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外众人吵吵嚷嚷，忽有一道女声压过吵嚷声，“我不知道你们说的仙人是什么？能让诸位跪在地上，男儿膝下有黄金，只拜爹娘，凭什么拜那莫须有的仙人呢？”
那道女声不算嘹亮，众人却都听到了，众人顺着声音望过去，看到一个女子。
她绾着繁复的孔雀发髻，带着北地冰纱做的面纱，穿着雪色裙裳，翩然宛若仙子。
仙子挽着一个年轻男人一步步走来，年轻男人穿着雪色长衫，头戴束冠，看起来斯斯文文的。
他们身后跟着李记珍珠行的小伙计，伙计们簇着他们穿过层层人群。
众人见他们这么大排场，有人羡慕，有人厌恶。
这么大排场的夫妻自然是莲熙和小李东家。
莲熙见众人都看着自己，满意开口，“若定南异象是仙人所降，我们凭什么尊他？若定南异象不是仙人下降，仙人为何不来守护我们？”
“我亲眼见过仙人。”寇九道，“仙人没有华丽的姿态，却会真心守护定南，我相信异象不是仙人降下的，我们叫不来仙人，这说明仙人已经去解决定南异象了。”
“是你啊。”莲熙哂笑一声，“寇九，你信奉仙人，寇家的生意如何了？你又如何了？”
寇九听她这般说反而笑了，“寇家生意确实不如你们，可寇家人不偷不抢，吃的用的都是自己赚来的，哪像你们？”
“我们如何？”莲熙身边的年轻男人幽幽开口。
年轻男人从刚刚就一直含笑看着莲熙，听到寇九提到生意才不再沉默。
“你们李记珍珠行不干净。”寇九双手环胸，“李家曾是你兄长掌家吧？你敢说你没有践踏你兄长？”
“长兄不肖，有李家族叔为证，把长兄分出去。分家以后，李家自是我掌家，有什么问题？”年轻男人道。
“长兄不肖？呵呵呵呵……”寇九放声大笑，笑到眼底有了泪珠儿，“你那不肖的兄长是我妹子看中的人，我相信我妹子没看错人。你说你长兄不肖，是在侮辱我妹子，也是在侮辱我。”
寇八妹躲在镇仙塔里，趴在门缝偷偷看寇九。
八年过去，寇九老了很多，他今年三十七，为什么老得像五十岁老人？
寇八妹眼底有泪，她捂着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
她的兄长刚刚说，相信她没有看错人。从小就是这样的，兄长总是站在她这一边。
定南人都知道寇九与大老李不和，此时听他这般说，频频回头寻找大老李的身影，所寻无果，大老李不在这里。
寇九笑着，眼底却没有笑意，他冷眼看着小李东家。
“你相信你妹子没看错人，我相信我没有看错人。”小李东家幽幽开口，“公道自在人心。”
寇八妹听他这么说，想推门出去却被拦住了。
皮皮虾勾着她肩膀，对她微微一笑，“我来吧。”
他这般说着，身形一晃，直接出现在镇妖塔外，他还没站稳就忍不住吼，“定南都这样了，你们还在吵嘴？不想活命了？”
他声音清脆宛若稚童，就算他吼着说话也没有一点儿威慑力。
人群被他吼得一滞，看看皮皮虾又看看寇九。
莲熙唇角微勾，很好，她等的就是这只虾妖。
“是仙人！”寇九说着，也不管小李东家了，直直走到皮皮虾面前就要行礼。
皮皮虾急忙托起寇九，正要说自己不是仙人就觉得双腿一痛，直直摔到了地上。
他趴在地上起不来，身体隐隐变化，出现了一些虾族的特征。
他的身后出现一条靛青色的虾尾，眼角隐隐浮现出靛青色的鳞片，双腿渐渐消失变成几条靛青色的虾腿。
“这这这……”有人被吓得语无伦次。
“妖精啊！”有人大声惊呼。
寇九离皮皮虾最近，受到的冲击最大，他麻木地听着周围人吵嚷。定定看着皮皮虾渐渐变化的身体，害怕是有的，却不强烈，他怔在原地，不知说什么才好。
“这就是你们传得神乎其神的少年仙人？”莲熙嗤笑一声，“就这样也自称仙人。”
皮皮虾只觉得身上每寸肌肤都要裂开，痛得直不起身。
前不久他失去痛觉，这一下可算都补回来了。
他忍着痛苦抬起头，“我…我…从来没说过自己是仙人，也从没要求你们跪拜我，从来没有，没有……”
他说完这些话，再忍不住缩成一团，整个人彻底变成一只靛青色的大虾。他似乎很痛苦，变成虾身也不停地颤抖。
便在这时，镇仙塔大门哗啦啦打开，朱漆大门里站着一个娇小的少女。
她还梳着两条油亮的麻花辫却不再穿天青色裙裳，她还是当初的面容却不再笑。
她穿着藏青色的衣袍，站在红门前仿佛是从云端走来，那般梦幻，那般不真实。
“小…小八…”寇九拼命揉了揉眼睛。
“哥，是我。”寇八妹应声。
她的声音很平静，却仿佛穿过了这许多年的风霜雨雪，带了几分朦胧几分远。
寇八妹幻想过很多次和兄长重逢的场景，她以为她会哭着扑到兄长怀里，如今真的重逢了，她知道她再也不是那个可以扑进哥哥怀里的小女孩了。
寇九嘴唇翕动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最终他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痛，他却笑了。
是真的，小妹真的还活着。
“你…你还活着，又为什么不回家啊？”寇九的声音有些哽咽。
寇八妹微微摇头，没有回答寇九的话，她走出镇仙塔，直直站在皮皮虾前面，想要挡住众人的目光，只是她身形娇小，如何挡得住周围人的目光。
小李东家望向寇八妹的眼神有些躲闪，莲熙忽而一笑，眼底却没有笑意。
“我本是个已死之人，大家想知道八年前发生了什么吗？”寇八妹说这些时语气轻松，仿佛她要讲述的事不是她自己身上发生的。
八年前的事处处透着诡异，寇八妹离奇失踪，房间里只剩下一大摊血迹。寇八妹的失踪被府衙定义成抛尸，没人相信寇八妹流了那么多血还能活着。
寇九定定看着寇八妹，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想让小八说出真相，他小心翼翼呵护着长大的妹妹不该有这么成熟的眼神，妹妹就该是活泼可爱的，凡事都让他这个哥哥来顶着就好啊。
“寇家妹子，你还没死为什么不回家，大老李为了你可还未娶继房嘞。”
“寇家妹子，你且说吧，我们听着呢，八年前发生了什么？”
人们在起哄。
寇九握紧拳头，想要挡在寇八妹身前却什么也没做。
小八眼底很坚决呢，他狠不下心阻止。
加之，他也想知道八年前小八经历了什么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