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矢站在小亭的门口一角,倚靠着柱子,右手臂横放在额前,微眯眼仰看着桑城上方广袤的天空。
辰时三刻的阳光虽然不刺眼热人,但还是当得起明媚两字的,亭外的天空湛蓝澄澈,朵朵白云随意点缀四处,在人们的不经意间变换微移着,和雷村瓦顶仰看时的貌似没什么两样。
人生的际遇确实难以预测。前天这时候,他还在和路痴吹着牛,打着闹;昨天这时候,他还在村口告别亲人朋友;而现在却处在千里外的桑城城门前慢慢地等待……
“这傻傻的等待,什么事都做不了,想四处走走又怕到时候黎叔找不到,唉,无聊啊~”少年头轻轻撞了撞背靠的柱子,一脸的无所事事。
人都是这样,没事做就爱东想西想打发时间,至于想什么,就得看人自身了。游矢想的是,他在这里静静站着,摆着一个看破红尘的架势,配上自己挺拔的身躯,帅气的脸颊,会让走过这里的人纷纷侧目,另类相看。然后会有很多个漂亮的小姑娘,不,那样太扯了,不用求多,一个就行了,她感受到这静立一角的少年难以忘怀的魅力,忍不住款款走来,然后娇滴滴脆生生地打招呼,搭讪,声音如百灵鸟那般好听……
双方聊得很投机,一念之下互相引为无话不谈的知己。之后,两人一起进入桑城,时不时的见个面,直到某一天,某一刻两人忽地对视了一眼,心生异样,爱情的火焰点燃了,成为了恋人。再过了谈恋爱的酸臭时间,两人决定结婚,成为相伴一生,相处一世的夫妻,爱人……
从亭子走进走出的人们确实对游矢进行了侧目,确实也是另类相看。但感受到的是他的傻里傻气。因为在他们的视线中,那个少年刚开始还好好的站着仰看天空,然后莫名其妙地就眼睛眯起,嘴角扬起,露出十分傻气的笑容,而这个笑容到现在还没停过。
他肯定在遐想什么好事情,想得还很投入,还很沉浸。看到这一幕的人们心里都泛起这个念头。然后人们就……就没然后了,人们泛起了个念头,异样地扫了一眼游矢,接着该干嘛还是干嘛,没有上前打破那少年美好幻想的打算。
现实就是这样,不是交际的场合,陌生的人之间都不会没事地去打扰彼此。此时来来往往的人中确实有少女,有小姑娘,且不谈是否如游矢想的那样漂不漂亮,她们都没有过上前与他交谈的想法,也都只是扫了他一眼,然后继续自己的事。
现实是很骨感的,它不是吟游诗人口中的小诗,奇遇与爱情时时刻刻都有;也不是小本子里描绘的少年如流星崛起,这一片天地,那一处世界都会为其铺路,为其制造各种各样的奇遇。
但现实却又是离奇的,有些事他就是莫名其妙,出人意料地发生了。比如,游矢脑海里正很嗨地勾勒着与未来妻子的恩恩爱爱的诸多画面,忽的就像是被人浇了一盆冷水,大脑猛地清醒,那诸多画面骤然碎裂,远去,消失。
比如,时间就是这么的巧合,一分一秒掐得极准,少年清醒还不待收敛嘴角的时候,一道视线就刚好扫到他那里,然后看到一幅明媚阳光照耀下,四角亭檐低处,麻衣少年倚柱看向她,瞳孔清澈不带有一丝一毫杂念,对她嘴角微微一笑的图画。
比如,少年眼里迷茫褪去,不在涣散时,第一时间映入眼帘的不是走动的人群,不是湛蓝的天穹,不是人们异样的目光,而是顿立在走动的人群中,带有点点疑惑与好奇看着他的蓝裙少女。
比如,两人的视线在那一刹相触,又即刻错开了。游矢主动的。只是十分短暂的对视没有仔细地打量过对方,但游矢知道她很美,他从未见过的美,超乎他以往想像的美。
正如在雷村和路痴吹的那样,他欣赏美,追寻任何美的事物,无论是人,还是物,但他又对美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敬重感……
好吧,他就就是胆怯了!所以避开了视线,不敢与之直视,转而低头使劲地看着自己的脚,像是能看出一朵花。
“槿榆,你在看什么呢?”
蓝裙少女的身旁是着年龄稍大穿着笔挺执巡服,很显英气的女子,她察觉到了少女的停顿,转过头温声问道。
“没什么,我只是走了个神,静姐。”
见微笑的少年和自己对视了一眼,又马上别开视线,蓝裙少女心中很是疑惑,但毕竟不认识对方,自己也没什么好想的:“走吧,静姐,我们赶快进城。”
刘姐狐疑地看了一眼四周,被她看到的人都和往常一样连忙“荣幸”地点头微笑。没发现什么异样,她就接着带少女穿过人群,径直向桑城里走去。和游矢一样,过往的人,无论男女老少大都发现了那少女惊人的美,但他们没敢多看,反而纷纷小小地挪了挪身子为前行的两女让道。
少女身旁那位叫刘静,桑城执法总使。知道她的人也都知道她那雷厉风行,果决干练,认理认法就是不认亲的行事风格,大家嘴上虽然不说,但心里都还是有些畏惧她的,所以很多时候都会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避着她一点。
游矢低着头面向大地,他努力地想将视线凝在地上那一点,但眼瞳却不受他控制的一直在视角的边缘追寻着那一抹倩影,直至她消失在城门流动的人群中。他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心底却泛起了后悔惋惜的涟漪……他突然想给自己一拳,要不要这么贱!
游矢,你有这么的不争气吗?几息前你不是还在幻想这种姑娘吗?既然你不争气地错开了视线,那还盯着她身影干啥!
唉,我们还未历经世事沧桑的少年,有些时候心思就是那么的单纯有趣。
就在这样不断反复进行的自我批判,自我总结,自我勉励中,时间来到了未时初,而游矢也等到了快步走来的黎叔。
将费了不少力气才拿到的临时通行证交给亭里的老人,黎叔转过身,就带着游矢顺着人群向城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