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昔日她爱的公子啊,身体一寸寸冷了下去。王垣脸色愈白,连他的袍角亦是冰冷,声音低到尘埃里:“阿垣,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既然你已不在,那阿嫣为何还要活着,这世间再无清净,再无乐趣,我没有留恋。”她说完,捡起一旁的短剑,朝晏无双凄然道:“晏无双,你为何不肯放过我们?打着惊世之才的旗号,借着忧国忧民的幌子,将一切搅得天翻地覆,我已经说了我可以陪你一世,你为何还是不肯放过阿垣。他有什么错?你们大可以去争权夺利,你们大可以去改朝换代,但是那与我有什么关系,与我的阿垣有什么关系。你入魔了又如何,世人负你又如何?这些与我们有何关系,你听好了,晏无双,你是我在这世间最厌恶的人,最痛恨的人,我宁可死,也不要多看你一眼!”她说完,举剑就刺向晏无双。
晏无双似乎已经料到了,他冷笑一声:“果然,百里家的家风就是如此,欺骗、背叛、倒打一耙,薄情寡义,百里嫣,你和他们没什么不同。”剑刃在他指尖落下。他蹲下身,对她道:“原来你说的都是假的,不过没关系,世人都恨我晏无双,世人都厌恶我晏无双,不多你一个,你就好好恨着我吧。”
他一把扯起她,就见沐风小蝶扑杀过来:“国师,你说的对,薛渺之也好,你也罢,只要你活着,世人都胆寒。世间再没你的位置!”
晏无双道:“真是讨厌的东西。”
小蝶道:“国师,你放开公主!”
晏无双淡淡道:“今日就让本帝师教你们开开眼界。”
他挥了挥袍袖,四周便有石阵聚拢,将沐风小蝶等人困在阵中。
百里嫣挣扎着扯住他袍袖,“你住手。”
晏无双像是听了个极大的笑话,“住手?我年少时受尽屈辱,他们可曾住手?百里疆杀我双亲,可曾住手,百里夜利用我意图赶尽杀绝,可曾住手?百里泽愚弄我,又可曾住手,而你,欺骗我无视我,又可曾住手!”
石阵不断堆积,亦有巨石不断滚落,阵中传来沐风和小蝶的闷哼声,晏无双道:“而今,我凭什么住手,你要好好看着,逆我者亡,挡我者死!”
百里嫣听到小蝶大喊了一声:“公主救我!”便再没了声息。百里嫣软软的倒了下去,对他道:“不要杀他们,我求你,不要再杀他们,或者,你连我一起杀了吧!”
晏无双道:“是他们要杀我啊!”
百里嫣眼看巨石不断合拢,最终停下,他低头问她:“百里嫣,我给你一个机会。”
她是那样无助的望着他,“吃了它,以后无忧无虑的做我的夫人。”他递给她一粒赤丸,百里嫣摇头:“我不要,我不要....”晏无双淡淡说道:“那怎么办呢,你如此恨我,我别无他法。”
他说完,把药丸递到她手心:“吃了它,那两个人,都可以活。”鲜血忽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来,甚是可怖。她吞了那丸药,忽然有什么声音在百里嫣耳边响起:“百里嫣,喜欢晏无双。”那声音是那样蛊惑人心,她渐渐倒了下去。
晏无双抱起她,朝石阵道:“留你们的命带话给皇帝,他要感谢有这么一个妹妹,这是最后一次。”他说完,眼眸俱黑,眼前的一切都渐渐模糊起来,最后是晏小白在他耳边道:“师傅,我来接您回摘星楼。”
晏无双将怀中人抱上马车,道:“是该回去了。”
上阳宫暗流涌动,新帝听了沐风的话,皱了眉头,他不过是派人试探他的虚实,没想到他竟不是强弩之末,果然他还是那般深不可测。
百里泽道:“大开宫门,传唤众大臣,随我到天择门迎帝师回宫。”是夜,帝令传遍上阳宫,随之在宫内游走的是风,风沙迷了一众大臣的眼睛,众人揉着眼睛,心中充满疑惑,陛下这是怎么了?竟予帝师如此的尊荣,而这份尊荣不免让人感到恐惧、惊慌。
东方既白,一辆马车缓缓驶入宫中夹道,百里泽恭然道:“国师,朕领大臣在此恭候多时了。”
晏小白掀起车帘,露出一张苍白的脸,晏无双淡淡道:“恕臣无礼,身子倦怠之极,加之内子体弱不宜见风,改日拜谢陛下盛情。”
众臣无不捏了一把汗,谁也不敢说话,百里泽倒笑道:“既如此,我着宫中御医去摘星楼侯着。”
晏无双眸色暗淡,道:“不必了,臣自能医。”
百里泽笑道:“是了,我竟忘了,帝师医术高明。”
背后不知是谁阴测测说了一句:“是妖术高明吧!”
百里泽后看了一眼,晏小白放下车帘,马车又缓缓驶入宫中。
“竟在宫中,陛下面前纵马,即便是帝师,也是无礼欺君,晏无双,你好大的胆子。”说话的是礼部尚书,颤颤巍巍,显然已是气急。
百里泽道:“帝师身体不便,陈大人,不必多言。”
那马车也没停下,但是众人仿佛听到一声低低的笑声,走了不出三米,马车忽然停下,又离开。
马车缓缓前行,晏无双站在两道高墙之间,冷冷的扫了一眼众臣。谁也不敢说话,忽然有人喊了一声:“国师的眼睛!”
所有人这才发现,晏无双仿佛不能视物。
跟在百里泽身边的内侍道:“陛下,国师好像瞎了?”
那样的语调,仿佛是在暗示什么。是啊,这仿佛是最好的机会,有武将开始蠢蠢欲动。百里泽伸出手,道:“就算是这样,朕答应过的事,也绝不反悔。”
“臣可以走了吗?”晏无双道。
百里泽道:“朕送送国师。”
百里泽上前,搭住他的肩膀,道:“王垣之事,不会再有。是朕对不起你。”
晏无双仿佛没听到一般,“你回去吧,以后,无事不要来摘星楼。”
他慢慢的跟在马车后,晏小白停了下来,把他扶上车。道:“师傅,你还好吧!”
晏无双淡淡道:“闭关一年,皆可无碍,只是这眼睛,好不了了。可惜,我还没看够这个负心人呢。”
晏小白道:“师傅放心闭关,我会照顾好师娘的。阿玄阿素肯定等急了!”
晏无双道:“她这个人,恐怕是不好照顾的,回去得布个阵。”
晏小白点头,又道:“想来,陛下应该是打消顾虑了,我们的计划还要继续吗?”
晏无双摆了摆手:“路遥知马力,小白,我们再等等看。”
小白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百里氏和薛家的私仇总是要为社稷让路的。若新皇贤能,百姓能安居乐业,他们所行之事,俱是多余。这一点,百里泽应该知道,他本是精明之辈,怎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晏无双道:“我累了,该放下过去那些东西,好好的和她在一起。”他说完,抚了抚怀中人的头发笑了笑:“小阿嫣,你醒来,会不会嫌弃我是个瞎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