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祖籍咸阳三原县，唐初先祖随军出征突厥和土谷浑，屡获战功，后来被编入陌刀兵镇守西域。安史之乱爆发后，安西都护府驻军从西域驰援内地平叛，行军途中经过三危山，在大泉河谷夜宿时意外发现了远古壁画。”裴奋的侧脸和裴老官神肖酷似，他边说边用指头敲在桌板上，就像裴老官手中紧握的杏木棍儿，一声声敲在院内的水泥墩上，伴着激昂的秦腔：
“奇兵不在众，万马救中原。
孤云随杀气，飞鸟避辕门....”
“安史之乱后，唐德宗听闻了壁画的神奇，命人将样本揭下来送到北方的原始密林进行破译。后来发生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
“当时西域的局势风雨飘摇，河西一带群狼环伺，为防止壁画的秘密落入外族之手，德宗命令西域都护府挑选了一队精兵，卸甲归田，在大泉河谷驻防。”裴奋的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带着祖辈无尽的荣光，“选出的精兵就是我先祖家族的儿郎。他们伪装成莫高窟的僧人、道士、农户，在三危山下世代相传，尽心恪守。”
“很快吐蕃趁虚进攻陇右、河西。望着黄沙尘暴中像飞蝗一样涌来的吐蕃骑兵，裴家儿郎急掩柴门，将裸露的壁画用沙土涂抹覆盖。为抵抗吐蕃军队的疯狂杀戮，他们以一敌百，折损殆尽。”
“裴家仅存的妇孺肩负起了守护壁画秘密的使命。岁月荏苒，风雨飘摇的大唐轰然倒塌，中原大地先是进入了五代十国的大分裂，后来又回归宋朝的大一统。在此期间，敦煌偏据一隅，历经吐蕃、归义军、金山国、西夏的统治。”
厨房一角的烤炉中传来木炭炙烤爆裂的“噼啪”声，果木的清香伴着徐徐升腾的柴烟弥散在店内。烤架上，脂油顺着牛肉饱满的纹理慢慢滑下，滴在炭火上，溅起一股股青烟，在火光中摇曳着，像千军万马汹涌奔腾在夕照下的大泉河谷，而后又消散在空气中无影无踪。
阿良拿笔在记事本上画着，问道：“壁画一直平安无事吗？”
“有惊无险”，裴奋说道：“但发生过的故事却一件比一件离奇。”
阿丹瞪大了眼睛，探头凑近裴奋：“快讲快讲!”
“第一件事发生在宋景德三年，也就是公元1006年，信奉***教的黑汗王朝灭掉了于阗佛教王国，这个消息被东逃的于阗人传到沙州。裴家闻讯，协助寺庙僧人将莫高窟重要的经卷和佛像、幡画等集中起来，藏匿到河西都僧统洪辩的影窟中，也就是八百年后才重见天日的藏经洞和敦煌遗书。”裴奋讲述道。
“就在搬运经卷的过程中，裴家意外地在洞壁发现了大量的壁画剥痕，比剥离到西伯利亚的壁画面积大得多，而且痕迹古旧，可以确定这个大面积的剥离远在在安史之乱之前。裴家百思不得其解，慢慢也就淡忘了这件事，只是在将守护任务传给下一代时简略提及，谁也没再探究，直到后面有一个神秘人出现。”
“神秘人？”小宇来了兴趣。
“这也是第二件奇事”，裴奋说道：“一百多年后的一天，沿着大泉河谷北面走来一个衣衫褴褛的行者，到达莫高窟附近时已经步履艰难，几乎奄奄一息。这个人高鼻深目，一头黑色卷发连着满脸浓密的胡须，一看就是异域人士。裴家人见他骨瘦如柴，形容枯槁，显然是历尽艰辛长途跋涉而来，不免动了恻隐之心，将他安置在空余的洞穴内修养。”
“故事到这一般就坏事儿了。”阿丹嘟哝着。
“也并不是”，裴奋回应道：“裴家对神秘壁画一直谨慎守护，确保万无一失。先祖之所以收留这个行者，一方面因为心生怜悯，另一方面也因为随着时光流逝，沧海桑田，远古壁画所在的洞窟大部分已经被大泉河不断沉积的泥沙深埋进了地下，对于一般人来讲已是无迹可查。”
“怪不得，怪不得....”阿亮用笔敲着纸面，“老五带我们去的洞穴是虚拟复制出来的，原来真正的洞窟已经深埋地下了。”
裴奋点了点头，望了阿亮一眼，“这个我们后面再讲。”
“这个行者在莫高窟静养几日后，不但没离开，反而驻留了下来。他每天围着河谷打转，时而欣喜若狂，时而愁容满面，就像一个狂人，也有点像个疯子。先祖以为他因一路流离，受了惊吓所致，也没在意，另外语言不通也无法交流，只能任由其在莫高窟游荡。”
“当时沙州已经归入西夏的统治，西夏王朝笃信佛教，在瓜沙两州造窟颇多，从西域带来了很多能工巧匠。有一天，其中一名工匠竟然和在旁边逡巡的行者搭讪起来，原来行者是来自欧洲的犹太人，而这个工匠正好会一些简单的希伯来文。通过这个工匠作翻译，裴家才知道行者名叫小约翰，从遥远的法兰西来到东方传道，翻过帕米尔高原后因为迷路而误入了塔克拉玛干沙漠，后来遭遇飓风尘暴九死一生后被经过的驼队救起，但几个随从与所有行李都失散无踪，只能孤身一人往东探寻，最后流落到沙州。”
“借助翻译，小约翰慢慢地和周围的人熟识起来，几个月之后他开始传讲福音，将基督的救恩传播开来，裴家人后来大部分都信了教。等到信徒越来越多，小约翰成立了一个教会，名叫使徒会。”
“使徒会？”我几乎要脱口而出，但马上又把到了嗓子眼的惊呼咽了下去，意识到小约翰的使徒会和酒保所在的使徒会应该只是名字碰巧一样而已。
裴奋看了我一眼，继续讲道：“一晃几年过去了，小约翰除了悉心牧养教会，也熟悉了大泉河谷的一草一木，对于莫高窟更是谙熟于心，只要一有空就钻到各个洞窟观摩，有时也会用现学现用的汉语如数家珍地和工匠们交流。等天气转凉快的时候，他偶尔会离开沙州一段时间到外地传道，少则几周，多则一两个月才风尘仆仆拖着疲惫的身躯回来。这样日复一日，小约翰已经融入了本地，裴家更是把他当成亲人一样看待，除了严守壁画的秘密，其他大事小事都毫无遮掩，彼此亲密无间。”
“直到有一天，小约翰突然告诉裴家人他要离开沙州了。临走前他召集裴家族长和长者们来到一个画着二十八星宿十二宫的洞窟，也就是现在的第61窟。正在大家迷惑不解时，小约翰从怀中掏出一颗栗黄色的石头嵌到十二宫的金牛座上，令人诧异的事情发生了，那块小石头像是有磁力一般牢牢地吸附在墙面，而且发出慑人心魄的光芒，像是夜空中闪耀的星星。”
小宇，阿良，辉哥和阿丹都面面相觑，我心里一沉，右手不由自主地伸进口袋，将老五给我的玉石紧攥在掌心。
“小约翰告诉大家：他原本有十二颗星座宝石，和61窟的十二宫一一对应，但在来东方的路上掉落了几颗，他离开沙州就是为了回去寻找遗失的宝石。”
“宝石和十二宫有什么关系？”辉哥终于沉不住气了，“我长这么大从来没听说过61窟有什么秘密。这些小石头也太神奇了，不知道祖上的传说到底是真是假。”
“裴家先祖们也对宝石和十二宫非常好奇，但小约翰没有透露更多信息，只是告诉他们这里面隐含了尚不能揭开的奥秘。他将宝石取下来交到了族长的手中，面色凝重地说道：‘这颗星座宝石是我们的信物，请妥善保管。也请带我看护好这个洞窟，如果发现有任何人带着类似的宝石来到这里或是吴僧统窟，请按照我刚才做的，把宝石嵌到金牛座上再取下来，这样我就可以得到讯息马上赶回来。‘说完这段话，小约翰就起身离开了。”
“裴家人听完更是迷惑万分，吴僧统窟就是现在的第16窟，也就是裴家发现大规模壁画剥痕的地方，这和宝石又有什么关联呢？大伙儿百思不得其解。”
“呃...”小宇正要说话，阿丹跳了起来，抢着问道：“后来有人带着其他宝石来过莫高窟了吗？”
“没有”，裴奋回答道，但又马上改口：“其实也有，只是...”
“你说说清楚！”阿丹瞪大了眼睛。
“在接下来的几十年里，实际上可以说几百年里，都没有人来过。”裴奋说道。
“那小约翰呢？后来回来过没有？”阿良问。
“没回来...”
“你是说他离开之后就杳无音信了？”阿丹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那他到底去了哪里？”
“也许凶多吉少”，小宇插话道：“他在离开敦煌前总是趁天气凉快的时候偶尔出去一趟，名义上是出去传道，实际上我估计他是到沙漠深处寻找宝石了，但最终一无所获，让他决定到更远的地方搜寻。而且他离别时的话语中明显透露出了对潜在觊觎者的警惕，说明问题挺严重。”
裴奋点了点头，“事情往往比想象的复杂，但又比想象的简单”，他的脸开始变得越来越通透，在灯光下若隐若现，“这得说到第三件奇事了。”
“裴家默默地守护着壁画的秘密和宝石的信托又经过了四五百年，其间宋元轮逝，一晃到了明嘉靖三年，明朝政府下令封闭嘉峪关，放弃了对西域管辖，自此敦煌成为了亚欧大陆腹地茫茫戈壁滩中一个破败的小城，鲜有人知晓。”
“嗯”，阿良叹息着，“这是敦煌历史上的分水岭，在此之前的一千多年时间里，敦煌据丝路之要冲，横贯东西，成为商贸、文化、军事重镇。嘉靖封关，正式宣告了敦煌作为丝路明珠辉煌历史的终结。这时距离郑和最后一次下西洋已经过去了百年，而在世界的西方，大航海时代正在开启，东西方历史分野的大幕就此拉开。一边是开放、探索、走向世界；另一边是封闭、自大、抱残守缺。一边是欣欣向荣，从发现新大陆到开拓殖民地，发展洲际海洋贸易，历经文艺复兴、宗教改革，工业革命，不断在地理空间和思想空间开疆拓土；另一边则是因循守旧，直到家底耗尽、千疮百孔，最后免不了落后挨打的命运。”
“不愧是郭叫兽”，小宇一边朝阿良竖起大拇指，一边望着裴奋，“快说到底又发生了什么奇事。”
“转眼到了万历年间，有一天，沙州的一支驼队从西域带回来几个亚美尼亚商人和希腊人，其中有一个叫伊撒的，是耶稣会教士，跟着驼队首领来到莫高窟。原来驼队首领与裴家族长是莫逆之交，想到伊撒和裴家都是基督徒，就让他们见个面。”
“你说的就是马掌柜祖上在叶尔羌大漠救起的亚美尼亚人吗？”每次到敦煌，老马都会望着高悬在茶馆大堂的叮铃和咚铃向我重复这段家族的往事。
“正是。”裴奋点了点头，“伊撒见到主内的弟兄非常高兴，等彼此熟稔之后，他告诉裴家自己的真实身份并不是亚美尼亚人而是葡萄牙人，三年前从印度启程，装扮成商人，前往北京考证马可波罗提及的契丹与中国是否为同一个国家，同时为基督徒到远东探寻一条陆上通道。”
“鄂本笃！”阿良惊呼起来，“他一定就是鄂本笃！”
我从未见过阿良这么激动过，他摘掉眼镜，手在空中挥舞，不停划着圈。
“鄂本笃年轻时从葡萄牙到达印度，充任印度水兵，在印度南部驻防，并在那里加入耶稣会，和莫卧尔王朝国王阿克巴是至交。后来经教皇批准，受印度耶稣会视察员皮门塔派遣，经开伯尔山口进入阿富汗，假扮成亚美尼亚商人徒步前往东方，查证契丹与中国是否属同一国。”阿良说道，“夏尔一直在欧洲南部寻访关于鄂本笃东方探险的历史缘由，他很快就能给我们带来更多消息。”
裴奋朝阿良竖起了大拇指，他继续讲道：“鄂本笃在莫高窟住了几周，迟迟没有动身的迹象，而且他昼伏夜出，行踪颇为神秘。其间他向裴家人打听过一个‘约翰长老国’，当然裴家人对此一无所知。”
“约翰长老国？听说只是中世纪的一个传说。”阿良回应道，看来我们的历史地理专家对此也是不知所以。
“约翰长老国？”小宇抬起头若有所思，“难道是小约翰离开敦煌后建立的帝国？”
“哈哈哈哈...”，阿丹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听说过大汉帝国、罗马帝国、奥斯曼帝国，没听说过约翰帝国。”
“但鄂本笃对约翰长老国饶有兴致，为了打探这个传说中的地方，他在敦煌逗留了数月，甚至回到天山南麓丝路北道的阿克苏、库车、焉耆等地探访。结束后他经吐鲁番、哈密、嘉峪关到达了肃州，也就是现在的酒泉。可惜....他在酒泉住了不久就不幸离世了。”
室内的气氛一下子沉静了下来，谁也没有说话。烤肉和酒已经摆上了桌，辉哥给每个人斟上酒。我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历史的长河瞬间穿心而过，泛起了朵朵清冽的浪花。
“后来呢？”阿丹打破了沉默。
裴奋望了望窗外，月光如流水一般静静地洒在屋檐街角，无论岁月如何变迁，天边的月色依然如故。“后来裴家带着所有的承诺与秘密一代一代传承下来，直到我五叔这一辈。”
“我与你五叔熟识多年，也曾一起在大漠里纵横驰骋，可是从未听他对这些事提过只言片语。”辉哥说道。他的眼睛红红的，几杯酒下肚，不免惆怅万分。
“说说你五叔的故事”，小宇也有点迫不及待。
“五叔的故事还未终结”，裴奋从窗外收回目光，“他早年经历了各种困苦，精疲力竭的他向西进入了沙漠的深处，去寻找一座曾经有人提及的神秘城市。”
这件事情老五在酒馆和我们讲过，神秘城市无疑就是索伦格历经患难的沙漠之城，而老五在城中见到了指引他的酒保，后来在酒保的帮助下逃离了被他称为监狱的城。
“他找到了那座城市，后来又离开继续往西行”，裴奋继续讲道：“他在旷野里颠沛流离，过了很久之后才回到敦煌。回来后他好像变了一个人，主动扛起了家族的大旗，偶尔也会和我们小辈讲述他的各种神奇经历。”
他昂起头，五叔侃侃而谈的画面犹在眼前。
“在旷野中我带着三支箭，一支刺中了撒旦，一支刺中了世界，还有一支刺中了我自己...”五叔看着听得津津有味却又茫然不解的孩子们哈哈大笑。
“我们又累又怕，快要绝望的时候终于找到了黑暗使者用来复制沙民的双鱼玉佩。这时成千上万的沙民从老巢里爬出来，像蝗虫雨一样扑过来，我急忙举起玉佩，只见一道闪电划过，黑压压的沙民瞬间散成漫天的黄沙...”五叔边说着边比划着玉佩，看着跃跃欲试的孩子们连忙用手护起来，“别抢、别抢....小孩子不能玩！”
裴奋讲着讲着，眼中滲出了点点泪光。
“忘忧谷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小宇趁热打铁。
“你们已经窥见了很多端倪”，裴奋看了看我。
我点了点头，但我心中尚有诸多疑点，“我猜到在忘忧谷击杀野兽的猎人就是你五叔，而忘忧谷就是他为了消灭黑暗使者设立的陷阱，忘忧谷的启动机关就是岩洞出口附近苦涩的泉井水。”
“没错，五叔早年在大海道越野时偶然发现了泉井水的秘密。人喝了泉井水之后，会致幻并分裂成良性的一半和罪性的一半，良性的一半还是人的形象，而罪性的那一半会变成野兽。黑暗使者只有罪性，如果被诱导进入忘忧谷当然也会变成野兽。所以五叔只要在谷中将所有野兽猎杀殆尽，就能清除进入的黑暗使者。”
“也就是说我也在忘忧谷被分裂成两半，另一半的我变成野兽已经被五叔击毙了？”小宇满脸惊愕。
裴奋点了点头。
“那为什么我们从忘忧谷出来后完全记不清里面发生的事情了”，我继续问道，“除了阿丹。”
“等到泉井水的致幻性消退，所有在忘忧谷的记忆都会被抹去”，裴奋说道，“只有一种例外，携带了星座宝石的人不会被分裂而且会保留所有记忆。”
我一下豁然开朗，老五无疑随身携带着小约翰交给裴家的金牛座宝石，而阿丹的那块红褐色宝石是他太爷爷米吉提老人传下来的，难道说...？
“阿丹的宝石是米吉提老人早年在忘忧谷拾到的。那时五叔在忘忧谷诱捕了一个到大泉河谷寻找壁画的黑暗使者，在激烈的战斗中黑暗使者掉落了携带的星座宝石”，裴奋似乎读懂了我眼中的问号，“米吉提老人和驼队误饮了泉井水进入了忘忧谷，正好捡到了黑暗使者跌落的宝石...”
“这块宝石也是小约翰所说的十二颗星座宝石之一吗？”小宇问道，“黑暗使者怎么会有星座宝石？难道是他们在沙漠中捡到了小约翰遗落的宝石？”
“是的，这颗就是十二星座宝石之一的巨蟹座宝石”，裴奋的神情一下子严肃起来，“至于黑暗使者拿到宝石的缘由错综复杂，也是最关键的节点，我现在还不能透露，你们自己会找到答案。”
“那你五叔带我们去断崖上的陷坑又是怎么回事”，阿良问道。
“正如你所料，这个陷坑是五叔用双鱼玉佩虚拟复制出来的”，裴奋说道，“他当年带人破获了黑暗使者用双鱼玉佩复制沙民的老巢，回来后发现双鱼玉佩的确很神奇，能够镜像复制物品。那时五叔已经在忘忧谷诱捕了几个撒旦派过来打探壁画秘密的黑暗使者，但也引起了对方的警觉。后来黑暗使者通过小蜻蜓间谍的指引，在大海道跟踪五叔并发现了忘忧谷的秘密。所以五叔需要布置另外一个陷阱。黑暗使者并不知道远古壁画大部分已经被沉积的泥沙深埋进了地下，所以五叔取了一小块壁画用双鱼玉佩在断崖上复制出了巨大的地宫。”
“所以说五叔第一次带我们去陷坑只是装模作样？”小宇问道。
“没错，你们那次充当了五叔布下的诱饵。因为黑暗使者带着从平行世界穿越过来的另一个‘布莱恩’一直在暗中窥探着你们，伺机而动。当然这次的诱捕计划非常成功，他们跟着你们发现了陷坑，然后自投罗网。”
“陷坑中五叔也用了忘忧谷同样的手法”，裴奋继续讲道，“只是他用提炼出的致幻雾剂代替了泉井水，只不过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布莱恩’骗走了阿丹的宝石并交给了黑暗使者，黑暗使者戴着宝石所以在陷坑中并没有变形为野兽，这让五叔措手不及，只能在敌我力量悬殊的情况下与黑暗使者决一死战，最后同归于尽...”
我们都低下头静默不语，我耳边又响起陷坑中巨大的爆破声，在炽热的气浪中仿佛看见老五坚毅的身躯紧紧地拥抱着他至死守护的大地，然后慢慢地融为一体。
“裴奋，说说你的事情。”辉哥给大家又倒上酒。
“我的故事非常简单，考虑到黑暗使者已经窥得了我们的很多计划，为了反制，五叔和我研究出一种方法，就是通过幻影药水将我传递到两个平行世界之间的间隙，这样我就可以夹在两个平行世界之间自由漂移，观察黑暗使者的动向。”
我终于明白了裴奋为什么叫自己“书签”，原来竟有如此奇异的事情。
“所以说你烧炭自杀只是假象，连你父亲也不知道？”辉哥问道。
“嗯”，裴奋点了点头。
我突然想到裴老官无限惆怅地提起过裴奋回来看过他，原本还以为是老人痛失爱子，念子心切精神恍惚所致。没想到真的是裴奋远远地望着父亲被他发觉，只不过隔着世界。
“那你什么时候回到这个世界”，阿丹好奇地问道。
“再也回不来了”，裴奋回答道，“两个平行世界之间是冰寂的空间，我的能量会逐渐耗尽，最终消饵于无形...”
“啊！怎么会这样？”泪水从阿丹眼中夺眶而出。
“荣耀神，并以他为乐，直到永远。”裴奋微笑着说道，他的脸在灯光下若隐若现，“通往十字架的旅程，并不孤独。”
街巷上隐约响起柔婉沧桑的旋律，大提琴如泣如诉的乐声厚重、忧伤而深沉[1]，我看见夕阳下的大漠，一老一少两个人拖着斜长的背影正在迤逦西行...
我将金牛座宝石从口袋中取出，放在桌面。宝石晶莹剔透，栗黄色的光晕里一只金牛腾跃欲出。
[1]丝绸之路，谭盾，马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