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东溪一边咬着糖葫芦,一边高高在上看着一旁靠着墙一脸不屑的马天晴。
“又和人出去打架啦?”法爷爷从房间走出,一脸嗔怪。
“他先的...”马天晴开口道。
“我作证。”麦东溪举起右手,趁机又嘬了一口糖葫芦。
那天他们被那几个仆役追着,最后只能躲在野外睡了一夜,这糖葫芦麦东溪却是一直不舍得吃,偶尔舔舔便作罢。
“真是越来越带入六岁小孩的角色了。”麦东溪嘀咕着。
“王家那小子?“法爷爷熟练地拿出药酒,一边弯下腰,一边开口。
马天晴点了点头。
“那小子本性不坏,就是嚣张跋扈了些。”边说着,法爷爷颤抖着拿出棉签。
“不坏?他都...嘶.....”马天晴说着,又不小心扯到了伤口,直直倒吸一口凉气。
“哈哈哈哈哈。”麦东溪在一旁笑着,手上的糖葫芦却不慎落地。
“。。。。”麦东溪一下呆在了原地。
一旁的马天晴想笑,阵阵刺痛却又让他笑不出来,只得做出了个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表情。
麦东溪拍了拍胸口。
“大不了再去卖波萌,不过小马这...嘿嘿。”
麦东溪头一撇,仿佛生气了般。
“小苟又受伤嘛?”一旁的法爷爷上完了药,回头问道。
麦东溪身形一震,这特么是什么称呼...
“他身子板硬着呢!”马天晴替麦东溪回答道。
说来也是奇怪,自从麦东溪来到这天地,就再也没受伤过,虽然也有痛觉,但却从来没见过红。
马天晴这时候也上完药了,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
“生气了?”马天晴靠着墙,随口问道。
“糖葫芦而已,再买不就是了。”
麦东溪缓缓回过头,眼眸中射出精光。
马天晴浑身一颤,那一天,他回想起了被欧尼酱支配的恐惧!
“来,我说一句,你学一句!”
“我是马牛鼻,我敢吃...”
“。。。。”
.......
少年郎的欢声笑语下,几日时间便匆匆过去了。
麦东溪盘腿坐在房间里,习惯性地微微阖上双眼,仿佛入定,周围还是寂静一片,显然并没有灵气搭理他,索性麦东溪也闲得慌,习惯也没那么容易改掉。
一个时辰匆匆过去。
麦东溪跳下床,舒展舒展筋骨,推开门,扑面而来的寒流冻得麦东溪一哆嗦。
漫步走出庭院,麦东溪习惯性的看看门前小溪里欢快流动的鲤鱼,啧啧称奇。
“可惜老头不让我抓鱼,说什么杀生害命,恶稔罪盈,真是个老古董。”
说着,麦东溪抬起头,哈出一口热气,却见马天晴手持着一柄木棍,哼哼哈哈地摆着把式。
“这是马家棍法第一式,棒打沙口!”马天晴动着,麦东溪一边看,一边配着音。
“这是第二式!劈死李奶奶!”
马天晴停下棍势,皱起眉。
“你再骂!”
马天晴说着,作势上前,麦东溪也往后一躲,嘿嘿一笑。
正是这时,街道上传来一阵熙攘。
马天晴脸色一变,顾不上木棍匆匆冲进房。
麦东溪不解,但还是准备跟上,作势上前,却见几道光芒在空中飘荡,逐渐化为一行字。
“天欲雪,云满湖,楼台明灭山有无。”
“什么神神叨叨的。”麦东溪皱皱眉,拍散了光芒,急急忙忙想外冲去。
却见马天晴跪倒在道路旁,背影衰颓,麦东溪上前,刚想要张口,却发现自己好像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喉咙。
麦东溪张口,却发现自己什么声音也发不出,颤颤巍巍伸过手,却从马天晴的身躯里穿过去了。
“彭!”麦东溪向前一扑,狠狠摔了一跤。
在抬起头,自己已经飘在空中了,刚想向四周环顾,向下一看,却直直愣在原地了。
只见一法爷爷躺在血泊之中,身上两道漆黑车轮印触目惊心,马天晴直直跪在地上,身边围着一大群人。
围观的群众议论纷纷,在这么一个偏远的小城市,生老病死是常有的,但这么明显的谋杀到时第一次见。
“要不去请大夫吧。”一人看着,缓缓开口。
马天晴失魂落魄地站起身,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抓住那个开口的人。
“在哪?!”马天晴愣愣开口,沙哑的声音传满四周。
四周安静的可怕,那人吞下一口口水,说道:
“东街,王大夫。”
“好!”马天晴点点头,跌跌跄跄的向外奔去。
那人像是想起了什么,想抓住马天晴,却抓了个空,话语说了一半。
“那王大夫出医,要银子...”
马天晴狂奔着,最后的希望在他眼前悬着。
大口喘着粗气,马天晴直直跪倒在了“王家医馆”门前,沙哑地开口:
“请王大夫出门救救我爷爷。”
那医馆门缓缓打开,一股熏人的药香传出,走出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
“发生何事?”
“我爷爷被车压了,求求您救救他...”
那大夫眯着眼,又开口。
“可是南街那姓法的老者?”
“是是是,恳请王..”马天晴刚开口,医馆的门“彭”地一下狠狠关上了。
马天晴神情一愣,面色好似癫狂,踉跄着走上前。
“王大夫,你一定要救救我爷爷啊!!我有钱,我可以写欠条,写卖身契,我只求求您...”
马天晴嘶吼着,门内传来一道人声。
“很抱歉,其他人都行,除了南街姓法的,公子请回吧。”
马天晴神色一愣,缓缓放下手,想医馆鞠了一躬,失魂落魄的离开了。
医馆内,一声叹息锤在马天晴的心头上。
东街到南街,少少百米不到,少年失魂落魄,仿佛行了万年。
等他再回到熟悉的家,血迹已经被清干净了,法爷爷的尸体也被好心人埋下了,马天晴愣愣上前,抱着墓碑,哭了一晚。
第二天,太阳刚刚升上山头,马天晴收拾完了行李,缓缓走出门,看着养育自己的庭院,怔怔出神。
从这刻起,马天晴就没有家了。
擦掉眼角泌出的几滴泪,马天晴挨家挨户的鞠着躬。
“多谢各位几年来的帮扶。”马天晴边哭着,边缓缓走着。
半日时光,马天晴挨家挨户的鞠完了躬,泪水也打湿了衣襟,也打湿了少年的魂。
这一路走来,有冷眼旁观者,有搀扶安慰者,这些对马天晴来讲已经都不重要了。
马天晴去了书院,照着法爷爷的心愿当了个书生。
二十年时间匆匆而过
那年的少年已经长得英俊挺拔,满腹诗书气,不出意外的中了举,以“状元”的身份风风光光回了小城。
城里人皆高兴,为这个万年难以出一个的“状元”摆了酒席。
在酒席上,马天晴又看见了王霸。
那年骄傲跋扈的少爷也让市井抹去了棱角,举着杯,说着违心的客套话。
就是没见到苟东溪,也不知道这些年他怎么样了。
雨,下起来了。
马天晴找了个借口,举着伞,回到了那个让他魂牵梦绕,却又肝肠寸断的故里。
院子还是那样,不大不小,只是因为没了人迹,砖缝里透出了杂草,墙角里多出了蜘蛛网。
连爷爷最爱的躺椅也不知什么时候散架了,静静躺在地上。
马天晴颤抖着,跪倒在墓前。
右手轻轻摊开长得熙熙攘攘的杂草,看着墓碑上雕刻的字体,马天晴突然恍惚地意识到。
他,好像不能为爷爷报仇了。
马天晴身形一顿,眼泪无声的夺过眼眶。
他转了个身,静静躺在坟前,就好像那年躺在爷爷的怀抱里一样。
怔怔望着天空,他好像回到了那年,与哥哥结伴,叼着狗尾巴草看着天空,幻想着美好未来的日子了。
那时候的日子,过得真的很慢很慢....
一眼,仿佛万年。
他死了。
就这么静静死在了爷爷的墓前,像是他刚被爷爷捡来那年一样,静静地躺在爷爷的怀里。
看,他在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