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独隐寺已经是香火鼎盛一派热闹。程川特意在傍晚上山,到了独隐寺的寺门回身俯视,临渚市已经化身成为一片灯火阑珊的海洋在独隐寺山下蔓延开来。
程川看着这片繁华的海洋神游物外。弘德方丈打扫完院子,本想关门却看到伫立在门口的程川。弘德拿着扫帚来到程川身旁。
“施主。”
程川的思绪收了回来,但依然未动。
“万物皆有劫,施主可是遇到不可化解的难处了?”
“我来找我父亲。”
“日落上山,施主应该是还有其他的事吧。”
程川在寺院门口的台阶上坐下,看着天上的繁星点点。
“为什么会有人害人呢?弱者活该被强者欺吗?”
弘德把扫帚担在台阶上,坐在上面。
“恶欲皆由贪念生,强弱又岂是天注定。”
“方丈…我该怎么办?我…”
弘德伸手止住了程川要说的话。“我来独隐寺甚久了,势单力薄,头脑混沌。”
程川眼中的星光黯淡下来。
弘德没有继续说话,伸手从袖口中拿出一封信。
信件递到程川面前,弘德方丈开口说到:“到‘至乐寺’找我师弟吧,他应该会有能力帮你的。”
程川看到在信封上有娟秀的瘦楷写到:“然一大师亲启。”
程川愣了一下,大脑飞速运转思索起来。至乐寺是亚洲最大的佛寺,多国首脑政要都曾去参观拜访。而至乐寺主持--然一大师竟然是弘德方丈的师弟?
“方丈,这…”
程川拿过信件的手有些颤抖。
“您之前是…”
程川的疑惑还没问出口,弘德已经起身拿起扫帚走回寺院。
“你种下善果,应得福报。人间正道…是沧桑…”
……
至乐寺位于中部省份,占地数百余亩。至乐寺的香火从古至今从未中断,近年来富商财亨不断捐款“积德”,至乐寺更是鼎盛至极。至乐寺新建的极乐大殿坐北朝南端坐山腰,殿内鎏金大佛熠熠生辉。香火缭绕,日夜不息。
与此相比,然一的禅房却意外简朴冷清。然一大师个子瘦小,他的眼神很柔和,不见喜怒悲乐,与他对视没有任何不适,反倒如沐春风。
然一拆开程川拿给他的信件,读后并没有说任何关于弘德和解难的事情,而是感谢程川种下桫椤,弘扬佛法。
然一大师邀请程川在至乐寺住留几天。程川来到至乐寺好像所有烦忧都在袅袅香火中消散了。可是程川明白,远离纷扰争斗只能欺骗自己躲避威胁。程川想,心静下来也许更有利于想到解决的办法吧,他不想让自己和家人、爱人身处他人的威胁控制之下。可是对于实力悬殊的对手怎么应对呢?程川现在想不出来,不如就应然一大师邀请先留住几天。
远处山脉的脊背如同匍匐的巨龙环绕在至乐寺周围,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寺院钟声响起,这种洪亮厚重的声音穿透大脑,荡涤心灵。
山上的风比较冷冽,丝丝寒气钻进衣服里侵袭着程川的身体。程川打了个寒噤,起身准备回屋的时候,打禅院月亮门外走进来一个少年和尚。
和尚步伐稳健,双手捧着一床薄被走进来。
“住持让我来给你送一床被子,天冷注意保暖。”
和尚话语平淡,说完捧着被子站立在程川面前一米外的地方。
程川接过被子道一声谢,和尚低头示意转身离开。
第二天傍晚,和尚又送来了艾草绳。
“山上蚊虫比较多,艾草可以驱蚊虫。”
第三天晚上,和尚又送来了蜡烛。
“山上时常断电,预备下蜡烛以备不便。”
少年和尚每次来,程川都仔细打量,他的每一步迈出来都像是站桩一样有力而稳健,结实的肌肉撑起僧衣,脸上或许是由于时常练功留下了细小的疤痕,站在那里,就像是一道坚不可摧的墙。
用“行如风,站如松”来形容再合适不过,但是让程川更加注意的,是少年和尚的眼睛--那是一双看起来心事重重的眼睛。
寺院僧侣当中很少有这么复杂的眼神,程川想不到在这佛门清净地会有什么事让他心神不净。
第四天一早,带着清晨的露水,少年和尚又来到程川的禅院。
“然一大师让我来打扰院子。”
“我自己来就行了,不用麻烦。我这一来,真是叨扰你和然一大师了。”
“别客气。然一大师很忙,他让我多照看你一下。有什么需要你跟我说就行。”
“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你叫我释新就好。”
“释新?你是什么时候来至乐寺出家的?”
“我来至乐寺刚满一年。我自小在嵩山出家,以武入禅。后来我们方丈说我心中杂念太多难成正果,让我来至乐寺跟随然一大师修心求佛。”
程川走到院子中间,鞋底上粘了几片凋落的花瓣。释新跟程川交谈着,手上的扫把也没停下,将一地落红扫向一堆。
“跟随然一大师修心求佛,每天要听大师讲许多佛经吧?”
“然一大师从不让我听他讲经。”
“哦?那你都做什么?”
“扫地挑水,干干杂活。他说有一天我能专心致志地扫地挑水了,我就可以听他讲经了。”
程川撇撇嘴,心想果然大师都是高深莫测,如果自己是释新,一定早就疯了。
第二天程川跟然一大师告辞,佛门净地纵然无烦无恼,可是红尘斗世才是现实。
然一大师没有挽留,而且提出一个要求:“你带释新一起下山吧。”
“我带他下山?带他做什么?”
“你带他看大千世界,他护你周身安全。”
程川看了看站在门外一言不发的释新,问然一大师:“多久上山?”
“十年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