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可真快啊,一眨眼,柱子都九岁了。”赵天罡左手牵着赵一,右手牵着妻子,慢步走在回家的路上。
妻子脸上带着笑容,松开他温热的手掌,抬起手挽住胳膊,有些感慨的说道:“是呀,再过几年,他小子个就得赶上你了。”
赵天罡语气一变,严肃道:“光个赶上我有什么用,要肚子里的墨水赶上我才行,要修行的境界赶上我才行。”
“想当年,整个北地上的青年游侠里,我赵天罡也算得上是有字号的人物,你去远南镇上打听打听,看看有哪个不知道我白衣铁扇以血作诗的故事。”
“是是是,赵白衣可真厉害,每次斩杀来犯的山匪,都喜欢用敌人的鲜血即兴作上一首诗词,还要特意选个角度,背着手侧着脸看向天空,一字一句的放声念出来。”
“你说你当时多风流倜傥呀,有那么多女子仰慕你,为了你一首破诗恨不得要把你家门给拆了,到头来你小子倒好,不选王家大小姐,不选张家大小姐,偏偏喜欢往我宋家学堂里跑,还一搞神秘兮兮的让我带上衣裳陪你去闯荡江湖,我告诉你,我得亏是没跟我爹讲,要是让他老人家知道了,非得拿擀面杖打断你的腿。”
“嘿嘿,你这不还是跟我走了嘛。”赵天罡老脸一红,嘿嘿笑道。
远南镇是一个和城北区差不多大的小镇,也在北地的地界上,赵天罡和妻子二人以前生活在那里,从小便认识,称得上是青梅竹马。
一文一武,俩人顶好的搭配,可是自幼熟读圣贤书的宋家女就是瞧不起一身武把式的赵家郎,三番五次被拒绝,气的赵家郎外出闯荡,最后离开了远南镇。
习武的人不喜欢动嘴皮子与人讲道理,他们信奉的是拳脚力量,觉得动手会比动嘴更有效果,所以,每每得知赵家郎在外与人打架,宋家女见到他时便会摆出一副厌恶的表情,哪怕她居住在学堂里,知道他比别人学习的更认真,心里面也总觉得此人身上缺了一股子文人气息。
那一日,山匪袭击城镇,上千人的队伍里面,有不少人是修行者,兴许是赵天罡一人压的他们多年没机会喘气,在得知对方已经离开城镇几年了之后,他们竟然一改抢掠完便立马溜走的习惯,而是选择了大开杀戒,想要一口气将整个城镇屠光,霸占住这里将这里变为自己的新据点。
以赵家为首的几个家族,先一步战死在城镇外的山坡上,后方观望的居民吓破了胆,慌慌张张的逃出城去,宋家人不肯离开祖辈留下的学堂,纷纷关上大门,欲做最后的抵抗。
外面喊杀声阵阵,不少人倒在了血泊当中,宋家女一人躲在学堂后院的藏书阁里,手拿着一把未开刃的长刀,脸上挂着泪珠,所有长辈都在前院,她耳边听见有脚步声向自己走来,就知道整个宋家,此刻,只剩自己一人了。
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自己躲在门后,趁对方推门进入的时候,出刀换掉一个,不亏的。
一步,一步,一步,距离越来越近,宋家女屏气凝神,仔细听着门外的声音,就在来对方即将伸手推开房门,她即将怒吼着刺出长刀的那刻,对方停下了脚步。
“抱歉,赵某来晚了。”
隔着纸窗听见熟悉的声音,宋家女没忍住眼泪,猛地一声哭了出来。
时隔多年,在远南镇里相遇相识相知的赵家郎和宋家女,终是于静安城里相恋相守,他们从一开始的身无分文省吃俭用,到努力经营变得收入稳定口袋里有余粮,赵家小院里的小日子,可谓是一天天的日渐红火起来,那种难以忘记的强烈悲痛,也在每日的辛勤忙碌中不停冲淡,赵天罡还记得那日午后听见的一声啼哭,小家伙包在襁褓里,被产婆抱起小心翼翼的送到了自己的怀中,自那一刻起,他心里便暗暗发誓,以后绝不会再让家人去体会那种痛苦的滋味,他不愿,更不敢。
“父亲,咱们身后有人。”赵德柱饶有兴趣的听着故事,突然脸色一变,有些紧张的小声说到。
外面的风雪停了,走在夜幕之下的街道上,万物盖着白雪,两侧街道没有灯火照耀,眼前黑漆漆的一片,耳边能听到鞋子踩在雪上的“沙沙”声,细听,会发现多了一双脚在走动。
此时此刻,赵天罡和妻儿已经走过了多宝阁所在的正街,正向着之前经过的孤楼走去,中间这一段距离里,没有开着门的铺子,也没有住家,可以这么说,整条街上只有他们一行人,外加他们身后跟着的那个家伙。
要知道城西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城门口到孤楼中间这段路,毕竟在这里时常会有刚进城的人,在穿过巷道时被人抢了宝贝,就是受伤丢命的事情,也是偶尔会有发生,而路过了孤楼再向城北区走去,便相对要安全一些,因为两区交界处有很多店铺,来往活动的人口比较密集,为保证他们能够正常经营,所以会安排一些黑甲军经常在附近巡逻,使得那些藏在巷道里的家伙不太敢下手。
“他是谁,他想要干什么,难不成是瞅见咱们几个从多宝阁里出来,想要趁着这幽静无人的机会,出手抢夺钱财?”
一时间,气氛变得有些紧张起来。
赵天罡平日在家写字画画,在学堂里讲课教书,给人感觉一直是温文尔雅,但赵德柱是知道的,自己这位父亲大人衣服下浑身是疤,修行境界不俗,真要发起脾气和人打斗起来了,就是胆大的牛黑子碰到也要退避三舍。
站在白茫茫的街道中间,赵德柱轻轻推了一把将妹妹推到娘亲怀里,自己则是张开双臂站在娘俩前面护住她们,扭头看向父亲的脸庞,见父亲神色变化眯起了双眼,下一秒,他心里的十分紧张瞬间退到了三分,剩余的七分变作了兴奋。
来者不善,该战便战。
“哈?怎么是你?”赵天罡没有冲动的散出修为,害怕激怒了对方,没有开口商谈的机会便要大打出手,也害怕修为之气引来了黑甲,万一误会了别人自己不好解释,而是手指搓着储物戒缓缓转过身体,仔细的看了对方一眼,可这一眼看过去却是不得了,因为这站在身后的家伙居然半点不陌生,正是刚刚才在多宝阁见过的年轻伙计,东子。
“董掌柜说了,年关到了西区比较乱,怕有人不长眼伤了咱们家的贵客,所以吩咐我悄悄跟在赵先生身后,送上一段路再回去。”
东子穿着一身棉服,上面打着几个补丁,慢慢朝一行人走来,他腰后横别着两把斧子,露出来两个圆刃,在跟赵天罡打过招呼后,低头好奇的看了两眼一边的赵德柱,眼神里,满满当当全是奇怪。
他身为多宝阁里的伙计,学的是上乘的屏息术法,专门负责在暗中保护或暗杀一些特殊的客人,此行二者皆是不露修为,做不到距离上百米远,光用耳朵听声音去判断有无人跟踪,但偏偏是这古怪的小子察觉到了自己的踪迹,弄得他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东子抽出手,从怀里掏出一个温热的红薯,掰开一半,分了一块给赵德柱,分了一块给赵一。
赵德柱不敢说实话,只能一口咬住红薯边吃边含糊的说道:“感觉身后有人,哪知道真有个人。”
东子不接着问,赵德柱就一个劲的吃,几人沉默着走了一路,眼看到了孤楼门口,在那个亮着灯火的屋子里,坐了十几个长相粗犷的汉子,正靠在椅子上喝着酒,发现外面有行人出现,便挪过脑袋盯向他们,那感觉,只叫人心里发毛。
赵德柱心里莫名升起惧意,脚步下意识快了几分,东子见状,拍了拍他的肩膀,开口对几人说道:“我在门口站一会儿,你们先走。”
“好,麻烦了。”赵天罡闻声点头,随即带着三人继续向城北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