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圣尊,木箱中的夜魔名曰赑屃,乃是魔尊伍尔夫麾下六将军,为已故总兵阿尔斯楞生前所杀,重创其右眼,直接毙命。赑屃后背并无半点伤痕。”维谷沉声说。
圣尊使了个眼色,刚刚抬木箱的八名官吏合力抬出了赑屃的尸体,将他翻过身来,后背向天。
果然,从后脑到后腰皮毛完好,并无一处伤痕。
“这不是魔尊伍尔夫?”圣人一字一顿的说,“那魔尊伍尔夫的尸首呢?”
维谷跪倒在地说:“伍尔夫并没有身故,此刻她要么在劫击屠善伟关押我青岚部落百余位战士黑牢的路上;要么已放走我宗族的百余位战士,在返程的路上;若是动作足够快,她此刻或许已回牧城了。”
“什么?”圣尊雷霆大怒,“你是说,牧城失守了么?”
圣尊怒气难消,他大步走到匍匐在地的维谷身前。
“是,牧城失守了。”维谷沉声作答。
“牧城若是当真失守,你和贝文安一样都是死罪……”圣尊的声音变得阴冷。
“维谷临死前愿献上抵御夜魔的上上之策,从此便死而无憾!”维谷沉声说。
圣尊看了看视死如归的维谷,又看了看几乎快要晕厥过去的贝文安,语气和缓了些:“说来看看,若真有夺回牧城的上上策,或可免你死罪。”
此策说来话长,微臣斗胆还要一个请求。
“哼……,你说。”圣尊板着脸说。
“我对圣尊赤诚真心,是以愿为圣尊试毒;臣想试试在场贝文安、屠善伟、屠奕坤和柳如海几位大人,是否对圣尊赤诚真心,是否愿为圣尊试毒!”维谷说着,伸手指了指依然端在公公手中的那一盒野樱莓。
“我愿意,我愿意!”贝文安狼狈的爬到公公脚边,直起身子,从食盒中捧出大把野樱莓,塞进了嘴里。
维谷转身望着满脸惶恐的屠善伟、屠奕坤和柳如海说:“三位大人呢?”
柳如海强自镇定说:“如此荒蛮验毒有违法度,倘若你心存歹意,在果子中藏毒,而你自己又私自吞了解药,你此刻叫大家来尝毒,便是要毒害忠良!”
“正是!”屠奕坤和屠善伟也附和着。
“那好,我接着方才的话头讲。”维谷顿了顿说,“圣尊去岁冬日之时,可曾颁布诏令,准许二百位牧城的戍边战士卸甲,荣归南国?”
“哼!一派胡言!”圣尊说,“我与青岚部落拟定的契约怎会随意改动?朕允诺你们的是戍边五年之后!如今算来该是还有一年,可你们却已经把牧城丢了!”
“圣尊英明!”维谷伸手入怀,掏出一张诏书说,“那这便是屠善伟假传的圣旨喽?”
圣尊劈手夺过了维谷手中的诏书,展开一看,勃然大怒。
“这是诛九族的死罪。是谁拟的?”圣尊声音冰冷。
“是屠善伟。”维谷作答。
“胡说!”屠善伟说,“老夫从未做过如此荒谬之事,维谷满嘴胡言,该活剐了他!”
“圣尊,我和他谁该活剐便活剐了谁,此事容当后议,且容臣接着说,倘若圣尊断定臣所言是谎话,再活剐了也不迟。”
“好!你继续说!”圣尊冷声道。
“屠善伟用假圣旨,骗了我宗族二百战士及亲眷迁徙南国,可实责不然。他竟将这些人诱骗至荒芜的壁垒,令漕运司的官兵穿了他们的琵琶骨,关押囚禁起来。每逢需要向圣尊进贡之时,屠善伟便下令屠杀十人,将尸体肢解、撸去内脏和外皮,在锅中烹制煮熟,再腌制一番,便成了灵肉,呈送给圣尊。”
“砰!”
圣尊一脚将维谷踹翻在地上,怒吼道:“满口胡言!你竟敢说朕吃了人肉!来人,朕在这里就活剐了你!”
“哇!”
便在此时,贝文安忽然抱着肚子,吐出一大口秽物。
“呜哇!”紧接着,贝文安惨嚎着在地上打滚。
“贝文安,我有一句话问你,你若如实回答我,我便给你解药!”维谷问,“夜魔七月末围了牧城,切断了通灵索,阻断牧城与临都城之间的通灵法阵,无法瞬时千里传讯。可七月二十八日,我牧城一位参将跃过了蒲神山,向着临都城飞驰而去,若我所算不错,他八月初一或是八月初二便可以抵达临都城通灵司报信。你可见到他人了?”
“乔戈里么?”贝文安痛得面目狰狞的说:“他七啊……月三十一便……啊!临都城。”
贝文安痛得满地打滚说:“屠善伟告诉我不能留活口……,我啊……”
贝文安说到这里,身子不再打滚,僵在那里一动不动了。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维谷说,“贝文安临死前也说了屠善伟的阴险嘴脸……”
“你小子当真在野樱莓里下毒,而后自己服食了解药?”圣尊此时已经接过了公公递过来的御用匕首,抽出刀刃,抵在维谷肩头。
“许多食材都有相冲之道。例如大枣和虾肉一同食用会产生砒霜,野樱莓本无毒,可若与人肉人血一同饮下,轻则上吐下泻、重则立时毙命,便如贝文安这般。”
“嗯……”维谷惨哼一声,圣尊的匕首已经刺穿了他左肩下的琵琶骨。
那钻心的疼痛几乎让他晕厥,可就在他难以自持的那一刻,他脑中又浮现出她的脸庞。
“依诺……”维谷在心中默念。
匕首抽出之时,那钻心的剧痛并没有放大维谷的惨嚎声。
“微臣可以证明,将野樱莓分食给今夜未曾染指灵肉的众位娘娘和公公、或是当差官吏,若是他们无碍,便可证明我所言非虚。”
“朕明白了……”圣尊说,“贝文安未曾出兵救援,致使牧城沦陷,青岚部落伤亡惨重,于是你便想来此,毒害朕的爱卿与妃嫔以施报复是么?”
话锋刚落,圣尊的匕首又扎穿了维谷右肩下的琵琶骨。
“依诺……”维谷在心中默念。
“圣尊可只让场中这几名官爷服食少许,即便是有腹泻之症状,也算是维谷欺君,自然没什么话好说。亦或是让染指过灵肉的这几位狗官服食一两颗野樱莓,倘若不上吐下泻,即刻便可活剐了我……”
圣人抽回匕首,维谷脸颊上豆大的汗珠往下淌,脸上却依然没有丝毫的屈服。
圣人踌躇片刻说:“在场官吏,每人从食盒中取三颗野樱莓服下;再给屠善伟、屠奕坤和柳如海每人三颗野樱莓服下……”
一众官吏不敢抗命,每人捡拾了三颗野樱莓吞下。
屠善伟、屠奕坤和柳如海也被官吏强制各塞了三颗野樱莓,又眼看着他们吞进腹中。
在场圣尊、维谷、阶下官吏和在场众妃嫔皆是鸦雀无声。
此时众人才发觉,原来这皇宫之中蟋蟀的鸣唱也与寻常百姓家的一般响亮。
血顺着维谷的两肩流下,湿透了衣衫。
维谷眼中含泪,在泪中又化出了依诺的倩影。
“依诺……”维谷在心中默念,“你的夙愿,我和你二姐一起为你实现!”
一盏茶的功夫过后,任凭柳如海、屠善伟和屠奕坤如何克制,依然止不住的呕吐起来。腹中鸣叫,叽里咕噜的,浊气熏天。
“回圣尊!”柳如海说,“今夜食谱中没有野樱莓,或许是这灵肉今夜做法与往日不同,才会与野樱莓相冲!”
屠善伟也喊道:“今夜灵肉或许是辅料比例与以往略有不同,可维谷栽赃这灵肉是人肉所制,实乃欺君!该就地斩首!”
圣尊转头再看在场的几位兵吏。兵吏们相互张望,尽皆无恙。
“再吃,你们每人吃上十颗!”圣尊继续吩咐着。
这些兵吏此时都相信了维谷的说辞,也不再顾虑,大口的吃起来。
“圣尊……”维谷失血不少,此时身体有些打颤,“圣尊见屠善伟、屠奕坤和柳如海的症状可有几分眼熟?”
圣尊心中一凛,他怎么会忘记呢?
四年前,也是中秋前的家宴,他与一众妃嫔均都是上吐下泻。
只是彼时,灵肉弥足珍贵,每人只分食了薄薄的一片……
几位兵吏此时依然各个神采奕奕。
“每人再吃一把!”圣尊吩咐这。
众位兵吏此时已有几分同情维谷起来,争先恐后抓了大把的野樱莓放在口中。
又静静候了片刻,几位兵吏依然无碍。
圣尊手中依然握着匕首,语气略微和缓说:“如此看来,食材的确相冲!可你说灵肉是人肉,若没有证据,朕便还是要定你欺君之罪!”
维谷点点头说:“能证明,此法也正是微臣早先所说的,抵御夜魔的上上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