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路行驶着,出了宫门,最后停了下来,伶人们一个接一个一个的下了马车,宋酬带着漓月也跟随着众人下了马车,逞大家不注意时,快速的拐进了一条巷子,随着一阵窸窸窣窣,叽叽喳喳的声响后,终于,所有人都离开了。宋酬拉着漓月走了出来。
漓月一路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松了一口气道:“呼~总算是出来了,娘娘真厉害。不过,我们怎么去那个地方?”
宋酬低眉思考一番后道:“传言说在北方,挂满了红灯楼,本宫想也许我们可以去城北看看。”
“可万一要是不在呢?毕竟是传言呐!娘娘。”
漓月还在有些担心。
宋酬咬了咬牙下定决心道:“走吧,都已经出来了,不去看一下叫本宫如何心安。”
说完,宋酬捏了捏拳头,向着北边走去。漓月也提上步伐跟了上去。
刚刚入了夜的长栎城挂满了花灯,各种小贩们买着各种各样的发簪,胭脂,糖人,酒肆里公子官人们大口大口的喝着酒,说着城中的趣事;城中最热闹的妓院花满楼的街前打扮风流,妩媚动人的姑娘们招揽着来来往往的公子老爷们;戏园里扮相惟妙惟肖的伶人咿咿呀呀的唱着惹得座下的众人挥洒热泪;一片人声鼎沸,热闹恢宏,奢靡艳丽。
宋酬带着漓月穿过一条条热闹的街道,繁华的花满楼,咿咿呀呀的戏园向着城北走着,随着人声越来越小,人烟越来越少,宋酬终于看到了传言中挂满红灯楼幽暗阴森的高楼。
宋酬带着漓月缓缓靠近高楼,看着面前高耸幽暗,碧瓦朱墙,飞檐斗拱,雕栏玉砌,古色古香挂满了红灯笼的高楼,宋酬的目光最终停留在了金丝楠木的大门最上方匾额上“浮生斋”三字上,然后目光下移看着大门,一直以来浮躁不安的心终于平静了下来。
既然传言中所说的地方真是存在,那就说明宋家还有救。真好。
有微风吹来,刮得红灯笼飒飒作响,漓月浑身一个激灵。
楼上,樾芜闭眼仰头深吸了一口气,嘴角上扬,红唇轻启道:“楼下的客人进来坐坐吧~”。
耳边妖娆妩媚婉转空灵的女声响起,漓月白了小脸,宋酬回神满脸警惕的四下看着:“谁?!”
“呵呵呵~进来吧。”
樾芜再度说着,手轻轻一扬,门嘎吱一声缓缓打开,宋酬看着缓缓打开的大门以及门内一片漆黑的景象,咽了咽口水,鼓起勇气拉着漓月走了进去。
随着两人的进入,嘎吱~一声,大门缓缓关上,突如其来深不见底的黑暗让宋酬顿时冒出了冷汗,拉着漓月的手不禁用力,漓月则吓得软了腿。
这是什么鬼地方,好吓人,怎么办?会死吗?该怎么出去?
黑暗中,宋酬思绪紊乱的想着。
突然,哗的一声,屋里明亮了起来,突如其来的光亮让宋酬和漓月尖叫一声,条件反射的闭上了眼睛,而后又慢慢的睁开,宋酬这时才看清了屋里的景象,只见她的周围满是火红的灯笼悬空而亮,每只灯笼的下方有一面镜子。
“娘娘!”漓月小脸苍白。
“别怕。我们四处找找出口。”
宋酬放开漓月的手,四下找着出口,可是,宋酬找了半天,发现,整间屋子除了大门,根本没有出口,全都是坚硬冰冷的墙壁,而大门面前似乎有一层看不见的屏障一般,她根本无法触碰。
站在大门的屏障面前,宋酬白了脸色,美眸也失去了光彩,愣愣的站在原地,有后悔。
她真的不该这样毫无防备的闯进来。
一旁的漓月就没有宋酬那样好的心态了。
漓月在发现没有出口后,找到了宋酬不能自己的哭了起来,抽抽嗒嗒:“呜呜呜~娘娘怎么办?”
宋酬搽了搽漓月的眼泪安慰:“别急,本宫想想。”
樾芜幻化出楼下的景象,对一旁的阿茹娜道:“把她们带上来。”
“是。”
阿茹娜应着,消失在了原地出现在了宋酬和漓月面前,阿茹娜笑嘻嘻满脸好奇的看着宋酬和漓月主仆二人道:“嘻嘻~你们在害怕吗?”
宋酬和漓月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娇俏可人的粉衣少女哆嗦着道:“你……是谁?”
“走吧,主人要见你们!”阿茹娜笑嘻嘻的说着,不由分说的拉着宋酬和漓月带到了樾芜身前。
“啊!!!!!”宋酬和漓月惊叫着,阿茹娜一脸嫌弃的放开两人回到了樾芜身旁。
“再吵把你们丢下去!”樾芜冷冷开口,缓缓转身,宋酬和漓月的声音戛然而止,看着眼前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面如挑花,美眸滟滟,红唇微张,欲语还休姿容无双了一袭金色薄锦绣有复杂古老图样轻纱的衣裙斜卧于软榻上媚态万千的女子忘了言语。
宋酬内心难掩惊讶。
她从未见过如此美艳的女子,妖而不俗,媚而不凡,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漓月看的发痴,可一想到刚才的遭遇,便觉得对眼前的樾芜无感满是讨厌,不悦嫌弃的呵斥:“你就是这的主人?真是大胆!你可知眼前何人!”
一旁的宋酬听着漓月的话,眼中悔恨,这丫头真的是完全无脑!
樾芜则皱眉,眸光如冷箭一般向漓月而去,轻轻一挥袖,一道鲜红色光影便向漓月飞去,啪~的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漓月脸上顿时受了一耳光,愣在了原地,反应过来恼怒的正想说话时,阿茹娜施了个法,漓月便口不能言。
樾芜冷声道:“老身活了万万年,尔等凡夫蝼蚁焉敢问罪于老身!”
宋酬惊惧,脸色煞白,连忙拉着漓月跪在地上:“仙上恕罪,今下前来只为求仙人一事,丫头不知礼数惊扰了仙上,仙上宽宥天下还请原谅。”
樾芜弯唇:“不愧为人界的皇后,一言一行果真有礼有形,不过,老身眼里容不得无礼之人,这丫头~还是下去吧!”
宋酬闻言,心提到嗓子眼,正想说话却被阿茹娜打断了:“真是最讨厌你们这些无礼的凡人了!明明有求于主人却这般嚣张跋扈!人界的礼数真真恶心。”
阿茹娜一番话,说的宋酬难堪,却也无法反驳,心里慌乱的想着说辞,阿茹娜却是已然出现在漓月身旁,提着漓月飞到窗口一跃而下,宋酬泪上眼眶,不住的给樾芜磕着头:“请仙上饶命!那丫头并非有心所……”
“行了!”樾芜皱眉打断宋酬:“你且安心,阿茹娜不会把那丫头如何,只是把她送到了门外。你若不信,且去窗口瞧瞧便知。”
宋酬闻言,眼睛一亮,连滚带爬的跑到了雕花镂空的窗边向楼下看去,只见阿茹娜带着漓月正在楼下坐着,阿茹娜嘴里还念念有词:“主人最不喜欢你们这些无礼的凡人了,你且在着等着吧!你不用害怕,我会陪着你!不过,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们凡人……”。
见状,宋酬放下心来,回到樾芜身前,缓缓跪下:“多谢仙上。”
“不必。你且告诉老身,所求为何?”
“我……”宋酬低眉筹措开口,欲言又止。
樾芜挑眉:“父兄命运?家族荣华?或者~你同他的未来?”
宋酬惊讶抬头,眼中透着疑问,似乎在说,你为什么会知道。
樾芜柔荑拿起耳畔一缕青丝把玩着,满脸玩味:“到这来的女子不论身份贵贱,人、妖、仙、神、魅、魔、鬼、灵,无一例外均是求姻缘未来如何,而但凡像你这般女子所求的不过家族荣华命运。”
宋酬展颜:“仙上说的即是。我便是想知父兄命运,家族未来。”
“哦~?”樾芜挑眉:“你不想知道于他的未来吗?不想知道你们的感情真假吗?”
“我……不想。”宋酬咬唇。
“真的吗?”樾芜一脸玩味,抬手一挥,皇宫帝王的影像出现在宋酬眼前:“你看看这是谁。”
宋酬惊讶的看着眼前颠鸾倒凤、缠绵床褥的帝王和丽贵妃,失神,良久,痛苦的闭上了眼,樾芜抬手一挥,幻境散去,宋酬絮絮叨叨的说了起来。
“当今帝王叫容珩,是先帝的第五子,是先帝在行宫避暑酒醉后宠幸的乐妓所生,容珩生母生了一副好相貌又弹得一手好琴,深得先帝宠幸,但因出生低贱最高也只得了个小小的妃位,容妃,一年里除了每月十五先帝按例留宿皇后宫中之外,有大半日子都是留宿在容妃宫中,爱屋及乌,容珩自然也成了先帝最疼爱的儿子,本来一切都好好的。。但是……”
说着,宋酬一顿又道:“但是在容珩十岁那年,容妃被发现与人私通,以秽乱宫闱的罪名褫夺封号贬为庶人,赐以鸠酒。而后容珩也成了先帝最讨厌的儿子,处处受人欺凌。我父亲是先帝最为器重的大将军,手握重兵,兄长也得重用。我十三岁那年,先帝病重,各位皇子开始明里暗里的收兵买马,拉拢各方朝臣,手握重兵的父亲和得先帝重用的兄长自然而然的也成了皇子们最炙手可热的拉拢对象,因为他们知道一旦拉拢了父亲就能成功登上帝位。”
说着,宋酬展颜,似乎又回到了那时:“而我,就是在那时遇到容珩的。父亲于兄长都极为疼爱我,这是长栎城中人人都知道的事,而那时的我无疑成为了皇子们最好拉拢父兄的对象。那时我喜欢听曲,最爱的便是《牡丹亭》,杜丽娘和柳梦梅生死离合的爱情故事,都说婚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身在将门官宦之中的我,父兄受皇家恩惠,我又被封了郡主,说不定哪一日就会成为皇权下的牺牲品。”
说到这里,宋酬似乎有些低落,但很快便缓和过来,继续娓娓道来。
“所以,我的内心无比渴望能找到一个心意相通的夫君,誓死也不愿成为皇权下的傀儡。皇子们知晓我喜欢一人前去听曲,日日来包场妄想得我欢心,以身相许,唯独容珩,他总是不同,每每穿的低调来坐在我身旁同我一起听曲,然后远远跟在我身后送我回府,初时我还讨厌他,可久而久之,我同他也说上了话,他邀我听曲,游船,赏花,说话时也从不抬架子。慢慢的我喜欢上了他,他又同我表白心迹,我答应了……”
“听你所言倒也是真情实意。跪了这许久,膝盖疼了吧,且坐下吧。”
樾芜说着,随手幻化出了黄花梨圆木凳子,宋酬起身坐下继续点头言谢道:“多谢仙上。”
“嗯,你且继续说。”
樾芜点了点头,宋酬继续道:“从那日之后,他日日陪我听曲,我们在戏园幽会,游船谈情。先帝病得不能言语的时候,容珩开始同我说,时局的危险,他的艰难,他说,宋家手握重兵总不可能一直保持中立,因为陛下再圣明也是将死之人时日无多,新帝容不下这样的人。我父亲必须选一个,他问我,既然如此为何哪个人不能是他?我知道他说的是实话,所以我告诉他,让他去求我父亲。他去了。”
宋酬一笑,似乎又回到了当初:“同父亲说了许多话,还同父亲下跪保证,他日登帝,我为皇后,永不为难于我,辜负于我,冷落于我,让父亲颐养天年。我也求父亲说,竟然宋家一定要选一人,何不选容珩,容珩待我我极好,他日宋家也不会落一个凄凉下场,父亲一向疼我,又因时局如此自然是答应了。后来,元宵佳节,容珩造反,杀了所有曾经欺辱他的皇兄皇帝公主们,以及先帝和皇后,一夜之间血流成河,父亲也在那一夜失去了一条手臂。杀戮一直持续到天边翻起鱼肚白,当太阳完全升起的时候,太监宫女的早已清洗了皇宫,容珩登基,那一年我刚十四岁,容珩登基的第二年我刚过及笄便进了宫,为皇后。我以为,从此以后我同容珩便可生同寝死同穴,我是他唯一的妻子。容珩会加倍对我好。”
宋酬神色一转,黯然道:“可后来,我发现,容珩变了,他开始同我生疏,来我宫中的次数也越来越少,开始同我发火,不再亲近。每每同我说话,总是皇后相称……”
说着,宋酬流下了两行清泪:“可这些我都不怕,我最害怕的是曾经陪容珩血洗皇宫,助容珩的登帝的家族正慢慢的消失,各种各样的罪名,兄长也遭受到了越来越多的刺杀,每每都差点死去,而容珩看我的眼神也不复当初的爱怜取而代之的是算计厌恶,昨日容珩还逼迫我交出了皇后之权,逼我静养……我……我想让父兄活下去……我想知道……宋家该怎么办?我……可以付出任何代价……我可以去死……只要……只要容珩放过宋家……放过父亲和兄长……父亲已经失去一臂了……身体也不好……年事已高……兄长也还未娶妻……还未享受这世间的美好……我……我错了……我想让他们活下去……”
宋酬双手捂脸痛苦,语无伦次的说着滑落在地,泣不成声:“我……求求仙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