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西去的路上,有座名为庐山的高山,传言世外高人住在那里,常常有人闻名而去,没想到跨越崇山峻岭所见不过山脚下一处简约竹屋,提剑进去才知那住了个大夫,妙手回春,外人问他为何在此立牌坊,他反而笑道,他家住东方,几年前豪情壮志来向世外高人讨教,历经千辛万苦爬到山上才知是一座秃山,山上连草都没有,下山时崴了腿,昏了几天醒来自己已被洪水冲到了山脚一边的树林里,自己不仅命大,还发现那里有不少草药,土地也十分肥沃,他当时还特别庆幸自己读过几本医书,治好腿在山洞待了几个月,他发现来这里的人还不少,便自立牌坊潜心研究医术的在这里住了几年。
外人听他说这故事,还十分得趣的笑话他。不想他也笑笑开玩笑的对人们说,让他们别告诉别人这里没有世外高人的事,不然没人来了,他生意也不好做。这些人也应声,但方圆几里外的人都知道,自从这大夫来的这几年,找世外高人的人越来越少,因他名声来寻医的却是越来越多。
近日已经没有人再来了,这大夫也不恼,吃着自己种的菜,偶尔也会打几只野鸡野兔尝尝,只是很多造访过的村民都知道这大夫的胃口很大,每次做饭都会多做一人份的饭菜,要不是知道他是一个人住,还以为他做给谁吃呢。因这大夫模样长得俊,好多姑娘因为他多做一人饭菜这事常守在他竹院里,顺道喝他煮的茶,与他攀谈。
这日,风瑟瑟雨潇潇,这大夫倒是见着雨还有几分欢喜,穿上靴子随手拿了一边的纸伞便慢悠悠的走远了。雀儿被雨淋湿了翅膀,欢快的在水里打滚,玩开心了扑腾几下,一蹦一跳的跑开了。再往远看去,银河唰啦啦的流淌着,一条小溪涓涓摆着叶船飘来,靠在竹船边等着来人捎他们一程,身着素衣男子慢悠悠的踩在竹船上,一边的船桨飞起自顾自地摇了起来,看去,原来是一位不知从哪来的船夫带着这位男子,向小溪流去的湖中飘去。
风带着雨水洋洋洒洒的扫在男子的衣摆上,男子一拂袖,身上便见不到一点雨渍,伞下男子嘴角一笑,刹那间烟雨清湖,银河瀑布,素衣竹船,纸伞下一点颜笑,若是被人瞧见了去,也不知会有多少姑娘心神荡漾。
忽的,一阵风刮来,乌云飘去,只留一片不落雨的云彩还挂着,似是挡住了仙人的眼睛,不让人见了这男子一点样貌。谁知转眼再看,船上已然没了那船夫,难不成跳湖跑走了?
“这么好兴致?”不见其人,先闻其声。男子一挑眉,向远处的瀑布顶上看去,闪着光的水珠打在石头上,好一个佳人,一袭红衣,一头高高的长辫,乌黑靓丽,深红色的靴子踩着一片树叶,悠悠的从瀑布上飞了下来,落在了男子的竹船上,“卿司神官,这是在等哪个俏女子啊?”
卿司闻言,手中纸伞不知何时随风飘去,落回了竹屋中一处专属它的位子,没有一滴雨水。“你把我的伞吓回去了。”卿司眼含笑意看着眼前的女子,“还俏女子?我这近百年可是一直看着个臭丫头呢。”
“嚯,臭丫头?你管九十多岁的叫臭丫头?那,那几个天天来你家喝茶的是不是得叫小屁孩了啊,嗯?”女子俏皮的抬头看他,卿司被她这么一看,忽的觉得头昏脑涨的,撇过脸不看她。
“早就回来了也不回家,非要看着我出糗?”
“噗,哪的话,有姑娘还不好啊,快千岁的老男人了,我还怕盼不到有个嫂子呢~”红衣女子对着卿司笑颜逐开,倒是卿司还不好意思看她了。
“司临湘,好的不学,尽学些调戏人的手段。”
“嘿,谁以前趁着我年少不懂事让我又叫爹,又叫哥哥的?”司临湘一脸无辜,好似确实是她受了不少委屈似的,“人间百器,妖界秘法,神界天术,几十年了学了一堆枯燥乏味的,还不准我学学别的了?”
“你要是学的没人敢对你怎么样,你学什么我都不会说了,巴不得你这个小畜生赶紧走,害得我也要跟着你一块东奔西跑。”
卿司倒是抱怨起来了,转念又想到是自己把还是婴孩的临湘主动带在身边的,便恼羞成怒的得水助轻功的飞走了,临湘倒是不恼,十分得趣的从腰带中提出一壶酒。
“哎呀,某人怕是喝不到醉李香了呢,可惜可惜。”临湘一笑,开了酒便躺在竹船上打算一醉方休。
卿司一扬袖轻稳落在庐山上,看着一边落灰的秋千,走上前扫了扫,扶着绳子有些后悔的说着:“落雨便回,人间干旱一年没下雨了,既然回来了,也不知道孝敬孝敬养了你这个小畜生几十年的我,心寒啊。”
怎么说卿司也是天界神官中心机最为深沉之人,却不想如今落得被比他小九百来岁的小姑娘给调戏了,若叫人知道了,还指不定怎么笑话他,更别说这副抱怨相公不归家的样子了,不得给别人笑掉大牙了去。
“啧,怎么这两年老着了这小畜生的道。早知道不抱回来养了,自讨苦吃。”卿司看着光秃秃的庐山上满是剑痕,刀痕的残破样便又想起临湘儿时修习,为保自己什么兵器法器都会用,愣是凭着好天赋全学了个遍,如今不过百岁已然同他这千岁修为的差不了几分了。
卿司想的烦闷,便回了竹屋,进屋就闻到一屋子酒味,果然,好家伙定是喝了不止一杯,还直接霸占了他的炕,还在桌上流了一壶酒,刻了一句:给你留的。他卿司做神仙还不至于一壶酒要别人留了,跟别说一壶桃子酿的果酒了,他转头看着喝果酒都能喝大醉的小畜生,笑了笑便跑去厨房乖乖做饭去了。
本来小日子应该是,好不容易归家的小畜生天天闹着吃饭,没想到喝了果酒一醉醉了七天七夜,卿司本就习惯临湘一杯倒,一壶醉七日的习性了,这回倒是一动不动醉了快八日?觉不对劲,卿司这七日间一直没靠近过得炕,他又轻车熟路的坐了上去,才发现临湘满脸通红,全身发烫,拉开被子才发现肩膀上的伤已经再次破开,腐烂的味道一瞬间布满整间屋子。
卿司神官就连用来做被子的布料都是仙丝,可以隐血味,做成衣服更是不会染上血迹,本事用来隐藏自己位置的,所以屋中用的布料全是仙丝,别说是伤口裂开不会被察觉,烂死在里面也不会让人知道。
医术精湛的卿司倒是直接冷静了下来,沉住丹田,将临湘扶了起来,为避免有人进入他特地在疗伤之前在屋外设立了结界,确认不会再有人打扰,他褪下临湘的外衣,撕开受伤一角,处理了脏乱的纱布,捻去了烂肉,再将内力一点点输入她体内,伤口由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起来,新肉长出粘合皮肤再次盖上,不过一个时辰临湘的伤便治好了,但卿司却发现了不对劲,他扶着临湘躺下,为她敷上毛巾,便做到一边等临湘苏醒。
临湘的恢复能力卿司怕是早就知道了,刚过两个时辰躺着的人便醒过来了,看着背对着她坐着的卿司,她心想:坏了。
“醒了?”果不其然,她才刚睁眼,卿司温柔的声音传了过来。
临湘一听,浑身鸡皮疙瘩冒起,卿司阴险狡诈她不是第一天知道了,受伤了不说,被发现了这卿司还这么温柔,她要是以为没事,她就是吸了卿司放的屁了,更何况人家不放屁。
“哥……”她诺诺的叫着好几年没叫的称呼。
“嗯?知道叫哥哥了?那你是觉得叫哥哥管用咯?不然叫爹爹吧,会更管用的。”
“那……爹……”
“跪着!谁让你躺着的?有精神了就给我跪着!”
忽的那素衣男子似乎变了模样,白色的素衣上开始染了一朵朵墨花,本是朴素俊俏的郎大夫俨然戴上了管帽,散在耳边的散发也掩在了帽子里,泼墨服的袖子长长的,临湘知道里面有一块官玉,那是卿司神官在天宫是训人用的戒尺,一块用仙玉做的戒尺。
“卿司,我错了,我是不想你担心,不是有意不告诉你的。”临湘识趣的立马跪下,肩膀裸露在空气中,卿司都没帮她把衣服补上,这回怕是真的生气了。
卿司细长的眼睛低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人,冷的如冬天的气息蔓延到了屋外。“知道为什么这几十年我一直都不回天宫吗?”他突然转移的话题让临湘不知所措,但她还是默默地摇了摇头。
“吾乃天帝座下亲封神官,自天母娘娘诞下天君太子起,吾便一直守在天母天帝身侧,天帝贵为天龙之子,可天母娘娘却生下了天妖之女,吾奉天母娘娘之命将此女一直带于身侧抚养数十年,可天帝却一直以为吾把此女杀了后,心对天母愧疚,才不愿回天宫,可此女却不知,吾心系数十载,一直为的都是不让此女被人发现,恐被夺了性命去。”卿司庄严的样子,让临湘看到了卿司拿着圣旨在她想象的天官大臣前念词的模样,她心里隐隐知道,那戒尺打过她,上面刻着亲赐二字,卿司宝贝那戒尺的样子她也见过,好好天官管她一个小妖女做什么,若是数十年没想过那也不可能,果真,同她想的也没差太多,她还以为她是哪个妖王的女儿呢。
“我还以为我是那个妖王的崽,让你养我呢。”临湘开始跪的不端正,卿司扬手那戒尺啪的一声便打的临湘皮开肉绽,“啊!你真打啊!真的很痛啊!”
“吾不打你,你不长记性。老实交代,此伤何人所致。”卿司老掉牙的自称让临湘哭笑不得,疼的快哭了,听着快笑了,弄得她面目狰狞,害的卿司有点懊恼是不是自己打太重了。
“就是被一个千年修为的老蛇精咬了一口,给我甩树上了,肩膀才蹭破的。”临湘瘪了瘪嘴,“那老蛇精狡猾的很,见了凡人就缩地里去了,害我显原形的样子差点被凡人看了去。”
“那……凡人有对你如何?”
“有啊!我一个狐狸被蛇咬了,还要把我丢了去,是一江家小娃硬叫他家仆人把我带回去养了十来天,能动了我就回来了。”
“那可有人为你清理蛇毒?”
“有,那江家小子的爹好像有点修为,炼了不少丹药天天掰我的嘴给我塞肚子里,苦味还没上来我就想吐了。”
“若再见江家人,不可再有瓜葛。”
“啊?为什么啊,我还想去报恩啊。”
“江家子,是仙胎,再不过十几年,便能飞升,若以后因他你被天界追杀,你要一辈子躲躲藏藏?他还小,不会记得他救了狐妖的,你身上那一点仙气还很淡,几月就会消除了。他那里,有仙气覆盖不必担心。”
卿司交代完了便让临湘好好养伤,自己同往日住在了偏屋,唯一不同的,应该就是设在主屋外的结界并没有被撤走了。
这一夜,临湘想起太阳下,小男孩抱着她给她抱怨日日修炼的烦闷,却还笑着摸着那宝贝玉佩说自己太没天赋的话,急的临湘划了那宝贝玉佩两爪子。那小男孩气急败坏不知是打还是骂的护着玉佩,死瞪着她,还好几天不理她,现在想想倒是让她有点不舍得呢,可惜,这小子将来是要做神仙的,若她因为一心想报恩而牵扯到这小屁孩,必然是不好的。
胡思乱想下,临湘倒是睡着了,并未察觉卿司离去的风声。卿司顺着自己感受过的微弱仙气来到了江家府上。月光洒在他身上,地面上却没有他的影子,他轻轻落到地上,隐去了身形,透过门走进了江家少年的房门。
少年睡得并不安稳,嘴里叫唤着什么,手里攥着一块有刮痕的玉佩,卿司一看便知道那是临湘抓的,轻轻将玉佩取出,变化出了一块一模一样完好无缺的玉佩重新放了回去,随后看了眼少年,转身便走了。
瞬息间,微风将卿司带回了庐山山脚,他用仙丝手帕包裹着玉佩,将这块玉佩放进了尘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