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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尤科斯事件”始末(1)

2003年10月25日清晨,一架小型私人客机正静静地停在俄罗斯诺瓦斯别克机场的专用停机坪上,准备加完油以后转场飞往莫斯科。突然,几辆联邦安全局(FCB)的黑色小车冲进机场并迅速靠近了这架飞机,一群蒙面的武装特工随即呐喊着冲进机内。片刻之后,这架飞机的主人,一位年轻而英俊的富商,双手戴着一副明晃晃的手铐,被押入了早已待命的一架专用货机,飞回莫斯科。

发生在诺瓦斯别克机场的这一幕,是俄罗斯联邦安全局的一次特别行动。

被逮捕的年轻富商名叫米哈伊尔·霍多尔科夫斯基,是当时俄罗斯声名显赫的首富,也是俄罗斯最大民营垂直一体化企业尤科斯石油公司的总裁,一位在国内被称做金融工商业寡头、在西方却颇受欢迎的企业家。俄罗斯检察院起诉他的罪名是“商业诈骗、偷漏税款、谋杀以及侵占国家资产”。这一事件被媒体称为“尤科斯事件”。

从表面上看,霍多尔科夫斯基的被捕只是俄罗斯政府对寡头势力的一次打击;从更深远的层面上看,“尤科斯事件”实际上是一场重组俄罗斯能源工业和在国际能源市场建立能源帝国的斗争,事关普京政府的政治前途、俄罗斯的民族和国家复兴。此后的很长一段时期,“霍多尔科夫斯基”和“尤科斯”

这两个词不仅成为了西方国家和俄罗斯政府争吵的焦点,更几乎成了世界石油市场的命脉,往往是俄罗斯司法部门的一纸判令,就能使纽约原油期货价格往上飙升;而后,通过全球化的“蝴蝶效应”,将油价上涨的阵痛传递给石油消费大国和最后的消费者。

一、乱世枭雄——霍多尔科夫斯基的发迹

(一)共青团的宠儿

1963年,霍多尔科夫斯基出生在莫斯科一个普通集体公寓。其父亲是一2006年12月21日,在俄罗斯首都莫斯科的克里姆林宫,(从左至右)英荷壳牌石油公司首席执行官范德伟,日本三菱公司总裁小岛顺彦、三井公司首席执行官枪田松莹和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首席执行官阿列克谢·米勒参加与俄总统普京举行的会议。根据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21日与萨哈林2号项目投资方签署的一份议定书,俄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将以74.5亿美元的价格购买萨哈林2号50%的股份加1股,从而将获得对该项目的控股权名犹太人,在一家工厂的高压机器工具车间担任工程师,这个职位在当时的苏联属于中等阶层,一个月数百卢布的收入,足以让这个三口之家过着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殷实生活。

霍多尔科夫斯基的童年梦想是成为一名苏联工厂的经理,这意味着他能够获得一个孩子心目中的尊重和特权。在苏联计划经济和短缺经济的条件下,这些尊重和特权都极为具体和形象,它不仅意味着面包和牛奶,更意味着轿车和大房子,以及在莫斯科的古姆商场(国家百货公司)购买紧俏商品的资格;而像老霍多尔科夫斯基那样的普通百姓面对的则是没有尽头的排队购物和各种分配票证。为了实现这个梦想,霍多尔科夫斯基一心想要成为苏联社会环境和游戏规则下的精英。

霍多尔科夫斯基有着带有典型犹太人特征的卷曲棕色头发和棕色大眼睛,相貌英俊,声音柔和,总是带着一种谦和得接近于软弱的微笑。他从小就是大人们眼中的乖孩子:尊重老师,服从命令,乐观上进,纯真的眼神和谦逊的微笑更增加了他与生俱来的亲和力。

正因如此,霍多尔科夫斯基成了苏联共青团的宠儿,他曾经担任莫斯科门捷列夫学院的共青团副书记,在苏共高层和克格勃内部也有庇护者。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犹太血统,而苏联社会中一直存在的敌视犹太人的情绪,霍多尔科夫斯基完全有可能成为后来他所破坏的那个体系内的精英。

在莫斯科门捷列夫学院获得工程学位之后,霍多尔科夫斯基遭到了一生当中的第一次重大打击。当时,他希望能够获得一份在一家重点军工企业中的工作,这样可以使离实现自己的童年梦想更近一步。由于在班上成绩名列前茅,而且又是共青团干部,霍多尔科夫斯基认为自己取得这份工作十拿九稳,但他的请求却遭到了拒绝。尽管从来没有人正式对他解释过原因,但这位执拗的年轻人坚持认为,由于他是犹太人,政府认为他不适宜在保密性很强的军工企业工作。

(二)从合作社起步的经商活动

在正式的升迁之路被堵死之后,霍多尔科夫斯基只好选择其他道路。20世纪80年代以后,苏联的社会和经济已经全面陷入停滞,以勃列日涅夫为首的苏联领导层被迫允许在一定领域进行一定程度的资本主义试验。苏联高层选择了苏共的青年组织——苏联共产主义青年团作为试点单位,共青团获得了可以自由支配自己获得的各种收益的权利,大学里的团组织其实成为了商会。紧闭的大门终于打开了,新的机遇开始层出不穷。

由于在担任学院共青团副书记期间建立的广泛社会关系,再加上艰苦的工作和坚持不懈的奋斗,霍多尔科夫斯基迅速获得了成功。1986年,年仅23岁的霍多尔科夫斯基当选为莫斯科伏龙芝区共青团区委副书记。一年后,霍氏牵头组建了“缅纳泰普”合作社,在共青团和关系网的保护下进行商业活动。

他们最开始做的买卖是倒卖假酒——从国外弄来的“拿破仑”牌假白兰地和在波兰灌装的假冒瑞士的伏特加酒。除此之外,他还参与过倒卖假名牌牛仔裤和计算机的生意。

霍多尔科夫斯基的真正发迹始于他与合伙人创办的一家“青年科学技术创新中心”。尽管名义上青年科学技术创新中心是让青年科学家通过给工厂解决技术难题来赚钱,但是霍多尔科夫斯基和同事的主要业务就是玩一个金融上的把戏:将非现金信用兑换成现金。该中心和一个研究所在同一家银行拥有账户,钱就是从一个账户转到另外一个账户上,青年科学技术创新中心再将钱从自己的账户上取走。通过这种简单而粗糙的变钱游戏,霍多尔科夫斯基在25岁的时候赚取了自己的第一桶金。

与其他通过开皮包公司赚了钱就跑路的年轻人不同,霍多尔科夫斯基将现金分发给周围的参与者:给自己的同事、给庇护自己的领导、给工厂和研究所的高层,再按照一定百分比给一直庇护自己的团组织。由此,他赢得了各方的感激。而这些工业界的领导之所以愿意同霍多尔科夫斯基合作,是因为他们知道:“他是在和当局合作,而不是和职业骗子合作。”霍多尔科夫斯基的最初资金供给者,高温研究所的所长舍伊德林院士就说:“他们充满活力,他们是众所周知的团干事,是文雅、淳朴的年轻人,而不是那些卑鄙的窃贼。”

做贸易不到两年,霍多尔科夫斯基的年收入就达到了8000万卢布(按当时的官方汇兑价相当于1300万美元,黑市价格约为1000万美元)。这使他成为俄罗斯新一代中最成功的财富人士。霍多尔科夫斯基也因此得到政府器重,升任共青团莫斯科市委第二书记。

(三)从商人到银行家

1988年初,霍多尔科夫斯基通过关系结识了一位名叫格鲁博维奇的校友,此人的父母都在苏联银行工作,而且官职显赫。于是,霍多尔科夫斯基利用这个机会,动用了各种手腕,成立了一家民办银行,业务上挂靠在苏联银行的莫斯科伏龙芝区银行。

1988年,《苏联国营企业法》、《租赁法》和《合作社法》的通过为经济官僚开了绿灯,为国家财产的占有权集中到各企业厂长手里打下了基础。同年底,霍多尔科夫斯基的银行正式注册为缅纳泰普银行,并且成为了被政府批准和挑选出来作为政府将资金贷给企业的中介商业银行。

1991年5月,霍多尔科夫斯基注册成立了“缅纳泰普(MANATEP)国际银行联合体”,后来又易名为“缅纳泰普国际财政联合体”。“缅纳泰普国际财政联合体”率先在苏联官方允许的第一时刻,进行了股份化改造,霍氏又一次将自己的银行包装上市,“缅纳泰普”的广告开始出现在马路上、电视上,霍多尔科夫斯基本人也开始为俄罗斯人所熟悉。打开电视,人们经常可以看到一个朴素英俊的年轻人挥舞着手说:“我是米哈伊尔·霍多尔科夫斯基,为你们的未来担保,买缅纳泰普银行的股票吧!‘缅纳泰普’是一家商业银行。”股票在莫斯科新成立的证券交易所一售而空,霍氏成了千万富翁。作为回报,格鲁博维奇的父母也得到了霍多尔科夫斯基赠予的股份。

除了发行股票所带来的巨额利润外,在被称为俄罗斯经济改革设计师的盖达尔担任总理期间,凭借着与总理的良好私人关系,缅纳泰普银行获得了更多的机会,比如向车臣重建提供资金。按照俄罗斯政府审计部门的材料,车臣重建耗资巨大,对格罗兹尼投入的44亿美元被像“缅纳泰普”这样的商业银行消化。缅纳泰普银行还被授权为财政部、国家税务局、莫斯科市政府和俄罗斯军备出口的指定商业银行。大量的国家资金流入缅纳泰普银行,资金的时效性让霍多尔科夫斯基获得了不菲的利润。

1992年,随着苏联的解体,俄罗斯开始大规模的实行私有化,这为“资本向少数人手里集中”提供了法律依据。之后,国家采取的“全权委托银行制度”

使寡头在金融领域迅速膨胀。

(四)35岁:建立了庞大的经济帝国

1995年8月30日,叶利钦正式签署命令宣布执行“债转股”计划。在同年12月8日对“尤科斯”的拍卖中,“尤科斯”45%的股票以贷换股方式成交,33%通过拍卖成交。霍多尔科夫斯基付出的代价分别是1.59亿美元和1.5亿美元,仅超过起拍价900万美元。尽管另外3家银行的出价几乎都是霍多尔科夫斯基的两倍,但却被主办单位认定为资质不合格。一个有说服力的数字对比是,当时“尤科斯”的估值为7亿美元,而不到两年后,“尤科斯”在莫斯科证券交易所重新上市的时候,市值已经上升为70亿美元。虽然霍氏一再强调,拍卖的附加协议是他必须缴清“尤科斯”以前拖欠的税款,此后也不再享受税收补贴。这就意味着,他得交上总额32亿美元的税款。但有知情者指出,霍氏是用“尤科斯”的钱得到尤科斯公司,他自己并没有出钱,而且也没有交纳税款。这场拍卖实际上是一场寡头与政府达成的交易:通过支持叶利钦总统而窃取到大量的国有资产。

至此,霍多尔科夫斯基在35岁的时候不但实现了自己童年梦想的机会,拥有了一个包括银行和能源企业在内的庞大帝国。“在改革开始阶段,所有冒险和投机的成功,都有高层官员的扶持或者与高层人士有密切的联系。”霍多尔科多夫斯基在发迹后所接受的一次媒体采访时说,“成功不是靠钱,是靠你有没有后台。……你必须得到政治保护。”霍多尔科夫斯基比那些共青团内的党政领导们更有野心,也比那些帮助过他的克格勃实权派们更精明,他们当中可能没有人料到,当年那个目光柔顺、满脸带笑的小字辈最终能走得那么远。

二、重振石油业——“尤科斯”的变革

俄罗斯拥有巨大的能源资源潜力,是全球唯一能够在资源保障方面自给自足的国家。按照石油探明储量排名,俄罗斯与伊拉克、伊朗、科威特和阿联酋分列在沙特之后。各种预测表明,到21世纪初,俄罗斯的石油探明储量为70亿~100亿吨,占世界石油总探明储量的8%~13%;每年的产量保持在3.3亿~3.4亿吨的水平,进入世界前三强之列。

(一)石油工业重组提供的商业机会

尽管如此,苏联解体以后,随之而来的严重的经济危机导致俄罗斯国内生产总值(GDP)水平大幅下降,也给国内能源工业发展带来极为不利的影响,首当其冲的是能源的生产水平。1991年之后,俄罗斯的石油年产量开始下滑,从最高峰时期的年产5.91亿吨下降到了1998年的年产3.03亿吨。

之所以出现这种局面,是因为俄罗斯的石油储量虽然很大,但石油工业却非常落后,设备陈旧,技术落后,厂房分布零乱。值得特别指出的是,俄罗斯能源企业的主要领导人缺乏在市场条件下,特别是在国际市场条件下进行经营管理和竞争的经验,苏联遗留下来的管理结构和管理方法等方面明显不合时宜。

由于解体前后国内外石油价格的巨大差异,1991-1992年,大量的石油被非法出口到国外。当时,国际市场上一吨石油可以赚100多美元;而在俄罗斯国内售卖,利润只有前者的一个零头。在这样的混乱时刻,一个叫阿勒科普诺夫的俄国人创建了私营的鲁克石油公司(Lukoil),由3家石油开采公司、2家炼油厂和1家石油销售公司组成,他引进西方石油公司的管理模式、实行垂直化管理,从石油勘探、开采、炼油到营销、销售全程负责。这就意味着新的公司要将苏联时代遗留下来的炼油厂、石油公司以及各种相关机构整合起来,建立一家以市场为导向的、全新的石油公司。

1992年11月17日,叶利钦总统签署命令,宣布要在俄罗斯首批建立3家垂直式管理的石油公司,对整个石油工业进行重组。阿勒科普诺夫的石油公司名列其中。在保留石油销售市场的同时,鲁克公司展示了在石油加工和石油产品销售领域拓宽海外业务的兴趣,吸收了国外投资,并且获得了海外原料基地。在此基础上,该公司试图在南半球和西方国家扩张自己的海外贸易。鲁克公司国际勘探开发业务的重点首先是扩大在里海和波斯湾地区的原料基地,在产品销售方面关注的是独联体国家和波罗的海沿岸国家,同时也包括罗马尼亚与保加利亚。鲁克石油公司的发展模式,尤其是它与大型跨国石油企业之间的合作战略,为后来包括“尤科斯”在内的俄罗斯石油公司的现代化改造起到了很好的借鉴作用,在很大程度上指明了石油公司的发展方向。

(二)从政界点穴击败竞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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