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音和王鹏转过身,即便再怎么不愿意相信眼前站的就是那个人。
而对面的两个人显然没有注意到黑暗中两双注视的眼睛。
娇娇依然在哭,孙导把她搂在怀里。娇娇边哭边含糊不清的说:“答应过我的事情都忘了吗,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我就要那么一点点你都不能为我做。”
孙导抱着她,轻拍着她的背:“娇娇你要相信我,我真的尽全力为你争取过,那个苏凉音的后台太硬了,有人高价买下了我们节目一整年的广告时段,只有一个要求就是要让苏凉音来做主持人。是台长亲自找我谈的,你说我能怎么办?我希望你能理解我。我不会让你白白付出的,以后有机会我还是会全力为你争取的。”孙导说着低下了头,嘴唇落在了娇娇的唇上,娇娇也抽泣着迎了上去,两人忘情的吻在了一起。
站在几米外的凉音和王鹏都快要失去了呼吸的力气,突然王鹏冲了出去,凉音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就已经一拳挥在了孙导的脸上。娇娇显然也没想到王鹏会突然出现,连忙拉住王鹏哭喊着:“不要打了,王鹏你听我解释。”
凉音也赶紧跑了过去,帮娇娇一起拉着王鹏,可王鹏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力气,任由两个女生的拼命撕扯根本没有丝毫停止的意思。娇娇的声音从恳求逐渐变成了哀求,她一边哭一边说:“王鹏,求求你别打了,我不会再见他了,你再这么打下去会出事的,我不想失去你......”
王鹏终于停了下来,不知道是因为耗光了所有的力气还是因为娇娇的哀求打动了他,他不再打了,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孙导摸着满脸的血,对方毕竟是一个正值壮年的小伙子,他根本不是对手。他想解释几句,也觉得自己根本没有立场无从开口,娇娇推他说:“你还不快走!”他转身上了车,发动车子离开了。
娇娇坐在王鹏的旁边,抽噎着轻声说:“王鹏你听我解释。”
站在一边的凉音倍显尴尬,此刻的自己太过多余。她扭头刚想走,却被一直不发一言的王鹏叫住了:“苏凉音,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件事。”
凉音卡在原地,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她不知道她该怎么说才能降低一些对王鹏的伤害。她没有否认,看着娇娇月光下惨白的脸和仇恨的目光,终于还是开了口,“是,我知道。”
“所以你就把王鹏带来了,这就是你想看到的吧?”娇娇冷笑着问。
“娇娇,我们找个地方吧。有些话我必须跟你说清楚。”凉音觉得不能再这样被误解下去了。之前她本想忍气吞声可以换来风平浪静,可现如今才发现沉默不语只能换来更加激烈的攻击。她不想奋起反抗,只想不再被人误会。
“有什么话就在这说吧。我倒是想听听你能说出什么花样了。骗人的话我今天听多了,也不差你这一个。”娇娇斜眼看着凉音说。
凉音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从进到这个台里,我就觉得我们俩是一起的。我们俩一批被选进台,上班的第一天在楼下我跟你说,以后我们就是好朋友了,我是说真的。我一直把你当朋友,甚至妹妹,我觉得你单纯,心眼少,我应该照顾你,我也是这么做的。”凉音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知道有一天我在餐厅遇到你和孙导,你们可能没有看见我,我就坐在你们隔壁。我听见了你们的对话,我才恍然醒悟,你根本不是我想的那种人,说实话,从那之后我挺瞧不起你的。”
娇娇没有说话,静静的听凉音说,显然她也没有想到凉音会说的如此坦诚,她本以为凉音会说些不痛不痒的废话来安慰和搪塞她。
凉音接着说:“后来开会知道你被选为了我们栏目组改版后的主持人,我觉得不公平,心里确实是有想法的。但我对天发誓,我什么都没做过。对于之后主持人的人选为什么换成了我我真的是毫不知情。”凉音停顿了一下,说:“知道刚刚听到你和孙导的对话我才知道我被选为主持人的原因,你相信我,我真的是今天才第一次听说这个原因,之前从来没有人告诉过我。”
娇娇还是有些将信将疑。
凉音索性都说了出来:“我刚刚也在想,谁会为了我这么做。有这份心又有这个实力的人,我能想到的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我爸爸。虽然我从来没有跟他说过这件事,我也不知道他是通过谁知道的,但我想,应该是他。”凉音想了想说:“今天的事我很抱歉,但请你相信,我从来没有试图把我知道的事情透露给别人,我更不想让王鹏知道。我也害怕无辜的人会受伤害。我想说的就是这些,差不多了。”
娇娇停顿了一会,叹了口气。
“既然这样,我也跟你说说我的故事。”娇娇看了一眼凉音,又看了一眼王鹏,缓缓地说。“我很小的时候我爸爸和妈妈就离婚了,像所有俗套的故事一样,妈妈有了新的男人,爸爸有了新的女人,然后我就什么都没有了。我从小跟着奶奶生活,十六岁的时候奶奶去世,留给我一个老房子。但还好有这个老房子,不然我就连家都没了。”娇娇说这些的时候脸上竟然带着笑,说实话,凉音读不懂这笑里的意思,这是她从来都不曾想过的生活。
王鹏在刚才的厮打中也受了伤,鼻血滴滴答答的滴在地上。娇娇从包里拿出一张纸巾,细心的为他擦拭,擦完后有把纸巾撕成条卷成一小团塞到了王鹏的鼻子里。然后才接着说:“每个月我爸妈会给我一些钱,但很拮据。我偷过超市的东西,吃过餐厅的剩饭,做过酒吧里促销啤酒的服务员,免不了要被人占一些便宜。那样的日子我从来不敢回想,那是我一辈子也不愿意开启的回忆。我拼死拼活的考进北京的大学,为的就是改变命运。你们可能会觉得我活的不择手段,可是如果能轻松快乐的生活谁会选择不择手段的活着呢。直到遇见了王鹏。”娇娇说着又拿出一张纸巾,小心卷好换下了王鹏塞在鼻子里的纸。
她接着说:“不管你们信不信,遇到王鹏之后我就想,我前些年比别人缺失的所有都一并得到了补偿,上天让他来到我身边就是对我最好的补偿。从那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做过那些不道德的事情,我就想安安心心的待在他身边做一个好姑娘。”娇娇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凉音也禁不住为之动容。
“毕业之后我们想结婚,他就把我带回了家。他爸爸妈妈都是高干,听说了我家里的条件就皱起了眉头。”娇娇看了一眼王鹏,小心地说:“我知道他父母并不是爱钱,他们只是觉得我从小就没人要一定没有教养,未来又看不到什么发展,他们不想委屈自己的儿子娶这么一个姑娘。”
“其实他不说我也知道,他为了我没少跟家里吵架。因为我家里已经很久没有笑声了吧。”娇娇把头靠在王鹏肩膀上,凉音看到王鹏迅速得抹了一下眼睛。
“于是我就想,我一定要让自己变强,要让他们瞧得起我。我不能离开王鹏,我爱他,我不能没有他。没有他我就什么都没有了。于是我就又不择手段了。下面的事情你们就都知道了。可是,阴差阳错,我现在也算是陪了夫人又折兵了吧。”娇娇脸上依然是笑,只不过那笑让人看着比哭还心疼。
她站起来,冲王鹏和凉音说:“我对不起你们,你们都是我想要珍惜的人,到头来却被我伤害的最深。都忘了我吧。”她大步走出了胡同,凉音看着她故作坚强的背影,瘦弱的身躯,突然觉得特别想哭。
王鹏坐在原地,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
凉音抱住双臂,把头埋在膝盖里。这世界上有那么多人,没有任何两个人是过着同样的生活。你以为自己活的很痛苦,当有人把她的痛苦展现在你面前的时候你立刻就会觉得自己的痛苦根本不值一提。所有生长在别人身上的苦难,即便我们再愿意感同身受,最终也会觉得仓皇无力。你不是那个人,再用力体会也不知道,有些苦,其实说不出。
她也站了起来,看着身边目光呆滞一脸茫然的王鹏,凉音想说句安慰的话,想了许久还是觉得此时什么话都是多余。那些无关痛痒的废话她终究没有说出口。她就那么一步一步的向家里走去,一转眼已经是深秋了,北京的夜晚让人感觉到一丝寒意。
原本以为这世界上只有自己爱得那么不容易,凉音曾经是多么的羡慕王鹏和娇娇啊。她看着他们羡煞旁人的爱情,心中默默感叹为什么他们就那么幸运,如此轻易的遇到了爱的人,又可以如此简单的携手走下去。而此刻她终于看到了所有的幸福背后其实都隐藏着巨大的暗涌,不知道什么什么时候会爆发。有的伤痕刻下的无声无息,比如她和丁默生,有的却破碎得如此分崩离析,比如林娇娇和王鹏。
这世界上,到底有没有那么一种爱情,可以善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