头望天,露出痴痴的向往神色。“若有来生,我还不如换作是你,做个小小宫女,等满了二十五岁就被放出宫去,这一生,活到头,终究还有个念想。”
雪花一片片的落下,沾在她的鬓发两边,大氅上。
“临夏,我太累太累了……”
说罢,女子合上眼倒在了这片冰天雪地之中,满园的梅花簌簌落下,偌大的昌云国皇宫内回荡着宫女临夏惊惧的呼喊:“娘娘!小姐!”
宁嫔,罪臣傅远山之女,傅如欢,年二十,病数月,太医久治未愈,薨。
傅如欢感觉自己像是沉入海底,她无法呼吸,四肢百骸沉的要命,天啊,她就要溺毙了。
然而正当她感觉自己就要窒息的刹那,她的腰被一只有力的大手紧紧揽住,她的唇被另一个陌生的唇瓣贴合住。
他在给自己渡气!
混沌,她的脑海里只剩下了混沌。
傅如欢努力睁开眼,还来不及看清眼前的人容貌就被抱上岸。
“咳咳……”她一口气咳出了许多的水。浑身湿漉漉虽然觉得冷却不觉得刺骨,湖边的堤柳在月色笼罩下青翠欲滴,如今不是正值昌云国寒冬腊月吗?怎么会一派春和景明的模样。还有自己怎么会掉进湖里?
正当她脑中一团乱麻的时候,肩膀被人冷不防轻拍了一下。“小丫头,没事吧。”傅如欢猛地转过头,对上那一双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眼睛跟略有些陌生的脸。
待脑中思绪拼凑完全,三个字浮现在她的唇边:“魏子珏…”
昌云国六王爷魏子珏!竟然是他!魏子珏显然有些讶异于一个小小宫女敢直呼自己本名,于是上手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
还没等他开口说什么,忽然一个清脆的耳光“啪”的一声落在了自己的脸上。
他被打懵了!等他反应过来,那小宫女早已逃的不知去向。
只留下岸边湿漉漉的一滩水迹证明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他,堂堂昌云国的六王爷,魏子珏,勇救落水小宫女,没得一声感谢也就罢了。竟然还莫名其妙的挨了一耳光!
这传出去还得了!
正当他满腔郁闷之时,撇眼瞧见岸边有一物,他捡起一看,是块锦帕,在帕子的边角处仔仔细细的绣着娟秀的“林清音”三个字。
“好你个小小宫女,敢打爷的耳刮子,这下你可跑不掉了!”
爬山虎绕着宫墙蔓延,朱红色的宫门上挂了一把大锁,锁上落满了灰尘。傅如欢抬眼看那熟悉的匾额:“芷麟宫”。
已经许久没有人打理过的痕迹。
这是怎么回事?
“临夏!”
“素秋!”
傅如欢试探着朝宫门内喊了两声,却没有任何回应。
夜色朦胧,凑着月光,她从门缝处看到里头一片萧条败落的景象。
“你们去哪里了,临夏……”
傅如欢不觉泪落下来。
“是何人在那里!”
夜色朦胧,有一行人正朝着她的方向走来,影影绰绰的看不真切仿佛是巡逻侍卫。
傅如欢拭去眼角的泪,再抬起头时已是那个清冷的宁嫔了。
“你是哪个宫的?各宫都宵禁落锁了,你怎么跑出来了。”
傅如欢蹙眉,这侍卫凶得很,丝毫没看出她的身份,不过自己瞧一瞧自己的打扮,也怪不得别人。
“我是这芷麟宫的……”
“清音姐姐,你怎么在这,赵贵人到处寻你呢!”
宁嫔二字还未出口,打阴暗拐角处忽然跑出了一个小太监。迎面就喊了自己一声,傅如欢怔怔的看着他,只见小太监生的眉目清秀,唇红齿白,一副伶俐样子,朝那几个巡逻侍卫行个好,扭头看见傅如欢一身湿漉漉的模样讶异道:“清音姐姐你这是怎么搞的?贵人不是让你去齐妃娘娘那里送春蜜杏花膏吗,你怎么弄成这副样子。若不是认出了你这一身衣服,我可不敢喊你。”
“赵贵人?”这小太监说的她都糊涂了。齐妃她倒是认得的,齐妃齐吟月,太傅嫡长女,昌云国第一才女。
那巡逻侍卫见她身份乃是皇上新晋宠妃赵贵人的宫女,又有小太监言之凿凿,便不再细问,只沉声说了句:“那你们速速回宫去吧。”
说罢一行人离去了。
傅如欢至始至终未开口说什么。她并非蠢笨之人,这不是梦,从湖里出来那时她便已然察觉出不对劲,她病在秋天,缠绵病榻数月,拖到隆冬腊月已是病入膏肓,太医也无回天之力。
那日太医诊脉过后,她便拖着病躯强行要去看一看梅花,因为她知道自己所剩时日无多。
她记得她跟临夏说着话,说着说着就没下文了。
再醒来时自己竟然是在湖里,还被六王爷魏子珏救起。
如今春和景明,早已过了深冬,而自己的芷麟宫也荒废了。临夏素秋更是不知去向。
一切一切,只能说明,自己借尸还魂了。
“你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你管我叫做清音?”
“清音姐姐你这是怎么了,我是小夏子啊,你是不是掉进水里了?浑身湿透了,赶紧回祺祥宫换身衣服吧。”
傅如欢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冷风一吹,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喷嚏,苦笑着声如细蚊道:“老天爷,你可真是会捉弄我。”
说罢随那太监小夏子一前一后回了那祺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