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在学校的日子从此每天多了一件事,那就是关注家里李秀华和秋生是否又发生了冲突。可是,李秀华似乎对上一次害女儿担心的事耿耿于怀,从此报喜不报忧。梅子当然不相信,可是,无奈鞭长莫及。其实,梅子知道,自己即使在家里,他们该发生的矛盾还是会发生。现在的秋生,已经烟酒、电视不离,唯一能离开的就是操心。村里的人经常打笑道:“肖老爷子的春夏秋冬四弟兄,反而是秋天越来越年轻。”其实,这句话背后还有一句话,李秀华越来越见老了。
梅子大二那年的国庆,玉芳决定带着男朋友涂刚回老家见见李秀华和秋生。梅子第一时间举双手赞成,暑假在做兼职,她已经好久没回家了。
涂刚和玉芳的认识是一个极为巧合的巧合。两年前的暑假,玉芳和同寝室的同学阿林在一家房地产公司实习,每天都要打很多个电话邀请顾客看房,或者反馈看房体验。那天,玉芳很快完成了手里的任务,看着阿林已经打了一天的电话,却还没完成任务,整个人蔫得像是霜打的茄子,随手挑出一串号码开始拨打。
结果,这一串号码都是无效客户,玉芳有些气馁,真不知道这些号码从哪里来的。她有些悻悻地拨通了最后一个电话,电话那头的人正是涂刚。在确认了涂刚也是一个无效客户后,玉芳想说:“对不起,打扰了,”然后挂断电话。没想到涂刚居然主动聊开了,说了自己的情况,更让人想不到的是,涂刚居然和她同校。玉芳也鬼使神差的没有挂断电话,和他在电话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然后,留了联系方式,再然后,两个人顺利成章地恋爱了。涂刚多次说:“当初接到那个电话,那种莫名的熟悉的感觉告诉我,这个人就是我一直等待的人。”
梅子每次都笑他太酸,揶揄他:“就凭声音就确定了,太假了吧。万一这个声音的主人太丑,或者结婚了,你怎么办?”涂刚答道:“丑没关系,家有丑妻是个宝了嘛。况且,这么美的声音,人怎么可能丑?这么年轻的声音,怎么可能结婚嘛。”几句话说得玉芳扬起的拳头甜蜜地放下。梅子心里也充满了感动。她自己也有一个喜欢的人,喜欢了很多年的人,只是那个人不知道。
回到家里的那天,李秀华和秋生在帮夏生家收稻谷。三人衣服都没换就朝夏生家的水田里去。老远就看到一群人在田里忙得热火朝天,还能看到田里的泥泞沾满了众人的小腿。看见三人到田边,陈莲花连忙喊道:“你们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我们马上就弄好了。”玉芳喊话回去:“没事儿,我们就来帮帮忙。”陈莲花急了:“不要过来,把衣服裤子弄脏了,回去帮忙做饭去!”玉芳有些小得意:“看吧,二婶最疼我们了。”
当晚在夏生家吃过饭后,梅子一家人和乐融融地回了家,一路上说说笑笑。梅子敏感地发现:李秀华和秋生冷战了。因为从在夏生家吃饭开始,到回家,两个人全程没有交流过一句话。
第二天,梅子很早起床帮李秀华做饭,并且证实了这件事。李秀华淡淡地说道:“我们已经十多天相互之间不说话了。”梅子不解:“为什么?”李秀华道:“那天接到一个陌生电话,一开口就喊亲爱的,我说打错了就挂了,没过多久又打来,我又挂了,反反复复好几次,你爸就怀疑了。后来又打来了,他就接了,张口还是喊亲爱的。于是就吵了起来”梅子小心翼翼地问道:“他没打你吧?”李秀华淡淡一笑:“上次他把我踹在地上,我发了一批货到山里去卖,很多天才回来,他于是很多天没钱买酒,就收敛了一些。”梅子放下了心,可心里却流过一阵难以说明的哀伤与厌恶。
当天晚上,李秀华请了关系很好的好几家人一起吃饭。正在吃饭时,李秀华的手机响了起来,李秀华一看,把手机递给涂刚:“这个电话已经骚扰我很多天了,你来接,骂死他。”涂刚领会了,有些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免提,大家只听见一声不知道哪里口音的:“亲爱的。”涂刚提高了音量喝到:“你谁啊,找谁啊!随口就叫人亲爱的,你有病吧。”那人“哦”了一声说道:“我找刘名花(音译)”涂刚破口大骂道:“你打错了,这里没有刘名花,你个大傻帽,打电话也不看清楚,以后不要再打电话来了。记住没!”那人有些诺诺:“好好,不打了,不打了。”
一桌子人笑得前仰后合,涂刚也对自己的表现非常满意。只有梅子看到李秀华眼里委屈的泪,秋生讪讪的表情。大家笑过以后,纷纷说起了接到打错的电话的经历。又是一阵欢笑。在大家停下的空当,李秀华忽然指着秋生骂道:“你个老东西,今天要不是亲朋好友在这儿,再加上涂刚接了电话,证明了我的清白,你估计还要和我吵一架吧。”秋生讨好地端起酒杯:“我错了,错了,我罚酒,罚酒。”李秀华不屑道:“我才不稀罕你罚酒,但是,我要给大家说,因为这个电话,我们已经十几天没说话了。今天当着这儿的所有人,我说,你要是再污蔑我,我绝不给你好果子吃。”秋生唯唯地应着。
一顿饭在对秋生的批评声中结束,梅子顿觉心情大好,头顶上阳光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