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出去的大夫和店小二,陆长安仰头扶额靠在门上,眼睛怔怔的看着屋顶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突然,门外小二敲门的声音响起,陆长安回神打开门,几个店小二一脸谄媚的把手里的菜送到上桌,又一脸谄媚的退了下去。
“嘶~师傅~”一声虚弱的声音响起。
陆长安走到软榻边,扶起陆茯苓,一脸关切的询问:“可好些了。”
“嗯。”陆茯苓点了点头。
“来,吃些东西,为师带你去买药。”陆长安扶着陆茯苓下榻,行至桌前,坐下。
陆茯苓低头言谢,娇颜上感激,懊恼和愧疚交相错杂着:“谢谢师傅,还有对不起,阿苓给师傅惹麻烦了。”
“没事。”陆长安神色平静。
陆茯苓低着头,没有说话,只是盛了两碗饭起来,把其中的一碗恭敬的递给了陆长安。
福满楼外熙熙攘攘的,人来人往,各种商品琳琅满目,热闹的不得了,厢房内,师徒两人静默无言,各自吃着饭,一时之间屋里只剩下了细微的咀嚼声和轻微的呼吸声。
太守府中太守薛廷之和夫人杨氏已经清醒过来由家仆伺候着喝粥吃药,薛少朗则带上侍卫和妹妹薛落云的尸体赶往重明街的重明坊。
福满楼的厢房内,陆长安和陆茯苓师徒两人已经吃完了饭买了药回了重明坊。
一进屋里,陆长安就将药递给了陆茯苓:“你且去自己煎药喝下,然后好好睡一觉。”
“哦。”陆茯苓应着,提着药走向了陆长安后院许久未用的小厨房。
陆长安也转身回了院子,刚进拉开房门,守门侍卫来报:“陆先生,薛太守之子薛少朗求见。”
陆长安略微侧头:“请进来吧。”
“是!”守门侍卫应着,转身到了门口将薛少朗一行人带进了陆长安的院子。
甫一进院子,薛少朗便看到了正厅端坐着姿容俊美,一脸冷淡,面无表情的陆长安,止步抬手神色冷冽的吩咐随行的人道:“你们且在这里等着本公子。”
“是!”一阵整齐划一威严的声音响起,薛少朗进了屋子,略微弯腰拱手道:“在下薛太守之子薛少朗,有礼了,久闻陆先生大名,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陆长安面色未动淡淡道:“不敢当,薛公子请坐。”
“多谢。”薛少朗礼貌的说着,坐在了下侧,单刀直入的道:“想必陆先生也知道了,舍妹昨夜惨遭毒手,被歹人剥去了一身的皮肉,死于非命。”
“嗯。”陆长安淡淡的应着。
陆长安敷衍冷淡的话让薛少朗眉头紧皱,脸色难看起来。
他素闻陆长安大名,知晓此人虽然有一手绣皮的好技,不止能为活人绣上精巧的图案,改变容貌,化去疤痕,甚至可以让死人也恢复生前容貌,还收了一个女弟子。但性情冷淡,不畏强权。他从前想着再怎么样也只是一个有些巧技开店的商贾不过是比旁人高冷些而已,可竟没想到竟然和传言所说一样是个这么难说话的主,搞得他一肚子火气。
陆长安看着面色僵硬,眼神呆滞的薛少朗,轻咳了两声:“咳咳~”。
薛少朗回神,强忍内心不爽正要说话时,门外传来了一个由远及近动听悦耳有些生气的少女的声音:“师傅~那个灶火就是和阿苓作对!阿苓都弄了好多遍了都没烧着!”
声音入耳,陆长安神色一动,已经起身越过了薛少朗向外走去,薛少朗嘴角猛抽。
他还以为这陆长安就是块移动冰山没有表情呢!原来也会有这种时候!看来陆长安挺紧张自己的小徒弟的。哼~他到要看看陆长安这个小徒弟是个什么人物!
薛少朗想着,抬步快速跟上了陆长安的脚步。
甫一出门,薛少朗便看到陆长安眼神无奈的看着一处拐角。薛少朗好奇,顺着看去,只见拐角处出来了一个身着一袭藕色轻纱广袖衣裙,纱裙裙摆有些灶灰,梳着一个莲花髻,五官娇俏妩媚,摇曳生姿,额头和脸颊也沾染上些许黑色灶灰,鼓着腮帮子懊恼无比的美貌女子。
薛少朗瞳孔微缩,心跳突然加快。
果真姿色过人。
随行的侍卫们也是呆呆的看着出来的陆茯苓。
陆茯苓懊恼的看着自己的裙摆,眼角瞥到院子里的影子,猛地抬头,这才看到陆长安院子里站了好多人,有一位还和自己的师傅陆长安也站在门口,而此时大家都看着她一个人。
陆茯苓一下子俏脸通红,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无助的看着陆长安,陆长安摇了摇头的看着出来的陆茯苓,快步上前站在陆茯苓面前,从怀里掏出一块娟子温柔的搽着陆茯苓额角,脸颊的灶灰,无奈道:“你怎的如此笨,弄得满脸是灰。”
“啊?”陆茯苓闻言,小脸皱着一团,一下扑到了陆长安的怀里,又是羞涩又是懊恼:“惨了惨了,都被人看到了,给师傅丢脸了。呜呜呜~丢死人了。”
薛少朗看着眼前一幕,不悦皱眉,怎么都觉得眼前这一幕刺眼。
薛家的随行侍卫则一副惊掉了下巴的模样。
陆长安摸了摸陆茯苓的头,突然转头冷冽的对着院子里的一众侍卫,冷冷的道:“蒙上眼睛转过去。”
“……”侍卫们一惊连忙收起了表情,一只手蒙上了眼睛转了过去。
薛少朗看得不舒服,想说什么想想又没说。
看着听话转过去的薛家侍卫,陆长安才道:“好了,他们都转过去了,你快快回去重新洗漱一番,待会,为师帮你熬药便是。”
“真的吗?谢谢师傅!”陆茯苓抬头离开陆长安的怀抱,欣喜的拍着马屁:“阿苓就知道师傅是全天下最最最好的师傅。”
“行了,快去吧。”陆长安无奈的说道。
“嗯”陆茯苓点头顺着院墙跑了出去,看到陆茯苓的身影消失在门口,陆长安又恢复了冷冽的表情道:“好了,可以转过来了。”
侍卫们嘴角抽搐,这才放手转了过来,原地站好。
薛少朗看得心里不是滋味,佯装不知道陆长安有徒弟一样,故意道:“刚才那位姑娘姿容不凡,和陆先生可谓是般配,他日若是先生成亲,还望告知,薛某一定前来还一杯。”
陆长安转身缓缓走向屋里,经过薛少朗身旁时,声音冷冷的警告道:“阿苓是鄙人徒弟,薛公子若是故意损害她的名誉,莫怪鄙人无情。”
声音冷如腊月飞雪,满含警告和杀气,薛少朗瞳孔紧缩,浑身一怔,咬牙,闭眼复又睁开,满脸歉意道:“在下眼拙未能看出,先生莫怪。”
“不必。”陆长安毫不客气拒绝,停步,背手而立又道:“出了鄙人的院子左转再直走穿过一片竹林有一个院子,薛公子可自行开门把令妹的尸体放在屋内的桌子上就好,哦!对了,桌子上还有另外一具尸体,薛公子把那具尸体放在桌子下面就行,报酬七日后鄙人自会告知薛公子。”
说完,陆长安径直进门:“慢走不送。”
薛少朗听得火大,想发火,但看了看自家侍卫抬着的装着妹妹尸体的棺材,忍了下来,强迫自己挤出一个笑容道着谢:“多谢陆先生。”
然后,便带着人把薛落云的尸体送往了陆长安所说的地方,放好薛落云的尸体,出了重明坊,去了县衙。
县衙门口的捕快一见薛少朗,便一脸谄媚的道:“小人见过薛公子。”
薛少朗神色严谨道:“转告你们知县,给本公子打起十二分精神彻查以往剥皮案的细枝末节,派人严守城中各处加紧巡逻,另外,本公子也会派人同你们一起加紧巡逻!”
“是!”
“嗯。”薛少朗淡淡的应着,带人回了太守府,然后,独自一个人去了薛落云生前住的厢房,禀退了院子里所有的下人,独独留下了薛落云遇害那晚守夜的丫鬟竹香。
薛落云的卧房内,门窗禁闭,薛少朗站在薛落云的床榻前,背手而立,竹香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大……大少爷。”
薛少朗转身,掏出腰间的扇子打开遮住下半张脸,眼神锐利:“你紧张什么,人又不是你杀的。只要你一五一十的告诉本公子那晚发生什么,本公子不会怪罪你。”
竹香一听更害怕。
她是小姐的贴身丫鬟,现在小姐死了,薛家的人怎么可能放过她。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要怎么说啊,她是真的不知道。
薛少朗看着颤抖害怕的竹香,啪的合起折扇,弯腰,挑起竹香的下颚,迫使竹香看着自己,眼神阴鸷:“竹香,你可想好了,本公子一向出言不悔,你要是将你知道的一切是全都告知本公子,本公子绝对会放过你的。”
冰冷的折扇抵在下颚上,竹香看着一脸阴鸷的薛少朗,嘴唇颤抖着,双眼通红,满眼恐惧,泪流不止的哽咽着道:“大少爷……奴婢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嗯?!”薛少朗皱眉。
竹香更害怕了:“要是发生动静,奴婢一定会知道的啊,可是奴婢真的什么也没听到啊!大少爷!”
“人死得那么惨,你怎么可能什么都没听到!?”薛少朗厉声。
“呜呜呜……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竹香哭喊着。
薛少朗放开竹香,一脚踹在竹香胸口:“滚!给我滚!”
竹香捂着疼痛的胸口,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门都没关:“多谢大少爷!多谢大少爷!”
薛少朗看着连滚带爬跑出去的竹香,走到门口抬头看向天空,手挡在眼前透过指缝看着高悬的烈日,心平静下来。
太守府在荣安城是何等的存在,又是何等的有权有势,竹香不是不知道,若是掩满线索知情不报,一旦查明竹香不可能不知道自己会是什么下场,而且竹香是孤儿,没有亲眷唯一的出路便是妹妹,若是伺候周到往后妹妹出嫁也可做个通房丫头或者妾室什么的,可比嫁给穷人家做正室好太多,所以,竹香确实不可能撒谎。
可是……
薛少朗疑惑,低头放下手回到屋内,关上门,看着薛落云遇害的床榻,手不停的在下颚摩挲,百思不得其解。
屋里一切都是原样,没人动过,而且,床榻上也没有挣扎的痕迹,血也只是流到了床榻上,最重要的是他妹妹居然是面带微笑一脸安详死去的,窗户屋顶都没人进来的痕迹,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居然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他妹妹的房间,让他妹妹面带微笑一脸安详毫不挣扎的被剥皮而死,简直就像是自愿的一样!
薛少朗想得火大,冲出了薛落云的屋子,坐在屋前的楼梯上,一拳砸在了地上,双眼狠厉。
他薛少朗就不信,这天下有如此毫无破绽的犯罪!让人面带微笑一脸安详的被剥皮而死!简直滑天下之大稽!除非是药物,迷药或者麻药!
薛少朗一拍手恍然大悟:“对啊!肯定是用药!而且还是个精通制作和使用各种药物的高手!这样就说得通了,被下了药的人是没有意识的,面带微笑一脸安详就说明用的药不止有麻醉效果还有致幻效果!至于不惊动任何人的潜入房间,还没有留下痕迹说明此人武功极高,细节处理得也非常好!没错,我得赶紧告诉父亲!”
薛少朗啪的打开折扇向着薛廷之和杨氏的屋子里,和薛廷之耳语了两句后,父子俩人一起进了书房,甫一进书房,薛少朗便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薛廷之。
薛廷之听完,满脸凌重的道:“我儿说的不错,但我太守府戒备森严,除了明里的侍卫,也有不少暗卫,这个凶手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害你妹妹,那武功该有多高。”
说完,薛廷之忧愁的捊着胡须。
薛少朗满脸阴鸷的道:“不论如何,儿子一定会抓到他!武功再高也有他的弱点,有毒药就有解药,据儿子所知,荣安城中的本城百姓没有这等武功极高的用药高手,凶手一定是外来人员!”
薛廷之点头道:“说的不错,这样,你带上府中暗卫暗中调查,切记不要打草惊蛇!”
“是!”薛少朗应着,出了书房。
重明坊中,陆长安自薛少朗一行人走后,便去了后院的小厨房,生了火,拿着一把扇火的团扇给陆茯苓熬药,边扇着火,边吹着砂锅里上浮的药沫,以免药沫漫出来。
而重新洗漱一番换了衣服后去到后院的厨房里找陆长安的陆茯苓,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
只见陆茯苓趴在门口偷偷的看着陆长安,顿时心里有一股甜意蔓延开来,娇颜上难掩笑意。
察觉到身后的目光,陆长安稍稍弯腰,从自己的臂弯下快速瞥了一眼门口一脸窃喜娇脸通红的陆茯苓,直起身子,嘴角上扬。
傻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