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条河发源于梅山北黄龙池,相传,春秋时期杰出的政治家、思想家郑国的宰相子产在执政的26年间,廉洁奉公,家境贫寒,死时连丧事都办不起,百姓纷纷拿出自己的珠宝首饰助葬,其子为了保持父亲一生的清正廉洁而不肯接受,人们只好把这些珠宝首饰扔到河里,珠宝在碧绿的河水中放出绚丽的光彩,泛起金色的波澜。
——选自《贾氏说林》
五行,金木水火土,相生相克,在无形之中作用着方方面面,可是在某些时刻,原本似乎是简单的相生相克,却因为是在不同的人和事而变得有些复杂。
白天拿着银瓶,他似乎已经明白这一切,究竟要不要记起过去,就在手中的银瓶中,他只要触动一下,一切都可以明了,但是他却突然不想记起来了。他好像害怕什么,为什么选择催眠自己,是因为什么可怕的事情吗?为什么要留下可以让自己恢复记忆的信物?
逃避是解决不了一切的,都必须要面对。
最后白天还是选择了用切割机轻轻切开银瓶,露出了一个瓷瓶,这是春秋时代的瓷瓶。
这个瓷瓶就是开启记忆的钥匙,白天先记起了自己的名字“东方珏”。
白天慢慢闭上眼睛,他想快点适应重回大脑中的记忆,可是他有点受不了这么多记忆的冲击,抱着瓷瓶,跪在了地上……
这是一座拥有悠久历史但是却不是很惹人注意的城市,名叫关耳市,它的闻名程度也只能算二流,很多人都想不到它到底哪里出名,这座城也丝毫不计较,默默地展现自己的宁静,它曾经平静的就像没有涟漪的河面。
东方珏第一次到这座城的时候,就是因为它的偏僻和恬静而决定留居于此。那时它还叫关耳城,这座城中有一条河,清澈见底,东方珏看到河水的一瞬间想到的是“水至清则无鱼”,那时候恰逢一位叫公孙侨的上任为国之宰相。
公孙侨为人仁爱,事君忠厚,各个方面均做到廉政亲民,深受百姓爱戴,而东方珏对公孙侨的所作所为并不放于心上,他默默地看着公孙侨治理着这座城,看着他为了这座城的利益与邻国唇枪舌战,斗智斗勇;看着他进行土地制度和赋税制度的改革,直到这座城“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看着他招贤纳士,为自己的理念延续规划久远……
最后,东方珏看着公孙侨走到了风中残烛的一刻,他终于累了,再也坚持不下去了,在他奄奄一息之际,东方珏出现在他面前。
“何人?”公孙侨问,他觉得面前的人好生熟悉,一身蓝衣,白皙的面孔,有棱角的嘴唇,眼睛不大却很有神,尤其是头发的颜色,这不是东方人惯有的黑色,而是发一点点金黄,只是很不明显,只有在夕阳的余辉中能看到。
东方珏侧身坐在满脸皱纹,花白头发的公孙侨床边,并没有理会公孙侨的问话,而是为他诊了一脉,轻声对身旁的人说:“已经病入膏肓,无能为力了。”周围发出细微的抽泣声,东方珏起身欲走,打开的房门吹进一阵风,吹开了东方珏额前的头发,公孙侨猛然发现东方珏左眼角与鼻子之间的一道疤痕。“先生,留步。”公孙侨忙出声阻拦,并且支撑着自己起身。
东方珏闻声止步,回头看着公孙侨,公孙侨屏退下人与子孙,与东方珏面对面沉默。公孙侨记起了很多往事,记起了自己的父亲为了替君主扩展疆土,不愿听从劝告,与众多大臣战死沙场;记起了自己收复失地,要为父亲报仇而迷了心智,欲大肆杀戮;记起了自己重伤之下,白衣少年的援助之手……
“是你吧?”公孙侨打破了沉默,“你的样子没有太多变化,如不是你眼角的伤疤,我恐怕也不敢确认。”公孙侨并没有问东风珏关于他容貌为什么一直没有衰老,他内心有很多旁的话要说,一时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当年的自己还是个孩子,原本温文尔雅的性格却因为父亲的阵亡而变得嗜血。
公孙侨记得自己做得一切,曾经是多么疯狂,他在倒地一瞬间还疯狂地嘶吼:“杀!杀!杀!”,当有人靠近时,他就会挥动手中的剑,就在那一刻,一个白衣少年向他伸出了手,然而公孙侨已经分不清敌友了,他把剑刺向白衣少年,公孙侨感觉自己好像刺穿了他的胸口,那么年青的少年,公孙侨一下子懵了,“滥杀无辜”四个字涌入头顶,公孙侨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当公孙侨醒来时,白衣少年递给他一碗药,公孙侨喝完,盯着白衣少年上下打量,看到白衣少年左眼上方有一道疤,“你不是被我刺死了吗?”公孙侨奇怪地问,白衣少年很淡然地回答:“你只是刺穿了我的衣服。”公孙侨听完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平静地熟睡。
然而等公孙侨再次醒来时,却已经回到了军营,属下说并没有见到什么白衣少年,是在路边找到了他,他身上的伤是被军医包扎的。公孙侨陷入了巨大的内疚之中,他开始深入地思考战争究竟能不能一次解决所有的问题,伤亡究竟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自己是失去了父亲的孩子,战争还会让多少孩子失去父亲,多少父亲失去孩子呢?难道除了打仗就没有其他的解决方法了吗?
没多久,公孙侨退出了战场,他开始以德服人,以智外交,不求扩疆土,只求无人欺。他的治国方针得到了君主的认可,最终成为了宰相,他在任二十六年,赢得了众人的尊敬,可是他心中始终有一个隐痛,就是那个白衣少年,他一直以为自己杀了那个白衣少年。
“你是来索命的吗?”公孙侨问,“谢谢你这么晚才来找我,让我能多些时日偿还自己的罪过。只是我还是不放心,我死后,城中百姓是否能不遇战乱,平静生活。”
“分文不收,能保你清誉百年,金银入水,能保城中百姓百年太平。”东方珏轻声说下暗语,然后起身看着公孙侨的双眼,用力握了一下公孙侨的手。
是暖的,公孙侨摸着被东方珏握过的手,他早就猜到东方珏不是普通的人,压在公孙侨心中多年的内疚与抑郁都消失了。
公孙侨转身指了一下案上的瓷瓶,说:“先生,这个是我家祖传的瓷瓶,品相还算不错,赠与先生了,这也是我对你的一个承诺,关于你的事情,我子孙后代必定守口如瓶。但是请先生也能应我一件事。”
公孙侨缓了口气,又用尽气力说:“百年之后如果城中百姓有难,还望先生能伸援手。”东方珏并没有回应,起身拿起了案上的瓷瓶,点了下头就离开了。他虽然没有口头答应,但是他接受了公孙侨的瓷瓶,也就是用行动达成了协议,公孙侨知道东方珏应下了这件事。
公孙侨很快就辞官,把家中财物都用于救济孤儿,没过多久,公孙侨安然离世。因为公孙侨在位时廉政俭朴,家中无多余积蓄,子孙连像样的葬礼都无法操办。城中百姓心中不忍,男人把家中财物拿出,女人把自己身上的首饰取下,汇聚在一起后送到公孙侨家,公孙侨的儿子秉承父亲的遗愿和教导,分文不收。
为了不让送行的队伍阻塞道路,公孙侨的儿子带着父亲的遗体裹着一张席子坐船而下,欲乘船把父亲葬于老家。聪明而朴实的百姓早就立于两岸,为公孙侨送行,当船划过时,百姓们忽然把手中早已经准备好的金银财物纷纷抛入船上,大家想用此法让公孙侨得以风光安葬。
令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公孙侨的儿子捡起落入船中的财物,当着众人的面,把它们抛入河中,以阻止再有人向船上抛财物。众人深受感动,把带来的欲用于安葬公孙侨的财物纷纷丢入河中,借此来为公孙侨的廉洁送行。
公孙侨留下遗言,后代要避世而居,不得为官,不结交官宦,为了免除有人来结交的烦恼,后代改姓为“孙”。
夕阳西下,河面波光粼粼,水下的金银财宝,收光线折射,金光闪闪,宛如一条黄金链。东方珏看着河中的金光,叹了口气,心中所忧,无处安置。
公孙侨最终还是被一卷破席子包裹安葬于家乡的土岗,而河中财物入水多年,都无人打捞,而原本清澈的河水慢慢出现了鱼虾,正如五行中所说的“金生水”一样,每当夕阳西下,河面因为金银财物而金光闪闪,因为鱼虾鳞片而银波粼粼,这条河被后人称为“生金河”。
自此,百年之内,城中太平无事,百姓丰衣足食。
守口如瓶,白天抚摸着春秋时代的瓷瓶,一个承诺延续了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