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说不要让她考那么远,你非要让她去,半年见不到可怎么办呀....’
‘你小点声,别把西西吵醒了,别哭呀,就是去上个大学,又不是不回来了,哎呀哎,老婆别哭啦’
“我就哭,西西要是被人欺负了可怎么办,要是睡不习惯可怎么办,西西可从来都没有离开我两天以上....”
......
张西西瞪着眼睛望着天花板,其实她早就醒了,客厅里即使父母刻意压低了声音,对话也一字不漏的钻进了她的耳朵。
陈莉会担心张西西上大学会被欺负,也并不是毫无来由的。想到这,张西西侧了个身,视线转到了一个黄色的床头柜,抽屉上挂着一个蓝色的小锁,因为经常使用都露出了斑驳的铁色。
那里面锁着三四个厚厚的笔记本,张西西也忘了她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有了记日记的习惯。她把白天没来得及表达的想法,说不出口的话,都写到纸上记下来。这也是她唯一一个宣泄情绪的出口。
陈莉对张西西可以称得上是溺爱,只要张西西开口,哪怕是张西西想要吃红烧蚂蚁脚后跟,陈莉肯定都会抄起锅铲给蚂蚁来个惨绝人寰的大灭门,然后细心地把每个蚂蚁娇嫩的脚后跟给剁下来洗干净给张西西做一顿晚饭。
但是问题就在这,张西西不会开口,她自从那件事之后,就从来都不会说话。张西西会笑,会闹,学习很好,吃饭不挑***神也很不错。但是就是拒绝开口说话。她随身携带纸笔,想说的时候她就会写下来。
陈莉带着她走遍了全国的顶级医院,但是张西西仍旧不会开口说话。医生表示张西西的身体上没有任何问题,是心理上的因素导致她封闭了自己。拒绝开口讲话。
陈莉大哭大闹了一阵,但是很快振作了起来,她本身就是一个乐天的性子,为了让张西西尽快恢复过来,她开始经常带西西去旅游,见识更多的世界。
这就苦了在家的张立东。张立东苦哈哈的在家努力工作,才能支撑的起陈莉和张西西游玩的费用。哎,谁叫他是一家之主呢。反正陈莉总是拿这句话敷衍他。
张西西在又往被窝里缩了缩,觉得陈莉真的是大惊小怪。只是不想说话而已,又不是什么大毛病,她已经这样过了五年,也没什么不方便的。
不过就是在学校大家看她会有一些异样,不过也有一些好处,老师们都喜欢张西西,毕竟青春期的少男少女都太过浮躁。
一群叽叽喳喳的麻雀中间蹲着一只安静的灰突突的小鹌鹑,这只小鹌鹑是格外惹长辈疼爱的。
客厅里陈莉还在和张立东撒泼,张立东招架不住,朝着卧室嚷了起来
“张西西!我知道你醒了!你快点出来解释解释,你妈现在处于不可控状态了!!!你快点来!!”
张西西又往被窝里缩了缩,张立东这一嗓子把她仅剩的一点困意都喊没了。但是她就是不想动,她倒要看看张立东这次怎么能把那头暴躁母狮子安抚下来。
“好啊你张立东,你还找外援,你还吵西西睡觉,你说你是不是不爱我,你是不是不爱西西,你就是嫌弃西西想把西西从我身边赶走对吧.....”
“哎呦我的姑奶奶,你这上升的也太快了,张西西你赶紧给我出来!!”
房门打开,张西西拖着拖鞋蹭到陈莉跟前,冲着陈莉伸出了手,手中躺着一张熊猫形状的便利贴,和一句能让陈莉瞬间哑火的话:
是我自己想去的。
陈莉瞬间没了脾气,行吧,闺女大了不由自己了。不过她眼珠一转,又开始盘算起张西西大学所在的C城,房子大概多少钱一套,要是让张立东去那边找工作能不能找到合适的,好像有个同学在C城做政府工作,应该可以找他咨询一下,要是现在住的这套卖了的话够不够在C城西西学校旁边买套新的.....
张立东还不知道自己的房子、工作在这短短一瞬的时间就已经被陈莉安排的明明白白。正处在劫后余生的喜悦当中,伸手给了张西西个脑瓜崩。
“怎么才出来,你看看你妈给我掐的,这青一块紫一块的,我这睡衣可是刚买的,抹的都是鼻涕眼泪....哎呦~”
还没抱怨完,陈莉就又拧了他一下
“谁叫你打西西的,西西被你吵起来的,她起心思去那么远的地方上大学是不是也是你怂恿的.......”
这真的冤枉张立冬了,C城。
是张西西想起来都会心头一暖的地方。
在报志愿的前一天,张西西趁着陈莉出去买菜的功夫,给张立东看了一封长长的手写信。
大意是她想要自己独立生活,想要报考C城的大学,让张立东相信自己。至于为什么没有提前和陈莉说,就因为陈莉对张西西就想老母鸡护着小鸡一样,只能先从张立东下手,来个先斩后奏,等录取通知书下来在和陈莉摊牌。要不陈莉是绝对不会同意张西西离开她的视线范围内。
经历了早上鸡飞狗跳的一阵,陈莉也稳定了情绪,她了解西西,虽说性子软糯安静,但是却倔强得很,不然也不能这么多年都没有开口说话。
今天的这个要求,也是这几年张西西第一次和他们提出要求。C城也没什么不好的,风景好,空气湿润温暖,花期还很长,最主要是西西想去......陈莉自我安慰的想到,只要是西西想的,那陈莉豁出命去也会帮西西办到。
餐桌上。张西西安静的喝粥,吃菜。陈莉在脑海中把许久不联系的老同学过了个遍,看看哪些是在C城发展的,好抓紧联络联络感情。
张立东倒是心大,一点都不操心张西西即将到来的大学生活,反倒觉得西西早晚得独立起来,省的陈莉天天跟着操心,说不定俩人趁着西西不在还能找到恋爱时二人世界的感觉。
想到这,张立东觉得食欲都好了,多喝了两碗小米粥。
“嗡...嗡....”张西西的手机震了起来。只扫了一眼来电提醒,西西的眼睛就弯成了月牙。
“张西西,我在你家楼下,你快下来,咱俩一起逛街去!!林荫巷新开了一家酸奶刨冰,超级好吃,你快下来我们一起去!!!”
于瑜媛的大嗓门在张西西接起来电话那一刻就冲了出来,好像带着酸奶刨冰的清凉气息
陈莉正收拾碗筷,看着情绪明显高涨的西西,她的心情也变得好了起来,催促着
“快出去玩吧,别让同学等久了,注意安全,别忘了带着便签纸。”
接着顺手拿起手机给张西西转了2000块钱。“想买啥买点啥,置办点上大学想用的东西,不够再问你爸要。”
张立东肉疼的要命,想想自己买条裤子陈莉都得货比三家挑个最便宜的,这都是姓张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
张西西跑到卧室,也不顾好看不好看,随手拿了身衣服就套在了身上,扯了根黑色皮筋把长发低低的一绑,露出细弱洁白的脖颈来。转身就下了楼。
楼下阳光很好,张西西下楼就看见于瑜媛正背对着她蹲在一片树影下不知道在盯着什么。非常用心和专注,连张西西走到她身后了都没发现。
张西西起了个坏心思,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于瑜媛的名字真的非常贴切,她浑身都是圆圆的,圆圆的大眼睛,圆圆的梨涡,当然还有圆圆的身材。
张西西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还是在学校德育楼的阶梯教室旁。那会的于瑜媛刚刚历了第28次失败的表白,躲在楼梯下的小角落里哭的一抽一抽的,白白圆圆,看起来就像一只成了精的大汤圆,看起来十分的柔软好戳。
张西西也是脑子一抽,就伸手戳了一下。谁知道就戳出了一个没心没肺又话痨的朋友。
于瑜媛吓了一跳,转头看见是她,圆圆胖胖的脸蛋上出现了两个圆圆胖胖的梨涡,满满当当的笑意。
“西西你看!你家楼下的蚂蚁在搬家!!”张西西跟着蹲下来,还真是一排一排的蚂蚁正在排队出发。于是张西西和于瑜媛就开始一起蹲着看蚂蚁搬家,一直蹲的腿都麻了。
于瑜媛蹲累了,气喘吁吁的起身,伸手把张西西也拉了起来。
“别看了西西,咱俩吃刨冰去,西西我和你讲,这家刨冰店可是我独家发现的,你也知道林荫巷那个地方,偏僻又冷清,我也是上次去我妈妈的舅奶的侄女家送东西,才发现这家店。那天给我热的呀,我看见刨冰店我就冲进去了,我的天简直他好吃了,我就想我一定要带你来.......”
于瑜媛话多且密,语速还非常快,拽着张西西就走,张西西腿有点麻,踉跄着跟着跑,看着斑驳的树影打在于瑜媛的白衣服上,细碎的阳光照着并不很刺眼,反倒把一切都镀了一圈金光。
坐了两趟公交,又走了15分钟,终于到了于瑜媛口中“神级好吃”“不吃后悔”的刨冰店。门头很新,看起来就是刚开的。店主是一位大叔,戴着围裙和手套,看见于瑜媛咧开了嘴笑的满口牙都看得见。
“小圆圆你又来拉~今天吃什么口味的?看在你带朋友来的面子上给你打八折!”
“大叔老样子,两个酸奶刨冰~别忘了多加炼乳!”于瑜媛欢快的回应,拉着张西西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由于位置偏僻的原因店里并没有几个顾客,窗边挂了两串风铃,冷气开的很足,带的风铃发出细细碎碎的声音,非常好听。
张西西觉得在这么燥热的夏天得到了一份清凉的安静,拄着下巴往窗外看去,看小巷子墙上的流浪猫,看小店对过的那棵老柳树,看门口路过的自行车,看自行车上的少年.....诶?少年冲着她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还对她说了一句话
张西西隔着窗户不知道少年说的是什么,心忽然就停了一下漏了半拍,慌乱的把视线移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