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并没有让梁兢兢等得望眼欲穿,一炷香的功夫,陆雪衣就回来了。
他头戴乌色纱官帽,一身朱红绸面官服,素腰轻裹,腰配银鱼袋,姿容既好,亦佳昳丽。
缓步走进来,跟平日一身素衫大相径庭,现在一身官服到显得比平日多了几分端重肃然,梁兢兢暗暗咽了一下方才忘记吞咽的口水。
他悠悠然取下官帽递给那叫翠儿的丫鬟,刘嬷嬷又取了漱盆,巾帕过来,陆雪衣盥洗毕,出于礼节他朝着梁兢兢说了声久等,然后他就坐在了她右手边不远处,取了一旁备好的碗筷,看了她一眼示意她可以用饭了。
梁兢兢点点头,想说什么可又似乎什么的都说不出口,什么话在这种情况都似乎不合时宜。
肚中唱着空城计,她也先顾不了太多,提了筷子就夹起一块东坡肉在自己碗里闷头吃起来。
她现在的吃相说不上难看,可跟一旁举止得体,斯文有礼的陆雪衣比起来,确实是上不得台面。
当她“吸溜”了一撮粉丝发出声响不说,汁水也沾到四处皆是,陆雪衣抬眼看她“用饭时勿发声,当缓缓进食”
梁兢兢正吃的尽兴听他说话抬起头,嘴四周是油腻物,嘴角还有一条粉丝挂在嘴角,她‘吸溜’一下,那粉丝缩进了嘴里,含糊不清的“嗯”了一句。
“擦擦嘴”
翠儿听闻自家大人道立马心领神会的取了干净的巾帕,勾着腰递到梁兢兢面前。
梁兢兢取过帕子,在嘴边毫无章法的乱擦一通,又接着吃饭。
陆雪衣见她嘴角还有没拭干净的油污,也不再叫住她。
他放下了碗筷,表示已经用饭毕,再次对着梁兢兢道“食不宜盈腹”
她虽然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但她还是点点头。
陆雪衣端起刘嬷嬷递过来的漱茶,漱口后吩咐着“将东厢房的客房备好,做以她的寝居”。
刘嬷嬷屈膝点头道“是”。
梁兢兢听到这句抬起头来,咽下嘴里的饭菜张口道“我就住两日,两日后,我就回黑稷山了。……嗯,就我一个人回”梁兢兢怕自己说的不够明确,后面加了一句。
她要说的是,我可没有打算带你回寨子,也不赖在这。
陆雪衣看了她一眼,没有理她,抬步离开了前厅,留给梁兢兢一削如墨竹的背影。
梁兢兢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被人迷恋也是比较苦恼的。
饭后,刘嬷嬷带她在院子四处晃荡消食,二人来到内院,刘嬷嬷指着右手边“这边是西厢房,陆大人的房间便在此了,这挨着一间是书房,大人此间便是在忙着公务呢,这左手边就是梁姑娘您的东厢房”.....。
梁兢兢点点头,心里却盘算着妙哉,晚间作案方便的很。
这东厢到西厢也就百十步距离,这里没有前院那株芙蓉,院中隔着的是一方荷池子,河池子上架着一凉亭,一木质廊桥贯通东厢西厢,中间是那凉亭。
荷池里面是满池子碧青的荷叶,刚是七八月的天气,荷花也是开得正好,水中还有几尾锦鲤欢快的摇着尾巴,河池子西北边上围着一圈蔟树,蔟树旁是一抱腰大的黄桷树,枝叶繁茂,看起来也有一百来年的树龄了,它叶儿肥厚,倒是遮去了这两亩院子一大半的烈阳。
梁兢兢点头打听着陆雪衣的行迹“刘嬷嬷,这陆府就今日我见得这些人?不是说他还有个舅父?”
“陆府清简,大人喜静,舅老爷并不是朝中为官人,乃是一介商人,常常南下行商,这府邸也是太子府给大人置办的,舅老爷姓孙,另有府邸在城南,就算回了华京城也只是过来探望一二,今日得见梁姑娘来府上,咱们府上下可是高兴的得很,陆大人从未带过哪家的女子回来呢,呵呵...”
梁兢兢皱眉打量起这四周,这太子府也挺抠门儿的,就给陆雪衣置办这么点大个府邸,也没什么值钱的玩意,难怪没有姑娘来这府上,“今日也是陆雪衣叫你们去府门口迎我?”
“陆大人为人含蓄,可知晓是姑娘要来我们都高兴着呢”刘嬷嬷脸上扬起笑容,见眉不见眼,陆府已经清净了大半年,距离上次是舅老爷半年前回来了,算起来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生人了,所以怎么也得好好招待大人的这位贵客,且说还是位姑娘。
梁兢兢听完内心有些澎湃,压制住内心的优越感,将话题扯到正轨上“陆大人他会什么时候忙完啊?或者说他什么时候出府”
刘嬷嬷笑呵呵的说“陆大人向来是忙的,过了未时他通常还要去知谏院行公事的”
“奧~,那他什么时候回?”
“这可说不准了,通常是戌时末了才归呢,梁姑娘要是觉得无趣,这后院扎了秋千,也可作为消遣,陆大人平日里鲜少在府,除了归时休憩,大多都在知谏院或者太子府那”
“嗯嗯,那好,那就好”梁兢兢憨态可掬的笑着点头,那等他出了府她便动手吧,早点了事早点打道回山,毕竟这京畿府的人还在四处抓她,呆久了只怕夜长梦多。
刘嬷嬷见她答应便带着她来到后院那处扎了秋千的地方“后院多是我们这些下人的住所,这秋千是翠儿那丫头闲来无事扎的,姑娘来试试吧”
梁兢兢看着这两绳子绑着一木板的玩意,这东西她还是在儿时有幸玩过,她对这荡来荡去的小玩意不怎么感兴趣,毕竟她随时飞檐走壁惯了,这小玩意儿玩起来实在是折损她的颜面,毕竟是那些小孩爱玩的,可碍于这刘嬷嬷的热情笑容,她只能依言坐上去佯装挺高兴的样子。
刘嬷嬷挽起袖子,帮着缓缓推开“姑娘可要坐稳了”。
梁兢兢内心轻蔑的想着,就这还能摔人?,她可是上过十丈高山壁的山匪,就这,何足以言重,嘁~
在惯性作用下,秋千越荡越高,夏日的热风化作凉意拂过脸颊,这种不用内力化作的飞跃感倒让她内心有些惊叹,当她意识到内心有些激动时,梁兢兢是拒绝的,她堂堂黑稷山山头的老大,怎么可以喜欢这种幼稚的游戏,当她要喊停的时候,不知为何手腕处突如其来的刺疼让她松了手里的纤绳。
“啊......”梁兢兢的惊呼声回荡了半个陆府。
她从秋千上摔了出去!
‘扑~’一声如巨石落地的声音响起,梁兢兢实打实的落在了秋千架前方五步开外的石板地面上,腿刚好压在了一块凸起的石头上“啊”疼痛从腿部蔓延开,疼得她嗷嗷叫。
右手在落地时使力减缓冲力,此时也是满手的血污,梁兢兢趴在地上,只感觉浑身火辣辣的疼,就在她抬头时就看见一双洁白无尘的鞋子在自己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