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在生病的时候最缺乏心中的坦然,也最需要他人的呵护,当司徒阵醒来时,面前是蹄听那毫无生机的面孔,生与死的差别大概就是心,心外放便是一双眼睛,蹄听的眼睛已经没有了神采,瞳孔都变成了灰迹的苍白色,显然,蹄听的生命已经消失。
“咳咳……”
司徒阵轻咳两声,双目望向那个背对自己的黑色身影,一个人要如何才会把后背交给别人呢?那自然是把你当做至亲至爱之人,江湖之中,后背和生命有什么区别呢?
暗影帝王已经戴上了令人欢喜的面具,听到司徒阵的声音,急切俯下身来:“司徒哥,你还……好吗?”
司徒阵握住了暗影帝王的手,冰冷传来,司徒阵心如刀割,双手如此寒冷之人,心中的冷寂必然不会比这少一分。
“小影,你承受了多少孤寂啊”
堂堂暗影帝王,面具下滴下了泪水,对暗影帝王这种心中孤独的人,如果有比他乡遇故知更美好的事情,那便是故知知我心。
一种被理解的喜悦感,暗影帝王紧紧握着司徒阵微微有些颤抖的手,朋友之间向来是互相珍重心疼的,一双飞剑的手,如今却已颤抖,暗影帝王眼中杀机满溢,谁,到底是谁害了我家大哥?
突然,暗影帝王发觉司徒阵僵住了,一个曼妙的身影缓缓走来,魅凡的长发飘飘,就像仙子的彩带一般,精致的五官胜过暗影帝王见到过的任何一位女子,尤其是那一双灵动的眸子,略带着丝丝寒意更为那眸子添了几分引力,冰清玉洁大抵说的便是这种女子,当她看到司徒阵的那一刻,竟然生起了一丝温柔,但那温柔也只是一丝,之后便是复杂的如大海,都言女子心是天下最复杂的事物,此刻暗影帝王才幡然醒悟,暗影帝王之前所见女子,面对他尽是恐惧,双方只是各取所需,金钱交易亦或者是生命交易,女子到底是脆弱的,为了生存,只能付出自己最宝贵的东西。
“来者何人!”
暗影帝王伸出右手拇指,轻轻地触着自己的舌尖,这是他的习惯,每逢杀人前,暗影帝王都会回味曾经手染的鲜血,那独特的味道让小影留恋。
一眼,温香玉只看了一眼便认出了小影:“昔日的小影变成暗影帝王了吗?蹄听都能被你杀死,好厉害的手段。”
小影简直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十年未见一位熟人,今日却接连碰到,只是小影还没有意识到,他的命运正在悄然发生变化。
昔日的香玉姐姐如今叫出了自己的名字,小影的心是快乐的,只是当温香玉微皱俏眉冷冰冰的说道:“没想到你变成了这鬼样子,果然是近墨者黑,和暗影帝王混迹在一起的少年,到底是接过了暗影帝王的衣钵”
心痛吗?小影才没有那么矫情,倘若希望过高,才会失望心痛,小影的心是麻木的,只是今日多了丝感觉而已。
“桀桀,不知香玉夫人驾到,本王有失远迎”
香玉夫人!四个字让温香玉十分不适,香玉夫人是她嫁给烈火神剑欧阳剑之后江湖对她的称呼,虽说是赞称,但昔日跟在屁股后面叫姐姐的小屁孩如此叫,感觉自然不同。
温香玉最大的错误就是把别人看作一成不变的,要知道,人人都在成长变化,曾经两个惺惺相惜的朋友形同陌路就是因为彼此的变化,彼此的差异,两个世界的人,强行糅合,必然会有人痛苦,而痛苦的往往是弱者,一切皆因唯一二字,强者是弱者的唯一,弱者却不是强者的唯一。
“咯咯,本王,昔日的小影也成长为今日的大男人了呢,只是姐姐可不是来听你说话的,姐姐可是来找你司徒哥哥的。”
望着司徒阵脸上无比哀伤的深情,这一瞬间,小影明白了,江湖上的传言是对的,昔日的香玉姐姐真的已经变成了欧阳世家权势滔天的冷血夫人。
小影道:“你想带走司徒哥哥?”
温香玉说道:“你误会了,我对司徒阵并无兴趣,姐姐只是要带走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幻影剑法”
温香玉戏谑的瞧着小影,她已经准备好与昔日的弟弟一战,温香玉相信,没有人会不对幻影剑法不动心,饶算是能抵住女子温柔的三千飘雪闫家三兄弟,还不是为幻影剑法动了心?若不是……司徒阵怎么会拿出家传秘籍?
司徒阵从怀里掏出幻影剑法,小影甚至没有看秘籍一眼,只是不忍的看着司徒阵,温香玉看着司徒阵的目光久久留在自己的脸庞上,心中有着小小的得意,看吧,什么江湖风流第一人,还不是为了生存交出家传秘籍?还不是会贪图女子的容貌?
“下一瓶解药在北边的神兵村里,届时你可……”
司徒阵身中奇毒,只能隔一段时间服用特殊的解药让自己存活,而这一切皆因多年前的一名女子,只是司徒阵不知晓的是,这一切皆源于嫉妒,这一切都是阴谋。
司徒阵轻笑;“不必了,上一瓶解药我已丢弃,对一个命不久矣的人来说,世上的快乐大概只有酒”
温香玉惊异万分:“你把解药丢了?你莫不是不想活了?活着不快乐吗?”
司徒阵坦然道:“我对不起的人太多了,活着不如死去。”
温香玉冷道:“这一切皆有你咎由自取”
司徒阵沉默良久,从怀里掏出那柄小小的幻舞剑,断掉的剑尖尤为刺眼:“这柄剑赠与你,剑法与剑匹配才可成就幻影剑舞。”
温香玉道:“为何是断剑?”
司徒阵道:“当年我同时爱着你和启柔,未曾想启柔会被我……欧阳剑大哥欢喜你已久,我本意割爱相让,孤身并无什么,奈何家父暴怒,意将你与欧阳大哥打杀,你怪我没有在新婚之夜祝福你与欧阳,只是那一天,父亲与我战于福州,这剑便是那时毁伤的。”
温香玉痴了,她从未想过自己深爱的男子会不爱自己,更从未想过深爱的男子会因为别的女子对自己爱减少半分,因为这一切都发生了,故温香玉对司徒阵的恨意就犹如绵绵爱意一般不知尽头,须知爱越深恨越浓,啊,原来司徒郎是一直爱着自己的,甚至为了自己与欧阳的新婚忤逆江湖第一人司徒飞,那可是司徒阵的父亲!
一种难言的情绪冲上心头,无论过往的恩恩怨怨,现在却是不能回头了,暂不说已为人妻,骨肉相连,温香玉也是一位伟大的母亲,怎么会为了情爱而弃了自己的孩子?最终,母性战胜了爱情,温香玉离去了,她打算将这一切忘却,既然司徒阵已命不久矣,为何还要念念不忘一名将死之人呢?只是,说忘便能忘记的吗?
小影道:“司徒哥,你没有打算吗?活着才是真实的,我认识一名神医叫做云梦泽,号称能治天下病,有起死回生之能,不如我们去寻他?”
司徒阵喃喃道;“起死回生……”
两人踏上旅途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月光皓洁,星辰璀璨,似少女柔眸注视着深夜行走的两人,两人无马,而是坐在蹄听巨大的肩膀上,一肩一位。蹄听的步伐很稳,虽然已无生命,但暗影帝王的手段高超,绝不会让蹄听僵硬,甚至还保留了一定的意识。
深夜的道路,微冷而宁静,被司徒阵称作小影的暗影帝王身体一直为冷,同样为人,因为功法的缘故,小影身上的血液都是冷的,但一颗心却是热的,只是外人很难透过他冰冷的躯壳触碰到那颗炙热的心。
毫无疑问,小影早就熟悉了夜路,这种独特的感觉让司徒阵忘记了许多烦恼,人之所以烦恼众多,无非在于无法消解罢了。
方圆十里情况,都有小影以独特的控尸之术掌握的一清二楚,那些夜行的微虫在土壤里翻腾着,黑暗能给它们莫大的安全感,也给了小影极大的安全感,暗影帝王如此臭名昭著之所以还活着,就是因为他能掌控别人不能掌控的东西,甚至他能与虫草交流。
烈火山一口饮下,司徒阵只觉得身体的温暖,想着要是有佳肴就好了,突然,一黑影袭来,司徒阵下意识袖中甩剑,却发现剑已不在,黑影原来是一只兔子,只是这兔子毛色通体为元宝的金色,生平罕见,非但如此,方才这兔子明明是从地下而来,莫不是这兔子有遁地之术?司徒阵觉得十分惊奇。
瞧见司徒阵的惊奇,小影不禁轻笑:“司徒哥哥,这是小金,我身旁从无活物,唯有小金是活物,你别瞧它是活物,它可比没有生命的虫兽更坚毅”
小金蹦蹦跳跳,围着暗影帝王转了几圈,最后朝着司徒阵隆重一拜,似乎在行礼,便钻入地底,消失不见。
暗影帝王望了望天空道:“司徒哥哥,小金说前方三里有一群人,似乎是一群盗匪,绑着一名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