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几天,冷月青在夜店旁边筹备的一个烧烤馆开始试营业了,请岑今过去坐坐。
“这次,你是认真的吧?”冷月青小心翼翼问对面喝柠檬茶的女人。
岑今挑眉看她,“什么?”
“你上次逃婚,我白白飞回了一趟,浪费我机票钱!”
“呵!一张机票讹不起啊?”
“我现在可是当老板的人,一分一角都是血汗钱!”
“胆子可以啊!这是讽刺我吃家里皇粮啊?”岑今刚回国也没工作,她还不想进岑沧的集团。
“没有!文雯可是跟我说了,这次务必所有事都确定了再通知她,她也不想白花机票钱!”冷月青拉了一个垫背的,吐了吐舌头。
岑今有意逗她,“确实。毕竟没领证呢,逃了一次,还可以逃第二次嘛。逃着逃着就成了惯犯也说不一定。”顺带眨眨眼。
怎么都不会想到后脑勺后面一人正好进来听到,瞬间黑脸。没有法律关系,一切都是未知数。令既尧是行动派,回国一周不到,就火速领了岑今见家长,两家人也见过面吃了饭。他本想着正式求婚了就去领证,没想到岑今还有这么危险的想法。令既尧听了这话是真的有点生气。冷月青看到他站在岑今身后还黑脸了,赶紧给对面人使眼色。令既尧二话不说抬腿就转身走出去,岑今转过来看见他背影,只好和冷月青打了招呼起身追过去。
令既尧去开车,岑今顺势坐上副驾驶座。两个人全程一言不发,岑今在车窗倒影上看驾驶座上某人紧绷硬朗的下颌角。车子开到海边。令既尧率先下了车,腰顶在车门上,像是孩子赌气要人哄,岑今并没有直接跟着下来,像是在给他时间解气。
秋天的海特别柔,就像山中岚,夜中灯。岑今今天特意穿着一身缎面白吊带裙,翻开包包,头上别好纯白头纱。一切准备就绪,开门下车,她喊了一声对面的令既尧。他转过来,风起,纱飘,她笑,心动。一步步走近,背在后方的手臂往前一带,岑今摊开手掌,左手捏起掌中之物,清清嗓子,和着海声,“令既尧。我来和你结婚了。你愿意吗?”
戒指套上左手无名指,岑今牵起他的手停留在半空,对着蔚蓝天空,左晃右晃,说了一句,“好看。”
这时候令既尧才从岑今兀自的求婚中反应过来,今天他才是来求婚的,反被岑今抢先了。哭笑不得,早没了脾气,牵她的手,开启后备箱,满箱的芍药。情之所钟,情之所终。粉的搭白的,大朵簇拥,在秋天里送给她一个春天。单膝跪地,令既尧手心冒汗,从口袋里拿出那枚本该在伦敦求婚的戒指。
“我愿意。岑今,你愿意吗?”
“行。”
“我爱你。”令既尧站起来,两人相拥,他轻声在她耳边说。
岑今这一叶扁舟,终于靠岸了。
往往爱一个人的时候,却讲不出具体爱由何生,爱从何长。可能是冬日里穿过大街一起喝一碗热气腾腾的牛杂汤,可能是夏日里漫步海滩一起围着篝火堆跳舞欢歌。爱,在于时光,在于感觉,在于零碎。
两个人在海边长椅上坐了一会,令既尧一直傻笑,盯着岑今给他戴的戒指,怎么看都觉得太好看了。海风微微扬起她的头发,岑今直直地盯着海天交际线,轻声说,“令既尧,我们私奔吧。”
令既尧抬头一愣,岑今转过来,眼神清亮像那年在俞秋妍婚礼露台上一样,少女和如今的女人重叠,他的岑今,丝毫没有变化,只是更爱他了一点。
“不用私奔,明天领证。”
岑今笑着揽过他的脖子,轻轻亲他。靠在海湾观景台的栏杆上,请路人给他们拍了照片。白衣黑裤的新郎笑着揽着他心爱的新娘。结婚照,是拍给自己看的。我嫁给你啦,令既尧。
晚上,岑今带令既尧回大院吃饭。这是令既尧第一次踏入岑今的少女时期,那个留有遗憾的曾经。饭后两个人在房间里,令既尧左右打量,对面就是冷家,此刻他有一种得胜的兴奋感。坐了一会,岑今送令既尧回去,下楼的时候,客厅里坐着令既尧最不想见的人。令既尧虎视眈眈看着冷霜白,在没有领证前每一秒都要严防死守。冷霜白看到令既尧也是一愣,他知道他们俩在一起了,亲眼见到是另外一回事。今晚的冷霜白没有喝酒,脑子清醒,多年的默契,岑今明白他有事。
令既尧此时开口了,“天凉了,披着吧。”顺手把搭在弯肘上的西服外套披到岑今肩上,动作亲密,“和他谈谈吧。”两个男人的视线又在半空交锋了一次,说完令既尧回身往楼上走,他改主意了,不能就这么回去。
岑今和冷霜白站在门廊上,“你们和好了?”故意问起,想亲口听她说。
“是。”她心里明白,多年以前,他就知道。
“我不明白!我比他差在哪里!你为什么要离开我?为什么要选择他?”冷霜白进一步质问她,岑今往后退一步。
“你和他不一样,你可以不要我爱你,他却不能接受我不爱他。”
冷霜白根本听不进去,他伸手掐住岑今的下巴。许久之后,他像是自动清醒了,把手臂撤下来,垂头丧气地说,“我要结婚了。”
选择是漩涡。吸力太大,已经做出抉择的冷霜白,会像她最后一刻那样收手回头吗?岑今怔住,她明白了,冷霜白还是选择了政治联姻。对面人像被抽干了魂魄,身体骨软下去,颓然坐在地上,不再是少年样。她像当年逃婚时那样,留给他最后的忠告,“小白,卸下包袱,不要再做傀儡了,活出你自己的人生。”
心里有决断的人,还会听进别人的劝诫吗?
岑今回到楼上,神情有些恍惚。怒其不争,哀其不幸。令既尧坐在没开灯的小客厅里,她被吓了一跳,“你还没走?”
幼稚的男人说让她去和冷霜白谈谈,自己倒在生闷气。
岑今侧坐到他身旁,把腿抬到沙发上,脚跨过他双腿踩到身侧的另一边,双手勾住脖子,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微启下唇,用舌头舔舔牙齿。见他无动于衷,微怒,“我在勾引你,你看不出来吗?”令既尧这才扯了扯领口,多解了一颗扣子,“你不用特意做这些,我早就是你的了。”你不用勾引我,光光站那里,我就沦陷了。
嘴甜的人总是能讨人欢心。岑今笑笑,把头靠在他肩上。主动说起和冷霜白的谈话,刻意忽略了前面所有,直奔结论,“他要结婚了。”
“和谁?”
“不知道。”看着好友一步步越走越远,岑今无可奈何,“他疯了。”
当天晚上,令既尧不肯回去,虽然知道冷霜白要政治联姻,再加上岑今说他疯了,两家人离得这么近,但还是担心冷霜白伤害她。他知道游走在理智边缘的男人什么都可以做得出来。
他坚持要留下来,“明天不领证了?”
“明天拐过去拿就行。”
“行,你下楼和长辈说,他们没意见,我就没意见。”
令既尧真是巧舌如簧,长辈反正也开明,就这么大摇大摆地住下了。洗漱完毕,令既尧光着膀子靠在床头阅读手机,驾轻就熟,搞得这里才是他家一样。岑今爬上床,侧躺着,左手兜过去,从他右肩一路摸到脖颈侧边,大拇指还在细腻的皮肤上摩擦。其实她心里很低落,脑子里总有一个画面:冷霜白像孤独的战士,销烟里走向毁灭。
“要?”令既尧侧过头看她。
“不要。”
“我想要。”
“想得美。”
“美得很。”
岑今终于咧嘴笑了,“关灯睡觉,梦里什么都有。”
格雷厄姆·格林说:“唯一能真正持续的爱是能接受一切的,能接受一切失望,一切失败,一切背叛。甚至能接受这样一种悲哀的事实,最终,最深的欲望只是简单的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