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因不明原因而迟到的17号，终于到达了现场！
主持人松一口气：“……那么接下来就让我们把现场交给17号同学！”他的串场词还没说完，何解就已经背对观众开始调试PPT了，完全没把站在台上的其他人当回事。
这个人好狂。
乔正义默默的想，她的位置只能看到何解白色的身形，但是看不到脸。不过就算坐在第一排的评委也不一定能看到脸——这小子戴口罩呢。
朝台下微微点了个头，带着口罩的17号选手正准备开始他的演讲，底下一个头发卷卷的评委却突然发难了：“同学，你知道你迟到了多久吗？”
何解说道：“14分钟。”
评委看了看表，确实是14分钟。又说道：“四舍五入，你就迟到了15分钟。”
何解歪了歪头：“时间不能四舍五入。”
后面的内容乔正义没听，不过就算她不听，还是大概的指导他们要做什么。评委无非就是想给其他选手一个下马威，或者告诉观众，他们是个严谨的比赛，就算是你出车祸都不能迟到……
没意思，乔正义撇撇嘴。
她抬头又看了何解一眼，却又很快收回了目光。这个17号太冷了，多看几眼会被冻伤的。
评委们正在“取消参赛资格”、“降低评分”和“缩减时间”中争吵的时候，台上安安静静的17号开口：“3分钟够吗？”
“什么？”竟然是乔玲珑说话了。
“3分钟，完成演讲。”少年举起左手，竖起3根手指朝评委晃了晃。
之前挑起事情的卷卷头咳了咳，拿起话筒道：“你自己选择了惩罚，那就开始吧，别耽误大家的时间了。”
谁耽误谁的时间啊，乔正义皱着眉看着那个卷卷头的椅背。明明是你们这群评委在底下吵了五分钟好吧，嗯，四舍五入就是十分钟，都够17号说两次演讲了……
没有人再提出问题，何解也就正式开始了他的演讲。
他这一讲，就把乔正义从昏昏欲睡的边缘拉了回来，逐渐被内容吸引。就连最开始漫不经心已经打好分数的卷卷头都坐直了身子，重新拿起笔来。
乔正义听了一会儿，目光就不受控制的移到了17号身上。
他依然带着口罩，但是这丝毫不掩盖他话语中的逻辑性。17号的讲法和乔玲珑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乔玲珑是典型的通俗，把各种民间轶事杂糅在一起，非常符合大众的口味。而17号和她完全不同，他的声音仿佛自带磁性，能让人不由自主的倾听他在说什么，即使是满满的逻辑，线条也非常清楚。
更重要的是，他的话语简洁而明确，不像前面的选手扩展了很多没必要的东西——也许是受到时间缩短的影响。不过即使是这样，乔正义这样的俗人也是能听懂的。
三分钟过得很快，但何解依然分享了很多内容。当演讲结束后，带着口罩的少年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仿佛火烧屁股似的匆匆下台了。
而结束演讲后的全场陷入一片安静，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鼓掌。
这就没了？
大家都沉浸在意犹未尽的情绪中，追寻着那人的身影，把目光投下台了，就连主持人站在台上咳嗽了好几声都没发现。
“大家稍等，A组最后一位选手已经结束了演讲，评委即将给出他的分数！”
因为17号是A组最后一个，所以评委需要在这个空隙评出他的分数，并公示给大家——其实也就定下了A组的胜负。这一次，第一排倒是出奇的安静，仿佛这七个来自不同地方的评委老师和三个来自不同学校的学生代表已经有个共同的答案了。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当九开头的数字第一次出现在大屏幕上之后，众人还是掀起一阵惊叹。但是却没有人对这个可怕的分数产生异议。
全场最高分！
乔正义倒吸一口凉气。
和他比起来，乔玲珑还真的算是“砖”了。
“……那么，接下来是B组的1号选手，有请！”结束了评分，主持人便马不停蹄的请出了下一组的选手。
即使这个B组1号才刚刚上台，但后面的内容就没有那么让乔正义产生想听的欲望了。她百无聊赖的玩手机。或许是17号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乔正义总是不由自主的看向17号所在的地方。
何解在第二排边上，靠近窗户的位置，和旁边的16号选手隔了十万八千里，手里还拿着一个白色的什么，他拉下口罩，把手里的面包，或是馒头凑近嘴边。
这是乔正义第一次看清他的脸，十足的惊艳。五官柔和俊俏，偏偏脸上表情冰冷又锋利，仿佛多看一眼就会被冻伤。
顶着这样一张脸，却不断往嘴里塞吃的。他吃的速度很快，不过两分钟就干掉了手上的面包。
乔正义又看了一眼时间，九点五十五到九点五十七，是两分钟没错。
长得好，但是这人吃饭太快了，迅猛。
乔正义点评道。反差萌，很不错。
反差萌的何解并不知道远在几十人之外有人这样评价自己，他按着自己的步调，插上了耳机，把所有的目光都给了窗外的景色。远处，在日光照射下，有摇曳的树冠闪着金色的鳞片。乔正义坐的太远，太中心，太嘈杂，听不到风声，听不到鸟的叫声和隐约一些汽车驶过的声音，所以在乔正义眼里，这个家伙就是一副两耳不闻圣贤书，专心只看窗外事。
看了他一会儿，乔正义收回了目光。
一个奇怪的少年。
乔正义的记忆力不算好，但也不差。对待她感兴趣的事情或者人，总是能记上很久，甚至连幼儿园下午茶多给她半个面包的实习老师长什么样叫什么名字穿的什么衣服都能记得清清楚楚。但是对不感兴趣的事情，乔正义最多只留三分钟给他。
17号引起了乔正义的注意，但是乔正义本能的体会到了距离感。或许他们是同岁，但17号同学和乔正义之间始终有一条又长又深的沟壑，爱交朋友的小乔也不会自讨没趣的上去热脸贴冷屁股。
毕竟他们根本不是一路人。
所以乔正义很快就把这个17号放在了一旁，开始专心刷动漫资讯。待她再抬起头的时候，B组已经进行到9号了。这个9号是一个穿着黄色T恤的少年，明明是高中生的比赛，他看上去却比在场大多数成年男性都要高，表情怯生生的，把话筒扭扭捏捏的攥在手里。
但是当PPT一打开，他一开口，气势就完全变了，仿佛是将军找回了枪，老师站在了讲台上。
乔正义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人在自己擅长的领域，会更有自信。如鱼得水，这个成语是这么来的吧？
但是，他最后的得分却不尽人意——
“那么，B组9号选手的得分是，82.5分！”
因为B组只有12个人，所以9号的分数正好是最后和10号、11号、12号一起公布的。在场发挥最好的9号竟然在四人中是倒数第一，其余三人都在85分以上——其中甚至包括一个忘词忘到重复说一段话的11号。
场内有一些窃窃私语，乔正义也觉得这个评分很古怪，但是她不想站起来，也懒得去出这个风头，毕竟枪打出头鸟。
不过，有人明显不是这么想的。
“异议。”黑压压的人群中，一个白色的身影举起了手。
这两个字就仿佛落入平静湖中石头，伴随着荡起的浪花，清晰的传到了每个人耳边。
卷卷头转过身，原本很不耐烦，想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人，一看是17号，脸色顿时精彩起来。
乔正义饶有兴趣的在他和17号之间来回扫视，一个调色盘成精，一个干净得像一张白纸，这两个人对峙起来，真是有趣。
“这位……17号同学，你有什么话想说吗？”看着场内凝固的气氛，主持人接过话头。
“异议。”何解又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
“你有什么异议？”卷卷头好像已经不想说话了，他把话筒递给了坐在自己身边的另一个老师。那穿着白衬衫打领带的评委转身去问17号，地中海的发型被阳光一晃，十分耀眼，乔正义连忙眯起眼睛。
“评分不公。”何解说道。
“哪里不公了？这位同学，我可以理解你为同学担忧的心情，但是我们评委都是在很认真评分的……”那个灯泡还没说完，何解就冷冷说道：“我不认识他。”这个他明显是指9号。
“其次，你只能为自己保证，而无法为其他人保证。”即使是在这么多人面前，17号也丝毫不见怯场，不过乔正义不管看几眼总是觉得他脸色苍白，身体摇摇欲坠的靠在窗户上，一副随时要窒息的样子——口罩还在他脸上。
或许是肾虚，乔正义托腮想到。
“9号的实力明显在11号之上，评分给理由。”17号冷冷的说，竟然一点也不顾及被他点名的11号的心情。不过那个11号却好像一点也不在意，甚至笑着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前面怼来怼去的环节还在乔正义的理解范围内，到了后面涉及题目概念的谈话，乔正义就云里雾里了，不过看乔玲珑看着17号越来越亮的眼睛，可以想到，这段谈话内容应该是挺牛的。
两人僵持了五分钟，话题中心的B组9号一直忐忑不安的站在台下，和被点名批评的11号站在一起。他默默地离几个选手远了一些，眼神在焦躁的评委和淡定的17号之间扫来扫去，面上的笑有些僵硬——他才是最紧张的。
“行了行了，”坐在最右侧，也就是之前被何解抢话筒的短发女评委拍了拍话筒，“就别死磕着了，直说吧，我也觉得这个评分有问题。”
“你……”卷卷头明显不喜欢被别人质疑，这下被自己人戳破，脸色顿时垮下来。
“评分有问题多简单的事啊，再评一遍不就行了吗？”短发评委撩了撩耳边的碎发，大手一挥，“让9号再讲一遍，咱们重新评分，这下行了吧17号？”
17号淡淡的扫过评委席，又在9号身上停留片刻，轻轻的点了点头。
最后的结果也和乔正义想的差不多，17号夺得了诗词大赛第一名，而被他“救”回来的9号在重评分中获得了九开头的得分，也就是第三名的好成绩。
听到重评成绩，9号已经懵了，得到最后排名后，更是傻站着不知道如何是好，最后被周围欢呼的同学朋友簇拥。
成绩宣布结束之后，奖品和奖状就颁发给了各位选手，不过这只是暂时放在学生手中，他们最终都要收回的。那位17号深谙这个道理，奖杯都没碰，直接放在一旁的课桌上了，仿佛这个东西真的是个喝水的杯子，而不是B是诗词大赛第一的荣耀。
待乔玲珑开始组织人有秩序的离开时，乔正义坐起身来看了看，似乎已经走到大厅门口了。他那道白色的背影在这群混乱的人中显得格格不入，干净的像一道光。
不止乔正义一个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还有许多人都看着他离去的方向。
“同学！”
乔玲珑追上去，想要拍一拍他的肩，这个人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似的，一侧身躲开了拍肩攻击，甚至往后退了一步，和乔玲珑保持着距离。虽然没有拍到肩，但是人是停下来了。
乔玲珑理了理跑乱的头发，露出一个微笑：“你讲的真好，是哪个学校的呀？”
何解打量了她一眼：“你有事？”
乔玲珑摇摇头：“没事，就是有些好奇罢了。你来的玩了一下可能不知道，我在之前帮你拖了一下时间，也参加了这次分享呢。”
说完，她就眨了眨眼睛，脸上带着可爱的笑容看向何解，期待何解问她讲得什么。
但这位17号不按常理出牌，没有参与她的问题，甚至一个语气词也没有留下，径直转身离开了。
乔玲珑当场懵了。
这个人什么意思？？？
他瞧不起我吗？
落后他们几步的乔正义看到这个场面，差点笑弯了腰：这个17号太有意思了！
谁的面子都不给，管你是老师评委工作人员还是学生代表，简直是拽的天下独一份！
“等等！”乔玲珑叫道，但是这一次她没有自取其辱的跑到17号面前，而是站在原地喊话，“3分钟完成演讲，为什么？”
乔正义低下头，却竖起了耳朵，也想听听这个17号的回答。
已经走到窗边的人停下脚步，语气不带一丝波动：“早饭必须在10点前吃。”
“五分钟太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