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茯苓在遇到陆长安之前是个连饭都吃不上名字都没有的乞丐,整日里穿的破破烂烂,头发用一根根本算不上是发簪的木头簪子胡乱绾着,满脸灰尘的在荣安城的长宁街上沿街乞讨。
而陆长安则是她某一日乞讨时遇到的冤大头。
她依稀记得那天是端午节,头顶的太阳大的要命,地上也被晒得滚烫,就连她整日里坐在地上也觉得仿佛要被晒化了一般,长宁街上各种小贩和店里面都在叫卖着粽子和雄黄酒,还有一些她见都没见过的稀奇古怪的小玩意。
她被火辣辣的太阳烤得头昏脑胀,身上的衣服也显得格外的烫人起来,当时只想赶紧讨一些铜板什么的赶紧回去。
于是,她便调整了一下姿态,把头发又弄乱了一些,在脸上抹了一些灰尘,便朝着一个提着粽子从她眼前路过的一个穿着极好的男子扑了过去。
那个人,便是一身白色锦衣,生的姿容俊美的陆长安。
她抱着陆长安的脚趴在地上哭喊起来:“大爷~大爷,求您行行好吧!咳咳~我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
“你且先放开我。”温柔好听的声音传来,她这才抬头看去,才知道自己抱着的是何人,一时之间尴尬的放开了手。
那一日,火辣辣的太阳高悬着。
陆长安长身玉立,姿容俊美,笑意妍妍,是荣安城最有名的绣皮师,冠绝天下。
她破破烂烂,满脸灰尘,匍匐在地,是荣安城顶不起眼的乞丐,一文不值。
陆长安施舍了她整整一两银子。
说是让她好好吃一顿,把脸洗干净。
她点了点头,只觉得手里的银子烫手起来。
那一日陆长安的姿容印在了她的心里,挥之不去,她开始注意起自己的仪容来,把自己洗的干干净净的,除了身上的衣服破烂些,依旧坐在长宁街上乞讨,希望再见到陆长安。
那一年,她十一岁。
最大的愿望便是希望陆长安能从那条街路过,那样,她便可以看上一眼他。
她长的便不算丑,甚至还有些好看,满含灵气的眼,娇俏的鼻,樱桃小嘴,足以见长大后的艳丽妩媚。
洗干净后的她乞讨也方便了起来,只是坐在那里公子大爷路过便会调笑上一两句便赏给她些许银子。
当然,偶尔也会被人欺负。
但那一年她树叶落了,大雪来了又走了,她也没见到过陆长安。
她想过去他的店门哪里看上一眼,可守门的人凶神恶煞的,她没能去成。
慢慢的她不再奢望能看到陆长安,但也就在她以为再也见不到陆长安时,春去秋来又一年的端午节时的一天雪夜里她又遇到了陆长安。
陆长安喝得烂醉如泥的倒在她栖身的桥洞里,天色漆黑,但她在心里临募过无数陆长安的模样,一眼便认出了他。
她用了冰凉的河水给陆长安醒酒,河水很有用,陆长安很快便醒了。
一醒便激动的抱住了她,叫着什么名字。她惊醒推开了陆长安,才知道陆长安认错了人,而且也忘了她。
那一年,她十三岁,时隔三年再度与陆长安相见,她已成为娉婷的少女,倾城之姿清晰可见。
陆长安领她回了家,给她取了名字,那是一个随着陆长安的姓,名是茯苓。
陆茯苓。
那一年,荣安城少了一个干净漂亮的乞丐,重明坊绣皮师陆长安的多了一个姿容艳丽的徒弟。
“阿苓~”。
一声温柔好听的男声传来,是荣安城鼎鼎有名的绣皮师她的师傅陆长安,陆茯苓眼波微动,起身,摇曳生姿的打开门,柔柔道:“师傅。”
“为师有要事要出去一趟,你去将那具尸体上为师未绣完蝴蝶绣完。”陆长安嘴角依旧禽着笑,声音温柔动听。
陆茯苓听着,心下一痛。
师傅又要出去杀人了吗?
“阿苓。”陆长安声音再度响起。
陆茯苓回神,乖巧应着:“嗯,师傅早去早回。”
“嗯。”陆长安得到回应,出了店。
陆茯苓站在门口,眉眼间有痛苦和无奈。
陆长安不是人,而是妖怪。这件事是她前不久才发现的。
一个月之前,荣安城中出现了一个剥人皮的变态。那一夜,屋顶有东西踩着瓦片走过,发出一阵声响,她害怕极了,跑去了陆长安的院子,希望寻求保护,可才进院子,她便闻到了一阵淡淡的血腥味,然后便看到了陆长安的身影印在窗户上,手里拿着人皮,嘴里吐出了一阵烟雾,人皮便立了起来,那一夜她逃走了。
之后,她便发现了地窖里有一具满是窟窿的女尸,尸体用冰棺装着,而陆长安每每午夜总是会出去杀人,寻找合适的皮囊给地窖里的女尸用。
“师傅……”陆茯苓呢喃着走向了平时工作时的院子,打开门,走了进去。
屋里的蜡烛是陆长安点上的,照亮了屋子,让屋子里的景象一览无余。
只见屋子的左边放着一个高高的架子,架子有五层,最顶层放着用野兽和特殊材料制作而成的皮,第二层放着各种绣皮时所需的香料,第三层是胭脂,水粉,眉黛,第四层是银针和线,最后一层放着各种耳环,男女发簪,首饰。
右边则有着一个大大高高的衣柜,衣柜分为两层,最大空间的衣柜里面悬挂着各种各样的衣服,衣柜的底层放着各种各样的鞋,有男的,女的,老的,少的。
屋子的中央横放着一张长长的木桌,木桌边有一张椅子,桌上摆放着一具尸体,尸体用白布盖着。
而越过桌子衣柜架子后面有一雕花的暗红色木门,木门里和外面不同,木门里是专门为活人绣皮的房间,而外面则是为死人绣皮的地方。
“嘎吱~”一声,陆茯苓关上门,有些惊惧的拍了拍胸口,深呼了两口气。
虽然她已经跟随师傅四年,学会了给尸体绣一些简单的图样,但自己一个人还是很害怕的。
“陆茯苓,不要害怕,只是一具尸体而已,呼~放松,嗯,不能让师傅失望,加油!你可以的!”陆茯苓为自己打着气,鼓起勇气走到摆放尸体的桌子前,憋着气,小心翼翼的拉开白布,生怕惊动了尸体一样。
白布渐渐拉开,尸体逐渐露出了真容,是一具女尸,生前被人从左边的胸口一剑贯穿,尸体已经被清洗干净了,被贯穿的地方也已被陆长安缝合好换上了一块新的皮肉,针脚细密得几乎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到缝合的痕迹,而在新的皮肉上已经画好了蝴蝶的花样,只差最后一步上色,封层,风干。
陆茯苓看了一阵后,先从架子上拿来胭脂水粉和针线,再从架子的暗格里拿出来了一个晶莹剔透的绿色小瓷瓶和一把兽毛制成的小刷子放在尸体旁。
随后,陆茯苓先是用胭脂水粉给蝴蝶上色,然后穿针引线如绣花绣上各色丝线,最后从桌底拿出一个白玉瓷碗将小瓷瓶中的液体倒入,用刷子蘸取些许轻轻的刷在绣好的蝴蝶上,蝴蝶便栩栩如生起来。
陆茯苓看着,掏出娟子搽了搽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松了一口气:“呼~可算是弄好了。累死了,还是收收东西回去沐浴休息吧。”
说着,陆茯苓揉了揉酸痛的手臂和腰,伸了伸懒腰,收起了东西,重新盖好尸体,熄了蜡烛,关好门正打算回院子时,突然想起陆长安还没回来,便换了主意向着陆长安的院子走去。
浮生斋里,樾芜一改往日坐在窗台上,晃荡着双腿,看着浓浓夜色下树影婆娑中的一抹白影,嘴角上扬,声音妖娆邪魅:“来了就进来坐吧。”
“哼~”白影冷哼一声,快速闪过来到樾芜身后,暖色的烛光下,人影清晰起来,正是陆长安。
陆长安一脸阴沉的伸手,五指如利爪般向樾芜袭去,樾芜略微侧头,嘴角禽着冷笑,美眸中满是冰凉,一道无形的结界便挡住了陆长安的攻击。陆长安脸色难看,不服的收回手,拂袖道:“你骗我!”
“你自己人心不足蛇吞象,还有脸怪老身。”樾芜神色冷冽,从窗台上下来,步步生莲的走向陆长安,结界破碎,周身气流涌动,气息骇人的逼近陆长安。
强大的气息压的陆长安脑子动弹,头冒冷汗,樾芜一把掐上陆长安的脖子,陆长安眼中满是惊惧,咬牙求饶:“放~过~我~求~你~”。
樾芜冷笑反问:“老身凭什么放过你这般猪狗不如杀人无数的狗东西?”
陆长安挣扎着:“我……我那是有苦衷……”
“哈哈哈……”樾芜玉手掩唇仰天冷笑苦衷:“哈哈哈~苦衷!?老身竟然不知是何苦衷竟然让你不惜一切杀那可怜孩子的全家,罔顾她的深情,置她于死地,最后来质问老身!”
樾芜说得气结,嫌恶:“你便是死一万次也不足消他人只恨!杀你更是脏了老身的手!”
说着,樾芜化掐为掌,一掌把陆长安打了摔到柱子上滑落在地,吐出一口鲜血:“多……谢……”。
樾芜没有搭话,只是感叹道:“老身活了许久,从未见过那般痴情的女子而且还是对你这种杀人无数嗜血的妖物!最可笑的是,三十年前,你中了道士的圈套,那孩子居然不惜一切的求老身救你,最后却被你误会她与官府和道士勾结,死于乱箭之下,还被你杀了全家。最后自己跳入了忘川之中。”
樾芜说的恼火,眼光如刀剑般摄向陆长安,极尽讽刺:“你就是死一万次都不足为惜!”
字字句句犹如利剑一般刺入陆长安的胸口,陆长安痛苦的闭上眼,飞出了浮生斋,樾芜冷冷的看着陆长安,终是不忍,和陆长安耳语了两句,便不再搭理陆长安。
遥遥的看着窗外夜色,突然想起毕方和阿茹娜来。
陆长安沉默半响飞出浮生斋回了荣安城,落在了一家屋顶。
店里,陆茯苓一路走着到了陆长安的院子里,站在陆长安的房门前敲了敲门,轻声叫了两声:“师傅~师傅~您在吗?”
没有声响。
陆茯苓放下手,泱泱的回了自己的院子里,脱了衣服躺入浴桶里泡着,暖和的水温传入每一寸骨肉,疲惫终于得到了释放,很快,不知道是太过劳累还是什么原因,陆茯苓在浴桶中沉沉睡去。
城中的某一处窗上有鲜血溅落,陆长安手里拿着一副细腻光滑的似乎是人皮的东西回了自己的房间,如往常一样施法侍弄一番拿去了地窖,打开棺材施法想弄在女尸身上。
可好一番侍弄后,人皮被陆长安恼怒的丢在地上,手上燃起一团幽蓝的火焰将人皮化为灰烬。
看着地上的灰烬,陆长安靠在墙壁上眼中布满了疲惫和难受:“又失败了!”
良久,陆长安眼中的情绪慢慢平复了下来,施法重新盖好棺盖出了地窖,向陆茯苓的院子走去,轻轻打开门,进了陆茯苓的寝室,触及到空无一人的床榻时,陆长安瞳孔紧缩,眉头紧皱。
这时,屏风后突然传来了一声轻柔的呢喃:“师傅~不要走~”
陆长安愣住,走到了屏风后面,刚想训斥,却在触及到浴桶中妩媚安睡的陆茯苓时,话憋了回去,踌躇了一会儿后,轻柔的把陆茯苓从浴桶中捞起,抱在怀里向着床榻缓慢走去,怀中少女特有柔软光滑触感传来,陆长安红了脸,加快的脚步把陆茯苓放在了床榻上,盖好被子,正想离去时,突然,陆茯苓的小手准确的拉住陆长安的大手,然后猛然起身,放开陆长安的大手,胡乱的摸着陆长安的脸,最后小手在陆长安的春上停了下来,嘿嘿一笑,吻了上去。
陆长安难以置信的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的这张双眼禁闭的小脸,浑身一怔,捏紧了手,脸更红了。
阿苓,你可知我是你师傅。
你可知这在人界是乱伦。
少女独有的清香在鼻尖萦绕着,陆长安心绪复杂,差一点把持不住时,陆茯苓突然放开了陆长安,倒了下去,满足的呢喃着:“师傅~你好香啊~”
陆长安回神,慌乱的给陆茯苓盖好被子,回了自己的院子。坐在床榻上,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阿苓竟然喜欢他,喜欢自己的师傅。
不过,阿苓已经长成女人了。
心里的想法放大,陆长安大手不自觉的抚上唇,想起刚才那一吻,已经平复的心,竟然小鹿乱撞起来。
突然,眼前闪过另外一个人的脸,陆长安猛地咬住了唇,浑身冷了下来,神色黯然。
不,怎么可以!陆长安,你怎么可以对不起她!她对你一往情深因你而死!跳忘川!你怎么可以?!
陆长安想着,只觉得浑身冰凉,心痛难忍,紧紧的抓住自己的衣襟,跪在了地上,吐出一口鲜血,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