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子怡偷笑，“情人眼里出西施呗。自然怎么看怎么好了。”
乔爱妮在里屋的换衣间，没听清她这句牢骚，换上自己的衣服，拎着两件婚纱走了出来，皱着眉头对唐子怡说道：“你瞧瞧这两件哪一件好？”
唐子怡瞪大眼睛，这两件都是白色的露肩晚礼服式样，看起来没什么分别，唐子怡自认为比不上孙悟空的火眼金睛，所以看不出差别，连连摇头，觉得自己这样态度不端正，又连连点头。内心深处极度同情起龙大少——不晓得昨天他是怎么熬过来的，难怪今天早上说的跟起义军赶赴刑场一样可怕。
“你的意思是说这两件差不多，都不算太好是吧？”
唐子怡的眼睛瞪得更大了，这意味着这场选秀还要继续进行下去。
“你为什么不来试一件呢？我们的婚礼不是同一天举行吗，你怎么一点也不着急？”乔爱妮对朋友的冷静觉得不可理解。
唐子怡摇摇头，微笑道：“显明说，他都帮我准备好了，所有的事务一概不许我操心。”
乔爱妮羡慕的说道：“你们家显明就是能干，我们家少华什么都不管，连他的礼服也要我帮他预定，唉，同人不同命，真是没办法。”
唐子怡窃笑不止，还不是好友她自找的，龙少华处处宠着她，事事顺着她，惟恐有半点逆心之处，好友犹自不足心，还吃着碗里看着锅里，惦记着别的男人的好处，世界上哪有十全十美的男人。
小助理诚惶诚恐，生怕这两位大主顾一个不高兴丢身去了别家，谄媚的笑道：“乔小姐如果不喜欢，我们还可以帮您联系欧洲著名的设计师帮您量身定做，当初程少跟方家大小姐订婚时，方家大小姐就是委托我们联系到的设计师——”
她遽然色变，断然截住自己的话头，可是场面已经变得很尴尬，唐子怡为了不让别人为难，站起身来到窗口向外张望，乔爱妮则借口再试一下去了换衣间。
小助理汗流浃背，惨了惨了，哪壶不开提哪壶，好端端的说程少的八卦做什么，惹恼了人家怎么办。一位年长的女人狠狠地剜了她一眼，意思再明了不过：等客人走了再跟你算账！
乔爱妮终于决定试过的所有婚纱统统放弃，重新让设计师帮自己量身打造，她硬是拉着唐子怡一起订了一套，并且约好后天跟设计师见面，商量具体的细节。
出了“天缘婚纱店”的大门，乔爱妮让唐子怡在门口等着，她去后院的停车场取车子。
一辆银色的保时捷停在身边，车窗摇下，方亚嫣坐姿驾驶的位置上，握着方向盘，同时抬起头来看着她，满脸嘲讽之意。
“唐小姐，听说你和阿明哥很快就要结婚了，母凭子贵嘛，恭喜恭喜。”
唐子怡不愿意跟她当街冲突，微微颌首，说：“谢谢。”
方亚嫣眯起眼睛，露出一丝杀意，她冷笑着说道：“你真的以为你得逞了吗？她回来了，你和我，我们都是输家。”
唐子怡不愿意跟她纠缠下去，转身要离开，听到她说的这句话，不由得停下脚步。看到这句话对唐子怡产生了影响，方亚嫣露出胜利般的微笑，幸灾乐祸的说道：“你知道她是谁么？慕容雪，是阿明哥少年时代的梦中情人，这件事人人都知道，不信的话你可以去问龙少华，你就会知道这个女人对阿明哥的影响有多大。他十八岁的时候，为了一个女佣跟家里吵架，因为那个女佣怀了他的孩子，而伯父给了女佣家里一点钱，女佣很痛快就决定把孩子打掉。阿明哥因此才会离家出走。”
“可是你知道吗？那个女佣长得最像谁？”她话锋一转，想引诱唐子怡的好奇心，但是唐子怡不为所动，表情冷静如常。她不免有些失望，只得继续说下去。
“那个女孩子长得很像慕容雪——只有慕容雪才是第一个令他心动的女人，他们还是同月同日出生的有缘人。”
“那时候，他爱她爱的发了狂，为了要向她表白，他偷偷去学着调制‘爱尔兰咖啡’。你知道‘爱尔兰咖啡’的心语是什么意思吗？它表示思念苦涩的爱情。是一个暗恋发了狂的男人对心仪女子最好的表白方式。”
“慕容雪既没有答应他，也没有拒绝他，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是这样暧昧不明，直到有一天早上，慕容雪乘坐飞机离开这座城市，她要去美国留学。阿明哥挡在已经启动的飞机前面，驾驶员下了个半死，总算他反应快，飞机还没正式开始加速，勉强紧急制动停了下来。那天造成飞机场的大瘫痪，程少拦机追美人的故事成了A市最大的传奇，成为人们津津乐道的最好话题。”
“但是慕容雪还是离开了这座城市，他们约定好了，重逢的那一刻，他们还会喝阿明哥亲手调制的‘爱尔兰咖啡’来证明各自的感情。”
“他最爱的女人从来不是你，你不过是一个意外罢了，是他寂寞人生里的一场意外。你连他心里怎么想的都不明白，还有什么资格值得他来爱你呢！”
看着唐子怡的身影渐渐远去，方亚嫣蔑视地盯着她的背影，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
方亚嫣说话的声音故意提高音调，方亚嫣知道刚才的话一字不漏已经全部钻进她的耳朵里，包括最后这阵大笑，这些声音她一定不想听到，也不愿意听到，她只想逃避。
但是那个女人的身影忽然停下来，她并没有走出多远，最多十步开外，静静的站立在那里，似乎在决定什么。
方亚嫣的笑声嘎然而止，她惊讶地看到那个貌似被她打败了的女人毅然转过身，稳步向她走来，表情平静，并不没有预想中的沮丧。唐子怡来到车窗前，微微俯下身体，与方亚嫣平视。
唐子怡一字一句的说道：“显明从来没有喜欢过的女人，其实是你，不管他是喜欢过慕容雪还是喜欢过我唐子怡，你才是彻头彻尾不折不扣的失败者。”
方亚嫣的手颤抖起来，她用恶毒的目光盯着唐子怡，无处泄愤之后，猛的踩下油门，车子扬长而去，只留下一股烟尘。
这时候，乔爱妮的车子从后面的拐角处开了出来，她刚好看到那个车子的背影，不由的惊诧道：“刚才是谁？车子开得那么快，有没有碰到你？”
唐子怡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乔爱妮心存疑虑，忽然惊道：“我记起来了，那个车子是方亚嫣的，她找你做什么，是不是……你不要听她乱说。”
“说什么？”
“管她说什么，狗嘴吐不出象牙，从那种女人嘴巴里出来的就没有真话。你可不要被她骗了。”
“她什么都没说，路过而已。对了，今天的事情你不要对少华讲。”
“为什么……好啦，我不会说的。你这个女人真是……搞不明白你怎么想的。”
方亚嫣的车子并没有开远，而是转到附近的一个胡同里停下，目睹乔爱妮的车子离开，她这才拿出自己的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阿雪吗？”
对方似乎在应付，也许是记不起来她是谁了，方亚嫣明白对方所玩的把戏，无非是故作高傲，摆出一个健忘的高姿态，于是她弄出很开心的声音来，高声嚷道：“是我啊，老朋友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吗？有时间吗？我们一起去喝杯咖啡。”
电话的另一端，慕容雪已经分辨出对方的声音，这个朋友小时候是她的跟屁虫，特喜欢跟在她身后。表面上什么都听她的话，其实什么都想跟她争，到最后什么也争不过她。
现在打电话来惺惺作态，是想表示庆贺还是另有意图，不管是哪个意图慕容雪都不屑一顾。
“下次吧，我今天约了人。”
方亚嫣并不气馁，两个人断断续续谈起少年时代的一些事情，她们毕竟有过同属的一段光阴，那些过往勾起了慕容雪的心事，因此交谈得以继续。主要是方亚嫣一个人在唧唧咯咯说个不停，慕容雪心不在焉地回应着。
忽然，方亚嫣问了一句：“你见过阿明哥了吗？”
慕容雪疲倦的一笑，这才是今天打来这个电话的中心议题。她了解这个朋友的心思，她知道方亚嫣从小就喜欢程显明，可是那个时候的程显明喜欢的人是她。方亚嫣对她又嫉又恨，同时又拿她没有办法，她一直瞧不大起这个失败者。
现在方亚嫣又想用这个话题来刺激她，难道说这位不长进的朋友以为过去了这么久，她就可以战胜了她么？看来时间什么也没能改变。阿明哥还记得那个誓言，就算在他即将新婚且又怀了孕的妻子面前也不曾掩饰。
除了时间改变了，什么都没改变是吗？
如果她想，只要她想，不管过去现在还是未来，他始终是她手心里的猎物，从未曾逃脱。
慕容雪情不自禁露出自信的微笑，当然这个笑容方亚嫣不可能看到。
“我们已经见过面了，我还见过他的妻子，很漂亮。”
“这么说你也知道她已经怀孕了并且他们马上就要结婚了？”
“是的，他们俩很般配，不是吗？”
慕容雪知道对方所有的攻击已经落空，这场本来就没有什么胜算的战斗，对方能够依仗的，就是这个看起来突如其来的消息。的确，她对这个消息也觉得有些突兀，但是还不至于震惊到不知所措的地步。
更何况她还有杀手锏没告诉她呢，她微笑着说道：“那天，我们一起在吴叔的咖啡小木屋里见了面，他又给我煮了‘爱尔兰咖啡’，八年了，他的手艺一点没搁下，反倒越来越炉火纯青，味道真的很不错。”
她的话遽然而止，显然有她的深意，而对方显然明白这种深意，沉默就是最好的证明。
“是吗？”谁都能听得出这中间蕴含的勉强。
“当然是真的，难道你觉得我会骗你吗？”
“是啊，他只肯为你做‘爱尔兰咖啡’，哪天让我也跟你沾光尝一下？”
“好啊。那我们就约个时间，让我们这些旧友好好聚一聚，我也很想念你们。”
“那就这么定了，我等你的电话。”
电话收线。慕容雪耸了耸肩头，一直以来她就是胜利者，总是以胜利者自居，所以对这场小小的胜利当然不以为然。
另一方，方亚嫣缓缓发动自己的车子，她的确失败过很多次，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她永远都是失败者。
她很了解那位朋友，了解她是什么样的女人，更明白刚才那一番对话会对她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好戏刚刚开场，这次她不是主要演员，而是导演。
慕容雪开始翻阅自己案几上摆放的乱七八糟的资料，这几天一直在为一个叫做“小狼”的男人的案子忙碌，那个男人还是不愿意合作，但是她喜欢具有挑战性的工作。
她一直都是这样，喜欢挑战自我，越是不容易到手的东西，越是喜欢追逐，有个朋友说过，她喜欢的就是一种极度刺激的生活，她最喜欢的只是追逐的过程，而并不是追逐的目的。
她活在世上二十多年以来，只要是她想要得到的东西还从未失手过，只要是她想得到的东西，没有人有资格跟她争。
她的家族，她的权势跟地位，还有的她的美貌和智慧，都是与生俱来的优势。所以很多东西也不需要她争，就会自然而然地拜倒在她脚下。
一切都会得到，除了那个……是个例外。
今天是2月14号，情人节，但是很多人不知道，今天这个日子对她来说格外重要，今天也是她的生日。正因为这个日子的特殊性，所以她才格外觉得寂寞。
慕容雪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镜框，里面是一张很古老的照片，四个哈哈大笑的孩子，至少她是这样以为的，那个时候的她是最开心的。她用手指轻轻摩挲着照片上坐在自己身边的男孩，沉思片刻。
她拿起了手机，拨下了一串号码。
“嘟嘟嘟……”
等待中……
程家别墅。
唐子怡正在厨房里忙碌着。她想亲手准备一顿大餐，来庆祝他们在一起度过的第一个情人节——同时也是程显明的生日，这样特殊有意义的节日一定要好好度过。
唐子怡动用了全部的浪漫脑细胞，全家总动员，连张妈，唐小西都加入“情人节策划委员会”，唐子怡是会长，张妈是特邀嘉宾，唐小西就是最佳策划师。
红酒，几道美味佳肴，还有浪漫情人节的夜里必不可少的照明蜡烛，要用红蜡烛呢还是白蜡烛，还是美丽多姿的情人蜡烛，这些选择多得让唐子怡难以抉择，只得打电话给乔爱妮，但是这个明显是患有选择性综合症的家伙，连白天选择婚纱这样的事情都搞不定，更不要说这个了。
结果，就在电话里，唐子怡听到对方在考虑着：“红色代表热情，白色象征纯洁，情人蜡烛样式繁多，天哪，你给我发来的照片都很漂亮，不行不行，我也要买，少华，快来看。哎，子怡，你说买哪一个好呢……”
在这种情况下，你希望乔爱妮做出什么选择的话，显然是不太可能的。
唐子怡无可奈何地挂断电话，看了看身边的唐小西，这个时候，还是女儿比较靠得住。唐子怡指着电脑屏幕上的品种繁多的蜡烛问女儿。
“西西，你说我们要哪一个？”
好吧，最后的结果是掷骰子，就用唐小西玩飞行棋的骰子，投掷的结果是，选择商品的第五种。唐子怡马上打电话订购，这就是网络时代的好处，只需要一个电脑和电话，货品一个小时之内就可以送到目的地。
唐子怡心满意足地看着自己亲手布置的一切，似乎都有了，还差点什么呢？
唉呀，差点忘记了，鲜花，玫瑰，情人节里最重要的道具。
算了，唐子怡一想待会儿那个男人肯定不会空着手回家的，他也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所以花的事情就留给他好了。
下午跟乔爱妮在街上逛了一阵子，进了一家巧克力吧，两个人兴高采烈地做起了巧克力。乔爱妮喜欢那些造型怪异的小娃娃，小卡通之类的小图案，但是那种制作工艺的要求比较高，乔爱妮知道自己一时半会根本学不会，只得悻悻作罢。
唐子怡挑了一份比较简单的样式，用心型的包装盒包裹起来五粒心形的巧克力，表面用雪白的奶油写成了五个字，组在一起就是：真心爱一生。
这个做起来很简单，意义也不错。唐子怡看了看包装起来的巧克力礼物，把它放在桌子上，和桌子上的饭菜摆在一起。想了想觉得不好，又拿到里屋放了起来。
看着满满一大桌的饭菜，剩下的事情就是等那个家伙回来了。
唐子怡瞥了一眼挂钟，已经是下午五点钟，按照以前的规律，这个家伙早就该回家了，可是今天是怎么回事啊？
“叮咚叮咚。”
就在大家等得心焦的时候，门铃响了起来。大家神情一振，唐小西吵着要点生日蜡烛，唐子怡好容易才把她劝住——到底是想点生日蜡烛呢，还是想吃生日蛋糕？这一点从唐小西垂涎三尺的表情就可以看出来，她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