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邑城,城西。
望云客栈的一个房间内,灯火通明。
苗疆、白朴、唐天还有史一柱四人分坐四方,白朴和女儿白嫣然及几个门人来到大邑城之后,便住在望云客栈。
“白家主如何看待今晚发生的事情?”唐天首先问道,毕竟今天夜间苗疆和白朴都是相助庞锐的。
白朴的神色有些黯然,“实不相瞒,这庞锐虽然我并不认识,但他的师父游刀孙崇明却是我的舅舅,从他的口中我还是有一些了解此人。”白朴此言一出,大家都有些惊讶了,五十年前的武林榜第五的高手游刀孙崇明竟然与白羽府有如此之深的渊源。
“舅舅过世之时,我二十多岁,而那庞锐也有三十多岁了,虽然没有见过面,但期间舅舅曾经来过白羽府,和先父谈过他所收留的弟子庞锐,被我听到了,他当时给自己的弟子评价是韧性强、忠勇、彪悍而机谋不足,我相信舅舅不会看错人,庞锐应该不是那种心机深厚之人。”白朴说到此处,稍作停顿,“这次我到大邑城之后,便四处打听此人为人,倒也没有太大的过错,甚得城内百姓的爱戴。”
“况且,这些年他虽然经营武馆,但杰出的弟子并不多,所以实力也不算雄厚,更没有能力一举杀害几百位武林人士,我仔细检查过,那些武林人士也并非种了毒药之类。”白朴语气放重,看了一眼史一柱,“史兄,所以我相信令师兄被害一事,应该与他无关……”
唐天低头沉思,史一柱则有些激动了,“如果说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怎得都不相信……”史一柱稍微平息一下自己的情绪,“首先,大邑城并没有第二家像霸刀武馆这样实力的武林帮派,如果不是他所为,那整个大邑城应该找不出这样有实力的帮派了,难不成是武林同道自相残杀?”
“其二,这一次我们来到大邑城,是应庞锐之邀,我们之所以入住霸刀武馆,也是受他们之邀,因此,也只有他们才真正占有天时地利,才可以如此方便的行事。”史一柱一手紧紧攥住桌角,努力平抑自己的情绪,“还有,为什么我们到了大邑城之后,便留言四起,又说章泽失踪,又说圣典丢失,又有人说根本没有这事,全是骗局,从武林同道被害,还有刚才庞锐的表情来看,极有可能是个骗局。”
一番话和白朴的针锋相对,但也是丝丝入扣,白朴一时间还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来辩解。苗疆看了看两位,正欲启齿,忽听见窗外风雨声中夹杂着急促的脚步声,“窗外何人?”
一名白羽府弟子引着一位身着雨衣的人进门了,“家主,这位自称是庞锐庞庄主派来送信的使者……”
听说庞锐派人送信给白朴,史一柱的眼神一下子有些变了,紧紧盯着白朴。
“送信?”白朴有些疑惑,“拿过来……”此刻丝毫不能让在座的其他人怀疑自己和庞锐有过接触,否则跳进黄河也说不清。
“这位是苗帮主吧……”那雨衣使者掏出了两封信,一封递给白朴,一封交给苗疆,“我们庄主也有一封信交给您……”
“是吗?”苗疆接过信问道,“庞庄主还说了什么?”
“我家庄主什么也没说……”那雨衣使者便引退了。
白朴将信展开,粗看一边之后,脸色有些发青,苗疆看完,眼中也抹过一丝惊骇,将信推给唐天和史一柱,“你们看看,庞庄主说的是否可信?”
…………
田文看着倒下去的庞锐,还有刚刚和自己有过男女之欢的四夫人那两具逐渐僵硬的尸体,目光神呆了片刻,该如何收场?
田文将四夫人的尸体先放在床上,后又将庞锐的尸体衣服除尽,趴在四夫人的身上,又将现场重新布置一番,倒还真有几分像庞锐纵欲过度死亡的现象。
瞧着自己的成果,田文嘴角抹过一丝阴冷的笑容。
“好啊,聪明,不愧是文相岭的儿子……”窗外突然响起带有嘲笑意味的赞叹声,室内的田文听闻此言,不惊反喜,“师父……”
一个高大的身影随着话语闪了进来,来人身穿棕灰色长袍,两手负后,缓步前进,稳立如山,左肩处露出佩剑的剑柄,气势迫人,他的年纪至少在六十过外,脑袋几乎光秃,可是皮肤白嫩得似婴儿,长有一对山羊似的眼睛,留长垂的稀疏须子,鼻梁弯尖,充满狠邪无情的味道。
“庞锐啊,你也算是一代英豪,不会想到自己竟然死得如此窝囊吧?”那老者踢了踢庞锐垂下来的胳膊,“当年,你进山对付山匪之时是如何威风,我师兄竟被你活活生擒,刀劈文相岭,现在看看你,不过是一瘫肉泥……”
这老者正是二十年前被庞锐杀了的山匪二头目的师弟李苍松。
“此地不易久留……”田文拉住师父李苍松的手臂,满脸坏笑:“师父,我们赶快走吧,后院还有不少女人等着我们伺候呢……”
灯火忽灭,两条人影在后院闪动。
庞锐的家丁还有弟子,基本上都在龙牙山庄四周寻守,而后院发生的惨绝人寰之事竟无一人察觉。
…………
苗疆、白朴、唐天还有史一柱四人彻夜未眠,桌上摆放着庞锐写来的两封内容大致相同的信。
倘若正如庞锐所猜测,那么这件事情就牵扯太为广泛,四人商议,如果按照庞锐的猜测,许多疑团确实可以解开,但存在两个最为明显的疑惑很难解释:
第一,章泽是如何得到这《天魔圣典》的?
其二,如果真是魔门中人出手,是魔门中的一派还是魔门已经联手了?
一名弟子匆忙从外面闯入,“家主,大事不好,庞锐死了,庄中有数十名女眷还有上百名弟子被杀……”
…………
庞书彦此刻正窝在山石之间的一个狭小的缝隙中,“什么鬼天气?”春末竟然下这么大的暴雨,连土生土长的庞书彦也没有见过,此时,除了漫无目的的咒骂,也无事可作。
马被栓在不远处的一棵高达数十丈的树上,正焦急的围着树干转圈。
一道雪亮的闪电将整个山峦照得如同白昼一般,可清晰的看见粗壮的雨绳从天上一根根垂落下来。
“喀……嚓……轰……”紧接着一声巨雷仿佛山峦都被振动了一般,从天而降,在庞书彦面前耀起一片红光,这一闪电和巨雷正劈在庞书彦栓马的大树上,大树有一半轰然倒下,而自己的那匹马则声音都没有发出一声,便倒下了,惊得庞书彦从罅缝中猛然起立,头却狠狠地磕在石壁之上。
心中涌起一阵强烈的不安……
“啊……”庞书彦一阵锥心之痛,为了头,也为了马,还有那心中挥之不去的不安。
山岭孤峦,夜雨戚风,夜色孤影。
这一刻,庞书彦突然想起家中那一盏温馨的灯火。
此刻要是回到自己家人的身旁,有父亲还有母亲,还有那些使唤丫头,那该有多好啊。
从来没有这样强烈的想过这个念头。
春深似海不胜愁,雨夜怀乡思绪悠,客寄他地可安适,天涯何日返归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