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下来,虽然那三个人一口没吃,在妙莲心里也算是请过客了。既然请他们吃过饭,那自然就是朋友。于是四人勾肩搭背一起逛八角街、一起打望美女。但那三人打望美女的方式太特别了,一般人见到美女顶多是多看两眼或是吹个口哨,有意思了再去搭讪,继而再谈。这三位犹如公狗发情,直接上鼻子,也不说话,绕着人家嗅来嗅去,色眯眯的,一副老流氓的架势,常被女人追着骂,有好几次都差点动起手来,让妙莲觉得与他们为伍十分丢人。关键那三人还不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什么不妥,被骂时一脸无辜地跟妙莲抱怨,说这儿的女人太不温柔,应该好好驯养才行,搞得妙莲以为他们是从外太空来的。都什么年代了,女人还要驯养?
就在他们又要追着一个姑娘跑时,妙莲一把扯住了后面的诺雪卡,板着脸对他训斥道:“你一个小孩子怎么也跟那两个老流氓一样,看到漂亮女孩就流口水,像什么话?你爸妈没告诉你这种行为很没教养吗?”
诺雪卡一脸无辜地看着妙莲,妙莲认真地扮演起家长的角色。“男孩子就算喜欢一个女孩,也不能在大街上盯着人家流口水,知不知道?很不礼貌的,会被人嘲笑的,女孩子会看不起你,她看不起你就更不会喜欢你了!”
“我们不用她喜欢!”诺雪卡说。
妙莲一愣,瞪着他:“既然这样,那你们追着人家……呃……”他指了指在女孩边上深嗅的瘦高个和胖子说,“这是什么行为?”
诺雪卡笑嘻嘻地说:“他们只是喜欢美味的食物!”
“太重口味了吧!”妙莲说,心想,这三人严重不正常,该不会是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吧?还是不要跟他们在一起了,免得被人打。趁着那三人盯上一个磕长头的女孩后,妙莲脚底抹油溜了。
整整一天,妙莲都是在布达拉宫的金顶上度过的,下一步是回老家还是继续在西藏游荡,他还没拿定主意。不过既然到了这里,总该去布达拉宫看看。
妙莲坐在石梯上,木然地打量着四周。周边的山光秃秃的,寸草不生,天蓝幽幽的,白云好像是画上去的,下面是忙忙碌碌的芸芸众生,身后的金顶下是灵塔。或许很多人会对此情此景感慨万千,但妙莲此时只感觉到饿。身上连一毛钱都没有了,前几天跟那三个流氓混在一起,吃喝全是自己掏钱,每次都大大方方点一桌子菜,那三个人还只负责参观,真是浪费。身上仅剩的几块钱,也在早上布达拉宫脚下的“雪”茶馆里面花光了。此时,身上除了爸妈的那一枚象征着爱情的戒指和唐卡外,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卖给了八角街入口的那家尼泊尔商店。在尼泊尔国王和王后的相片下,那个干涩的老头用极低的价钱,收购了妙莲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对于那块爸爸一直戴在手上的金灿灿的铜壳手表,他肯定以为是妙莲偷来的,非常不屑地给了妙莲十块钱。
妙莲开始往下走,路过窄窄的过道时,发现原本坐在卡垫上的老僧人不在了,一个铜盆里面装满了善男信女们捐献的各种面值的钞票。妙莲随手在里面拿了一张十元,突然发现那个黑黑的瘦高老僧人站在旁边,他正笑嘻嘻地看着自己,那表情仿佛捉迷藏的小孩好不容易抓到对方一样,透露出极大的喜悦。他从铜盆里再找出四张十元的钞票,叠整齐后递给妙莲,伸出食指放在嘴边:“嘘,别说话!菩萨给你的。”又拿起供碗里的两个糖递给妙莲,笑眯眯地用手背朝向门,示意妙莲赶紧离开。
妙莲揣着钱含着糖从布达拉宫下来,广场上夜市的小贩开始出摊,人声嘈杂,小孩子在古柳上爬上爬下,大人各自忙碌。妙莲沿着北京中路往东走,在冲赛康路口看到有个卖牛肉的铺子,案板上摆了大大小小不下十把剔肉的刀,整整齐齐。而铺子的老板是一个猛汉,头上盘着红璎珞,左耳上吊着大金环,黑红的脸庞像抹了一层酥油般油光发亮,食指和中指拈着刀柄慢慢转动,茫然四顾,如同女人拈着绣花针走神一样。
显然今天生意不错,案板上只剩下一条肋骨。无聊的老板又在木柱上涂了个红点,站好了瞄准圆心,扔出小刀正中圆心,然后取下刀后退十步,再一次随手扔出,仍然准确扎中圆心。他显然对自己的刀技是极满意的,每次命中靶心总会瞄一眼围观的人群,在大家“啧啧”的赞叹声中,迈着大步过去,取下刀子。
因为被搬家具的人堵住了去路,妙莲索性站在一旁看店老板耍刀,一个卖圆根的老头喊:“朵起,你说你有彩虹刀,让咱们开开眼啊。”
肉铺老板朵起夹起三支小刀,一边瞄准一边回答:“以前这把刀的主人说过,刀出鞘就要见红,见过彩虹刀刃的人都是死人。你敢看吗?”三把小刀飞出,两中一脱靶,看热闹的人群发出轰然的赞叹声,这时冒出一个尖尖细细的声音:“班门弄斧,咋洗得脸呢?”
朵起顿时怒了。自己是“彩虹刀洛桑群培”的传人,每晚都在乌孜山顶明月之下练刀,如果是在旧西藏,说不定自己也像强盗扎西一样,是一个称霸一方的刀客。他还专门托了收破烂的四川老头在老家找来很多武功秘籍的手抄本,什么九阴真经、纯阳功、铁砂掌、降龙十八掌,都一一练过,特别是独创的飞刀绝技,不敢说独步武林,独步西藏还是敢说的。街头巷尾那些混混拿根
烧火棍,往别的商铺门前一站,老板就得赶紧给他们拿钱。但是他们就是不敢到朵起的肉铺来,不但不敢来,就是在外面碰到,也是点头哈腰大哥长大哥短的。现在,居然有人说他班门弄斧,这口气咽不下去,难不成对方技术比自己高明啊?
朵起起身过去拔刀,装作漫不经心地说:“那就请您来指教一二,也让我长点见识!”说着回过身来,寻找着刚才说话的人,但大伙儿都是一脸茫然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朵起用刀尖指着众人,沉声说:“刚才说我班门弄斧的那位,没胆出来了吗?”挡在妙莲前面的几个人看到刀指到跟前,赶紧摇头往后退,刀尖停在妙莲面前。
“就是他,背挎包的那个,刀神!”那个尖尖细细的声音再次响起。
妙莲知道是木瓜在说话,只是不知道它在哪个旮旯,他生气地骂道:“瓜婆,你是不是疯了?”
朵起以为妙莲在骂自己,脸都涨成了猪肝色,抓住妙莲的胳膊就往里扯,恶狠狠地说道:“你今天不给哥好好指点一下,就别想离开!”
妙莲胳膊被他扯得生疼。朵起抓起案板上的刀递给他,脸上满是嘲讽。妙莲有些不知所措,紧张地四处寻找着,想把那只该死的鸟找出来,可周围除了各式样的人脸外,哪里有鸟?
“快点!”朵起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刀尖在阳光下泛着银光,不屑地说,“你如果不想指点也可以,给我磕三个头,叫三声阿爸,就让你离开!”
妙莲听他这么一说,顿时就有些生气:“凭啥?”他接过刀,学着朵起的样子,脑子里突然一道红光闪过,手腕一动,刀子已自动飞出,正中红心,周围人的嘴张成圆形,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