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律普遍存在于自然界,当规律被普遍认可并遵循的时候就变成了规则,这种现象尤其普遍存在于自然世界和概念世界,最好的例子就是潮汐的涨落和金融界的经济规律。人是敢于挑战和善于征服的一种生物,因此世界上从不缺挑战规则的人,但绝大多数都没有好下场,可一旦成功了,那将改变世界,名留史册。
睁眼醒来的苏泉觉得自己没有挑战规则的能力,但至少改变一个人还是可以尝试以下的。
“小小,你不用伺候我洗脸。”
“小小,不用伺候我穿衣服。”
“小小……”
“苏大哥嫌弃小小,小小惹苏大哥厌烦了吗?”陈小小的眼泪刷地一下就掉了下来。
作为受过新世纪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自然说不出再哭就打死你的话。
“小小你别误会,我怎么会厌烦你呢,这些我都能自己做的,真不用服侍。”
“苏大哥就是厌烦小小,小小如今没有任何亲人,既然苏大哥不要我,小小就只能……”
“停停停,陈狗是你哥哥,怎么会没有亲人呢?”
“哥哥说,他离开之后就让我当他已死,不要等他了。我……我……”
“行行行,我要穿衣,帮我把衣服拿来吧。”
陈小小转眼就开朗起来,或许能被人需要对一些人来说真的是一种幸福。有人被需要,自然也有人不被需要,就像此时的孙盐。
“孙盐啊,不是我狠心,你也在我这儿做了几年了,我再多给你20文钱,你赶紧走吧。
“曹老板,我不要那20文钱,我只想留下,千万别赶我走啊,曹老板我求你,我求你。”孙盐乞求到。
“孙盐,实话告诉你吧,我那做厨子的侄子前天来投奔我,我自然要给他安排差事,那我自然就不需要你了,毕竟多个人就多一份工钱,本来多少觉得有些对不住才多给你20文工钱,你既然不要那正好。你赶紧拿着你的东西走吧。”曹富贵已经很不耐烦了,毕竟这孙盐已经纠缠了他一个时辰了,让伙计把孙盐的包袱丢了出去。
“曹老板,求求你让我留下,我可以少拿点工钱。曹老板,曹老板……”任凭孙盐怎么乞求,曹富贵根本不作理睬。
嘈杂的街道上,落寞的孙盐显得毫不起眼,就像是被遗忘的野猫,不叫不闹。
“苏泉,真是多亏了你啊,没有想到咱们的鱼能都卖出去了。”谭忠还没从卖鱼的喜悦之冷静下来,因为村里的渔民打到的鱼从来只有很少的一部分能卖去。
“是啊,可比在鱼市里卖鱼的苦哈哈强多了,我们价格虽然低一些,但本就是无本的买卖,咱卖出去了就是赚,只是少赚点。这还是多亏了你哟,嘿嘿嘿嘿。”陈大海也很激动,毕竟这笔收入可抵得上以前半月的收入。
“谭叔,哪里的话,出海劳动的都是各位叔叔婶婶,我才是沾了大家的光呢。”
自谭小鱼和陈石将苏泉轻松把鱼卖掉的事情告诉他们父母后,谭忠和陈大海就找上了苏泉,决定将自家捕的鱼都交给苏泉,并给苏泉两成的收益,原本谭忠和陈大海要对半分,苏泉自然是不同意,本来就白嫖,哪好意思要人家一半,况且苏泉决定逐步整合渔村的捕鱼行业,到时候每家两成的收益也是极其庞大的数字,就在今日苏泉又和三家大户签订了合作字据。
三人聊了片刻,谭忠和陈大海迫不及待地想去发动村民,就先行离去了。苏泉并未回村,而是在茶馆里又叫了一壶茶,一边喝着茶一边饶有兴趣地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
“打人了打人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街道上的人充分发挥了职业看客的素质,瞬间就将打人者和被打者围了起来。
“死聋子,敢抢你爷爷的东西,活腻味了。”光头王二踹着已经在地上蜷成大虾的聋子。聋子反抗不过,只是一直喊着把东西还给他,然而换来的是更加暴烈的打击。眼看聋子快要不行了,王二赶紧收手,他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把聋子打死,大骂了几句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聋子,抱着一个灰布包袱快速离去,倒有几份鲁提辖拳打镇关西的模样。见王二走了,围观的百姓也就散了,至于聋子,没人在意,甚至没有半点怜悯,不是人情冷漠,而是大家对这个棕发棕眼的聋子根本没有认同感,哪怕聋子从小就生长于此。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大抵如是。于是热闹的街道依旧热闹,只是落寞的人又多了一个。
“喂,还活着吗?”不知何时,聋子身旁蹲了一个啃着香梨的少年。
聋子是个中年男人,只是双眸里却没有一点神采,有的是麻木和迷茫。聋子没动弹,只是一起一伏的肚皮还证明他还活着。
“有家吗?”见聋子不理睬自己,啃梨的少年也不恼,依旧自顾自地问道。
可能是疼的,聋子把身子蜷得更紧了。
“哦,那就是没有了。这样,跟我混,提供吃住,还给工钱。”聋子依旧没有动,少年很无奈,咬了口香梨缓缓说到,“想找回尊严吗?”本该大声质问的话,少年却说得很平静,平静地就像是在说家长里短。聋子依旧没回答,也没动弹,少年也很耐心,专心对付着他的香梨。时间走得很快,快到一会儿少年就啃干净了梨,时间也走得很慢,慢到聋子感觉过了一生。
少年站起身来,准备离开,就在此时,聋子开口了,“命给你。”
“走吧,今天在客栈里休息一晚,钱我出。”少年想去掺他,可聋子却拒绝了,倔强地一拐一拐地跟在少年背后,一双眼睛变得坚毅而充满仇恨。少年觉得这是好事,至少证明他还是个活人。
今夜无月,晃动的树梢沙沙作响,聋子躺在床上望着房顶,专注而呆板。身上的衣服的伤口已经被清洗过,包扎得也很好看,平整儿又松紧适中。
“你倒是比想象中耐揍嘛,这么快就醒了。”少年将药递给聋子,便坐在桌边嗑起了瓜子,只不过现在的瓜子还很粗糙,只有原味,没有焦糖味、奶香味的,这让少年很遗憾。
“我叫苏泉,你有名字吗?”
“没有名字,他们都叫我聋子。”聋子的语气显得很麻木。
“你应该是很小就将耳膜戳破了,这样可以让你更好地适应水下的压力,所以造成听力下降,别人才会称你为聋子对吧?”
聋子很吃惊,这个之前素未蒙面的少年如何能知道自己的往事。
“你不用吃惊,因为你的包袱里有证据,一杆特别的鱼抢,之所以说它是鱼抢是因为上面有残留的鱼鳞。”苏泉指来了指一旁的灰包袱继续道,“哦,对了,王二被我抓了,就关在他自己家中的柴房里,做得很隐蔽没人看见,你要想复仇还得等明天,现在外面宵禁了。”
听到王二被抓了,聋子心中的怒火瞬间就起来了,但也瞬间就平息了。他从小被卖到到东海县,在这没有同类的大安国,从小就被人欺压,早就已经没有反抗的心了。
“你好好休息吧,明早就带你见那畜生。”出奇的,素来与王二没有瓜葛的苏泉显得比聋子还气愤。
黎明之初,太阳还在东海之下,苏泉便与聋子离开客栈,径直去了王二家中。此时的王二已经没了之前的精神气,被绑坐在地上,耸拉着脑袋,右腿被一枝细长鱼抢洞穿了,好在鱼抢没有被拔出,伤口也自己止血了,否则非得流血流死不可。
“这畜生蠢得恨,我骗他说与你有仇,昨日看你被他出手教训,很是感激,带了镇上最烈酒予他,结果他深信不疑,几番下来就醉得不醒人事。用你的鱼枪射穿他的腿是为了防止他逃跑,你现在可以有怨报怨了,我不希望他还能见到今日的朝阳。”苏泉说完就离开,留下了聋子和王二两人,王二嘴里被塞了足衣,呜呜地想求饶,可苏泉并没理会他,毕竟在苏泉眼里他已经是个死人了。
聋子扯出王二嘴中的足衣,王二急得连连求饶。
“爷,我错了,我王二不是人,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放过我,求求你,放过我,你要我干什么都可以,求你,我求求你……”
聋子见王二这副样子,不但没有心生怜悯,反而怒火中烧,就像看着曾经的自己,也是这般求饶,惶恐,无助,绝望,可就是这样,没有人同情,更没有人帮助,自己就像是野草,任人踩踏和羞辱。
“你哭喊的声音让我好兴奋,尽情地求饶吧,让我高兴了兴许能饶你一条狗命。”王二的求饶就像一把钥匙,释放了聋子心里的被压抑的负面情绪,疯狂地就像小丑,荒诞又让人同情。
朝阳不会因为王二的呼喊就停滞高升,就像苏泉的命令不会因为聋子的疯狂而终止。从柴房里出来的就只有聋子一人,看不出喜怒,只是眸子里多了点灵魂。
“不问为什么吗?”苏泉递给聋子一个火把。
“主人自有道理。”聋子摇摇头,表示这不在他的考虑范围。
“王二平日为非作歹,偶然见赵老汉家闺女如花似玉,便威逼赵老汉将闺女嫁给他,赵老汉自然不允,拉扯中失手将赵老打死,怕消息泄露,王二将赵老汉妻子一并杀死,强要了赵姑娘后也一并活埋于后山。此事我起先也不知晓,只是王二醉酒后管不住嘴,自己说了出来,还尤为得意。当然还有一个原因,王二代表着你的心魔,消除你的心魔你才能有新生。你杀王二,是救自己,也是救他人。”
聋子听得很认真,也觉得杀死王二不仅仅是自己的私欲,也是在为民除害,心中的良知因为杀人的带来的阴霾逐渐褪去。
聋子将王二的两间草屋点燃,与苏泉一路远去,两人都没有回头,似乎那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对了,你以后就叫巴瑶。”苏泉对着名字很怀念,毕竟巴瑶这两个字属于上一世。
“巴瑶?”聋子似乎有些没听清楚。
“嗯,巴瑶,意为海之子,我希望你日后如大海一样强大。”
“巴瑶!海之子……”巴瑶有些激动,有些不知所措,不断地重复着自己的名字,念得很轻柔,似乎觉得是自己玷污了这个名字。
“巴瑶,走吧,我们回家。”
“是,主人。”
“喊公子。”
“是,主人。”
“……随你吧。”
白日出东海,人间白雾散。阳光照亮了东海县,也照进了巴瑶的心灵,东海县开始了新的一天,巴瑶觉得自己开始了新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