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桂又跟着那老男人在曲寿城转了好几天,终于等到他去挖金瓜子。东西被埋在了城郊一个废弃寺庙的南墙根下,看着他刨了半天,宝贝似的将东西揣在了怀里,坐在一旁树梢上的折桂伸了个懒腰,“动作可真慢。”
这声音显然惊着了干坏事的人,他一把抄起了身旁胳膊粗的树枝子,对着空气一阵乱挥,“谁?是谁?!出来!”
折桂手里上下抛着不知什么时候捡来的小石头,弹指间,那人便应声倒地。她潇洒地跳下树梢,伸手在老男人怀中摸了摸,几粒金灿灿的小东西便出现在了手中。折桂拎起老男人的一只手臂,拖着他向林子里走去,“好嘞,你的任务完成了。现在,就等着下一只猎物出现了。”
雪鹰将折桂的消息带给了冬杪,他静立思考了很久,将手中没嗑完的瓜子尽数塞进口袋,转身出了门。看来,有些人有活儿干了。
“诶呦,今天终于没人坐在旁边嗑瓜子了,舒心!来,主子,今天我定能跟你杀个平手!”槐序进门没看见冬杪,心里舒畅得紧。
“就你?”一同进门的莺时挑眉嘲笑道,“主子可是能跟慧成真人杀成平手的人,你啊,至少还得再修炼个十几年吧。”
姜舒茶托腮盯着窗外看了许久,“今日雪鹰可来过了?”
“回主子,来过了。冬杪应是接了信儿走的。”绀香一边答应着,一边帮她捏着肩膀。
今日姜舒茶穿了一身玄色褂裙,凝思不语时整个人笼上了一副萧肃之气,身旁的三人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
“想什么呢?这般凝重?”一个年轻男子大步流星从屋外走了进来,巧了,也是一身玄衣。
屋内三人闻声连忙垂首,“首阳。”
“你回来了?”那沉思的少女懒洋洋地回过头。
“我只离开几日,出了什么大事值得你这副样子?”首阳不客气地坐在桌前,径自倒了杯茶水一饮而尽。
姜舒茶眼波轻扫,端起了面前的茶盏,却不喝,只用盖子一下一下扫过浮在水面的茶梗子,“你让折桂去查什么事儿了?怎的我不知道?”
“也不能万事都通报给你吧。”首阳喝饱了水,一脸笑意地看着姜舒茶,“不是什么大事,你担心什么?”
和冬杪一样的态度。
姜舒茶突然笑了起来,“唉,你们啊,越是这个态度,我越是能猜到。定是去曲寿了,那人有消息了?”
首阳脸上并没有出现什么异样,却笑而不语。
“看来是没消息,无妨,没消息就是好消息。”姜舒茶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子。
首阳抬手拍了拍少女的脑袋,“放心,该你知道的事情,少不了你的。”
对面的少女皱起眉头,“别拍我头,长不高了!”闻言,屋内几人都不禁笑了起来。
此时淮扬城的浩丰钱庄内,身着绿色蜀锦长衫的少年正将腿高高翘在桌子上点着手中的银票,“五十四,五十五,五十六...”一个掌柜模样的胖男人小步走了进来,在少年耳旁俯身低语。
“什么?!”少年突然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在屋内来回踱步,“诶呀呀!这可是个捞一笔的好机会,可有通知暮大掌柜?”
“回季二掌柜,暮大掌柜去曲寿了。那边儿来信,要查几粒金瓜子。”
“什么金瓜子?这种事情还用得着他去查?”少年面露疑惑。
胖男人又俯身在少年耳旁说了几句。“哦,那确实需要他去看看,”少年又开始在屋内来来回回地走着,左手在下巴上摩挲着,右手拉过了胖男人,“这样,老李,咱们先准备着,你也去信给暮大掌柜说一声。机不可失,机不可失。”
待胖男人退了出去,少年又拿起了手上的银票,“我刚刚数到多少来着?”仔细思索了半天,“算了算了,重来,一,二,三...四十五,四十六...”
这回,一个瘦瘦高高的男人走了进来,抬手将一封信递到了少年面前,“季二掌柜,有人送来了这个。”
“四十七,”少年“啪”地一声将手中的银票拍在了桌子上,“我说你们有完没完了,今天怎么这么多事儿啊!?我还能不能好好地跟我的银票聊聊天了?!”
男人似乎熟知少年的行径,并未退下,而是将手中的信往前递了递,“是忠义侯府的信。”
“忠义侯?”少年思索了片刻,接过了信封,“他也没在我这儿存钱啊。等等,忠义侯。”少年摩挲着下巴努力回想着,“啊!那个被熊拍死的卫国公,他儿子刚刚入仕,怎么?要在我这儿存钱?存钱就存钱,还写什么信啊,太见外了。”他拆开了信封,读到一半却再次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是这?!”登时面露严肃,眼睛微微眯起,“马上去安排,我今晚就要见到这位,前世子爷。”少年将后几个字咬得很重。
“是!”男人领命而去,留下少年一个在屋中沉思,“世子爷,您是想怎样呢。”
这绿衣少年,正是执掌子规楼浩丰钱庄的季夏。
是夜,俏红韶的三层雅间里,本应是春宵帐暖,可屋中相对而坐的两个少年却显得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我该如何称呼您呢?前世子爷?还是宋翰林?”绿衣少年转着手中的小瓷杯。
对面的少年一身月白流光锦,脸上带着招牌式的淡淡笑意,“季二掌柜客气了,子规楼最近一切可好?”
此话一出,绿衣少年手中的瓷杯化成了碎片,冷笑出声:“呵,世子爷果然名不虚传,怪不得有胆量敢插手漕运之事。竟是有恃无恐了?可您,仗得什么势呢?邱尚书?怕是不太够吧。”
“不敢,漕运之事自然还需要季二掌柜的鼎力相助。”宋清泽手指在桌面轻扣。
“噢?我为何要助你?”季夏伸手拿起了另一只小瓷杯,继续用手摆弄着。
“这对您来说,是捞一笔的好买卖,定是稳赚不赔。季二掌柜是聪明人,肯定明白其中利益。”宋清泽抿了一口手中的茶,静静地等着对面之人的回答。
季夏沉默了许久,“好买卖也得有命做啊,不是吗?翰林如何能保证季某的小命呢?”
“清泽自然知道其中风险,不然,您以为我为何会找上浩丰钱庄呢?”玉面少年嘴角的微笑不散,让季夏看得有些心烦。
“你在打子规楼的主意。”季夏没好气地说,“口气倒是不小啊。”他将手中的小瓷杯缓缓放在了桌子上,轻轻转动,语气愈发冷淡,“你就不怕今日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宋清泽伸手扶住了小瓷杯,“您都不怕,我怕什么呢?只是我听说,子规楼行事极有原则,只要,要求不过分,报价很合理。季二掌柜,您说是吧?”
“你威胁我?”季夏气极反笑,“这便是世子爷合作的诚意?那季某怕是要让您失望了。”
“季二掌柜这话说的,若是清泽不说,又有几个人知道,浩丰钱庄的背后,竟会是子规楼呢?”宋清泽在小瓷杯中倒上了茶水,轻轻推到了季夏面前,“合作愉快啊,季二掌柜。”
季夏走出俏红韶的时候,脸色有些铁青。他轻咬下唇、愤然挥袖,这宋小爷当真不是什么好鸟儿!尤其是那张雷打不动的笑脸,真想一拳头打上去,看看他还笑不笑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