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荣初进武家怕小姐再过多盘问,便称要回去给夫人开药,慕情便叫金荣明日再来,金荣急忙回去找刘秀才商量对策。
金荣刚一回到药铺刘秀才赶忙迎了上去,开口便问:
“管家请你给谁治病?”
金荣:“王夫人。”
刘秀才眉头一皱又问:
“你能看出王夫人得的是什么病?”
金荣:“不能。”
刘秀才:“那你可曾开方子?”
金荣:“未曾。”
刘秀才:“那你回来,这是……?”
金荣:“我虽无药可医,但武小姐说不足为虑,他日夫人自会好转,但是我总是要给个交待,正为此犯难便先回来了。”
刘秀才这才放下心来,示意金荣同自己来楼上,金荣跟着刘秀才上了楼进了房间,坐定,开口低声说:
“金荣,你在武家可记得千万留神,尤其是这孙管家。”
金荣:“还请先生明示。”
刘秀才:“你可知这孙管家此人之凶险啊?”
金荣:“偶尔有人私下提起,是个放债欺人的,先生的也曾提过。”
刘秀才:“何止如此啊,你可晓得他在外暗着营了什么产业?一家烟馆一家赌场,这都是早年武家给他置办的,金荣啊,这凡是粘上这些要命的东西,无论是身在其中或是庄家经营没有一个不是杀人舔血的魔王,今后你去武家可要提防此人,不可疏忽大意。”
金荣:“那先生我该如何是好?”
刘秀才:“记住!我给你两条锦囊妙计,你可千万记好。”
金荣仔细地听着。
刘秀才:“这第一条,你若是看不出来夫人所得何症,切忌不可说不知道。
第二条,若是管家说见夫人不见好转,然后从怀里拿出什么方子,千万不可接着。
这最后一条,我给你开个方子,有这三味药,是我祖传的秘方,可医得百病,你记住。”
金荣:“先生请讲。”
刘秀才:“这三味药便是大枣,党参,和山药。”
“啊?这三味药怎么可能治得百病?”金荣疑惑地问。
刘秀才笑道:
“这世上哪有治百病的方子?不过是掩人耳目的把戏罢了,这三味药性温,用上一年半载不成问题,但不可轻易告人,若是他人问起就说是秘方不外传,免得他人识破。”
金荣:“先生一直用的是这方法?”金荣眉头紧锁。
刘秀才:“你惊诧什么?这世上的病多半是自己吓自己把自己吓出了病,非要给自己吃些药才算安心,可世人皆忘了是药三分毒,我便给他开出一剂定心丸,若是得了重症,他自然会去找大夫医治,我又不是大夫也不用得费心,治病救人是郎中分内,我这药铺中即使没有大夫也能生意兴隆,这便是卖药的道。”
金荣:“这……,我明白了,可是这样说不守本分,我心里不安。”
刘秀才:“你心中有何不安?人既不会因你而死,也不会败你名声,他人不过是自己造化大却归功于你,名利双收之事为何做不得?”
金荣:“学生还是不理解先生这无中生有之法是否妥当。”
刘秀才:”我跟你讲讲你就明白了,你还记得家父是谁啊?”
金荣:“刘学士。”
刘秀才:“对,正是,这学士乃是当朝重臣,以文辅国,皇帝若要想长治久安必要听从文官建议,但是光是皇帝一人还不够,皇亲国戚,皇子皇孙皆要以文教化,才可成一国栋梁之才,家父便是这教化皇子之人,可你可晓得这其中的学问?”
金荣:“请先生往下讲。”金荣想起慕情说的话恐怕是要应验了。
刘秀才:“世人皆怕猛虎饿狼,可比这丛林猛兽更凶残贪婪的是人,是拥有权力的人,若是最有杀气的人就是即将得到权力的人,眼看着前人威风八面号令天下,内心不免波涛暗涌,又限于眼下被千万人盯着,内心即使有切齿之恨也无处发作,只待着皇位更迭玉玺在手便一一报复,若之前令皇子不悦而使新君记恨便是灭顶之灾。家父曾于我讲起伴君如伴虎,伴太子如伴仇敌,你若话说重了惹了太子记恨,你若话不尽责便是尸位素餐,于是便反要对学生礼让三分,断不可把话讲绝,最好是让太子自去思索,然后说些太子想听的话,便才能保得全身。”
金荣:“那太子不甘听教诲,老师又不能责罚,日后疏于朝政就落得今天这天地?”
刘秀才抬起头,闭上眼,叹气说道:
“国家社稷选非一人之错,错的不是皇上,不是臣子,也不是天下人,错的既是皇上,也是臣子,更是天下人,就如同这绝症一样,非一朝一夕之力所致,不过是在这昼夜之间爆发,天下人都只是随波逐流罢了。”
金荣:“那就真置国家生死而不顾,苟延残喘不成?”金荣有点认真了。
刘秀才见金荣有些起劲,便问道:
“你可知前朝为何而亡?”
“国力贫弱,内忧外患,器不如人。”金荣答道。
刘秀才冷笑一声。
刘秀才:“呵呵,非也,这些都不过是说辞借口罢了,偌大个国家四分五裂哪里是因为几门炮几杆枪。”
“那是为何?”金荣好奇地问道。
刘秀才:“这天下被一族一姓独占,天下人被分了个三流九等,天下人便把天下分了个三流九等,天下安能不分?家父学富五车却不得已看这弱冠小生的脸色,最后还是血流入土,命丧黄泉,世人还是皆苟延残喘,虚度光阴。”
金荣:“先生的意思是说这天下非天下人之所有,故天下亡则是天下人心之所想?”
刘秀才:“正是。”
金荣:“那依先生之见,未来怎样?”
刘秀才站了起来,看着窗外渐渐漏出的晚霞,说道:
“活着,悄默声地活着,人的命运都是一样的,在这世上多活一日便是一日,休管他天翻地覆,不过是日夜轮回,水流三千奔江洋,夜雨一日便复还。”
金荣看着刘秀才弯曲的后背,想着自己和兄弟从家里逃出来,兄弟一死一失踪,不免也悲伤失落,或许普通人在这尘世间都是渺小无助的,生不知为何,死亦不是为何,死而复生,生而又死,都贪得在这世上多活几日,却不见得几日云淡风轻,风景秀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