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不远处那个浑然天成的尊贵男人，皇甫德仁的眼里没有什么情绪波动。
他是皇甫德仁，明君帝皇甫贤铭和先皇后魏紫的独子，七王之一的魏王魏年的亲外甥，龙皇王朝身份高贵的大皇子。如今年方十八，虽年纪尚轻，但论文韬武略，也算是六位皇子中的佼佼者。
而帝师洛清泷，以十七岁之龄坐上帝师宝座，名满天下的时候，他的确是惊讶了一把。
尤其是得知这个比自己小一岁的男人要来教自己时，他虽然表面上风平浪静，但实际上是不怎么高兴的。
大抵因为自小失去了母爱，他的性格一向冷淡，甚至说有点不近人情。无情无爱的他，心里也就只有那一个位置能让他有所期盼。
尽管现在明君帝没有立太子，但是对于那一个位置，他的胜算是很大的。
因为他的五位弟弟中，身份比他高的有，但是当的起嫡子二字的，还真的没有。
谁叫自打他母亲去世后，父皇便没有再立那几个贵妃为后呢，但自古帝王立贤不立嫡，就算没有嫡子的身份，他的五位弟弟的能力和背景也是丝毫不差。
皇甫德仁冷笑，洛清泷教了他们不久，他却一直琢磨不出洛清泷的心思，尤其他身为帝师，而帝师的身份意味着什么，他很清楚。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帝师，他的选择就决定了这个王朝未来的君主，关乎着所有人的命运。
今天他能冷酷无情，干脆利落把那个宫女送去西阁就可以看出，他绝对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的。
洛清泷最先看向皇甫德仁，看他还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在上的样子，不觉地翘了翘唇角。
这个大皇子，看来还需多加磨炼啊。
“老师，要不我们继续讲课吧。”
温润如玉的男声在安静的大殿里响起，却丝毫不显得突兀。
洛清泷看着这个打破诡异气氛的男孩，望进他清澈见底的眼眸，轻轻地点了点头。
他很欣赏这个十五岁的男孩，他是八皇子皇甫文梁，良嫔赵楚玉蝶的儿子。
虽长在宫中，但是却与他的那几个兄弟姐妹不同，无意争储，一心向学，心如明镜。
而且最重要的是，皇甫文梁性格极好，温和天真，对他这个老师可是非常恭敬，从不怠慢。
“也就你这个呆子现在还能学得进去。”
桀骜不驯的男人抱着帮，一脸不屑。他是二皇子皇甫知永，贤贵妃韩春柳之子，丞相府韩家韩王韩鸢的外甥。身份显赫，被宠得性格刁蛮，无法无天。
“二皇兄，不能这么说老八。”
蓝色华服的男子负手站立，淡淡地瞥了皇甫知永一眼。
“哼。”
皇甫知永冷哼一声，没有搭腔。
说话者是皇甫知永的六皇弟皇甫离宫，慧妃燕冰娇之子，将军府燕家燕王燕翮的外甥，跟他的母族地位不相上下。
而且燕王和韩王关系一向甚好，两个人又是从小一起长大，皇甫离宫的话……他还是会给几分面子的。
洛清泷静静地看着眼前这几个皇子，没有人能看出他此时的情绪。
早在皇甫文梁说话之前，他就已经摆摆手示意宫人们退下了，就是为了瞧一瞧他们的反应。
这一瞧，倒是让他的心里有了几分思量。
这几个家伙好像一点也没有被刚才的事情影响，居然还是那么平静，不愧是陛下的孩子们，有皇家风范。
但是，相比较他们而言，这件事的正主倒是异常平淡。身为五皇子皇甫潇涟，淑贵妃齐蕙兰之子，尚书府齐家齐王齐漫的外甥，他只是自顾自地找位置坐了下来，然后倒了杯茶小口抿。
他毫不在意的反应倒是出乎洛清泷的意料，不过也在洛清泷的意料之中。
反观四皇子皇甫钟毅，他是德贵妃红袖之子，但他的反应最为奇怪，白着一张俊脸，一言不发。
他垂在两侧的手微微颤抖，洛清泷看了一眼，微微一笑，又收回了视线。
懒散地直起身子，洛清泷站了起来，“好了，都跟我来吧。”
带着六个皇子去了离玉初殿不远的藏书阁，而他们剩下的任务就是——
抄书。
美名其曰，静心静思。
望着洛清泷飘然而去的背影，皇甫知永气得直瞪眼。
“抄不完不许用午膳！”
淡淡的声音从远处飘来，让皇甫知永更是头上冒烟。
啊啊啊，这个讨厌的小男人，不知道他最讨厌抄书吗！
……
“主子，招了。”
洛清泷坐在枝繁叶茂的大树上，浓绿的叶子遮住他扎眼的紫色衣袍。豆绿纵身一跃，稳稳当当地坐在了他旁边，一身绿色几乎与叶子融为了一体，她低声向洛清泷报告着。
“奴婢按照您的意思，只是吓唬了吓唬她，她就招了。”豆绿笑，“是德贵妃手底下的宫女如霜指使她这么做的。”
“哦？”
“奴婢悄悄去了德贵妃的玫瑰殿，居然发现那宫女居然不见了踪影。而且德贵妃好像对这事毫不知情。”
“何以见得？”
洛清泷好像没骨头似的倚在豆绿身上，一节白生生的手腕媚得人浑身发软。
“回主子，奴婢看见她的大宫女正给她按摩，顺便也就说起了今天的事，可是没想到德贵妃一听，居然立即坐了起来，那表情……一脸紧张……还有那声音，焦急万分……奴婢瞧着不像作假。”
豆绿小心翼翼地扶着他，说道。
要不是她知道主子和自己一样也是姑娘家，估计她现在早就被主子的男装迷的神魂颠倒了。
“呵呵，”洛清泷笑，“紧张，焦急？是什么原因呢？”
“难道是做贼心虚？”
豆绿捏着洛清泷的腕骨，轻轻地揉着。
主子一向在这春天里骨痛，就算是温暖如春，也是会难受得很。她跟了主子这么些年，对主子的身子可是了如指掌。
“我觉得不会。”
她倚在身边的豆绿身上，一张美得雌雄难辨的小脸，美眸半开半合。
“那还会是什么原因呢？”
洛清泷闭了眼睛，“我问你，德贵妃进宫的时候多大岁数啊？”
“嗯，这个……”
豆绿不愧身为洛清泷的百宝箱，啥啥都知道，“我们当今圣上30岁才有了自己的第一个孩子，33岁才有了四皇子。我记得德贵妃进宫的时候才14岁，过了一年诞下的四皇子皇甫钟毅，如今四皇子已经17岁了，德贵妃如今应该是32岁了吧。”
“不过说来也奇怪，陛下的几个女人，尤其是在后宫地位高的，基本上都是大家出身，就连先皇后也是魏家的嫡女。就独独除了这德贵妃，她不过是一介平民，只是容貌颇为出色，画画画得极好，才被选了宫里来的。”
“哦，”洛清泷点头，“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做‘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啊？”
“有……难道……”
豆绿张大了眼睛，然后嘿嘿地笑起来，“不会吧主子……”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这女人常年空守闺房，难免会有一些想法……”
“可是，那德贵妃可是大了五皇子16岁啊，这都可以当娘了吧？”
主仆两个坐在帝师府的树上，藏的隐秘，周围也全是自己的人，说话也就没那么拘谨，低声地细语着。春光尚好，乍一看好似神仙眷侣在交颈缠绵一般。
“或许只是单相思呢。”洛清泷分析。
“也对，毕竟陛下已经快五十了，可能心有力而余不足吧。”豆绿一脸贼笑。
洛清泷抬手就是一拍，“臭丫头，妄议陛下可是要杀头的。”
豆绿吐了吐舌头，一只手揉了揉被洛清泷拍过的脑袋，“奴婢才不信呢，主子才舍不得让陛下砍了奴婢的头……”
洛清泷眉眼之间是难掩的柔和，“贫嘴。”
“好了主子，临近晌午，奴婢已经叫人备了饭菜，您可是现在就用午膳？”
“嗯，你把它摆在膳厅就好，我稍后过去。”
两个人齐齐从树上飞身而下，一个转向后厨，一个转向后院。只是她们都没有发现，头顶正上方距帝师府不远的天空，掠过一只参天的大鸟，那鸟背上，还坐着一个男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