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漾在友谊赛上和许慕七的眉来眼去让她一战成名,除了一些女生的敌意外,找上门的还有骆天宁。
在棠香镇,外婆还在的时候,在一楼开了一间早餐店,卖包子花卷和馒头,隔壁就是骆天宁家弹棉花的店面。
骆天宁来找她叙旧的时候,还苦着脸说,就是当时吃她家的包子吃多了,他才会变得一张圆乎乎的包子脸。
许慕七回他:“我现在变得这么白嫩又稳重是因为盖了你家弹的棉花被吗?”
两人相视而笑。
其实骆天宁圆润的脸很讨喜,像那个四条眉毛陆小凤的扮演者——张智霖,况且他还那样爱笑,所以看着他的脸,心情就会明亮起来。
其实许慕七一直知道他在C市读书,却不知道和她是一个学校。
一见面,儿时玩泥巴捉泥鳅烤蚱蜢培养起的感情一下子全回来了。
所以周末骆天宁约她去吃烤串时,她没有多考虑,便答应了。
吃完烤串出来却遇见了许中博,烤串店旁边是一家星级酒店,他来陪客户谈生意吃饭。
满身酒气的他塞给许慕七一沓钱,转身开车走了。许慕七转身对一直站在她身旁的骆天宁扬扬手里的钱:“走,去腐败吧,这次我请。”
他却没有说话,目光只看着她的身后。
许慕七回身,意外看见司漾。他们一行有好几人,而他的脸色一直不好。年长的几人开车走了,司漾即刻回头向她的方向走来,他身后的女生也亦步亦趋跟上来。
那是许慕七第一次看见艾嫣蓝,发如乌木,眉眼精致。
司漾二话不说,走过来拉着许慕七就要转身走,却被骆天宁抢先一步拦住。
他们安静对视,渐渐有对峙的迹象,许慕七有些担心,却只感觉司漾握着她的手生紧炽热。那一刻,仿佛心电感应,她感觉司漾很需要她。这样的司漾让她感觉陌生,却心生怜惜。
她转头看骆天宁:“骆天宁,你回去吧,我们下次再约。”
骆天宁眼中有不甘,却还是让开。
司漾也回头对身后的女生说:“艾嫣蓝,你自己打电话叫司机接你。”
然后,他拉着许慕七渐渐走远,消失在缤纷迷离的夜色里。
爱情是什么?爱情就是当你感觉受伤和痛苦时,仅仅只有那个人,你迫切地想要牵她的手,汲取温柔和暖意。
如果当时吻下去
那天晚上司漾在许慕七的住处停留了很久。她给他看阳台种的辣椒,葫芦,紫茉莉和香甜的栀子,还搬出自己学安红的手艺酿的苹果酒。
酒味还没酝酿成熟,像青涩的果实和恋爱,司漾却喝了满满两马克杯。
他向她说起他今天的际遇,慢慢延伸到过往。
官场得意的父亲,没有多少悬念的外遇,心高气傲的母亲在一次大吵后离家出走,却在深夜的街头,被司机醉酒的卡车狠狠撞上。
母亲死后,父亲和外遇者终于没有修成正果,转而变成走马灯似的一个接着换一个。
司漾却再也不能原谅他。那天是司漾十七岁生日,艾嫣蓝的妈妈和司漾的妈妈以前是同事兼好友,硬是张罗着要帮他庆生。他盛情难却,到了那里才发现,他爸爸也去了,还带着新宠,这次好像是动了真格,还送了卡西欧的限量手表,甜笑着哄他喊阿姨。
他差一点摔门离去。
一顿饭吃得冷淡尴尬,许多人圆场相劝,司漾心中却只有灵堂上白菊簇拥的那张温柔笑脸。
在许慕七眼前,那个总是恣肆飞扬的司漾,竟然生生红了眼眶。
她捧起他的脸,竟然吻上他的眼皮,要是别的恋人,做这样的举动,看在许慕七眼里,她心里也是要不屑一下子的。可是那一刻,她的心里,就是那样,软得如四月的春风,只想吹散他眼底眉间的痛和伤。
司漾看着她。许慕七眉眼是平平淡淡的,绝说不上漂亮,可她有一样好本事,就是她专注的眼神。
司漾也不是完全没心没肺,许慕七和她的早餐,他是知道是怎么回事的。只是一开始以为她也是他的拥趸之一,就丝毫没有客气。后来才发现那只是她怕麻烦的性格,不痛不痒的事,她通常就顺水推舟,于是默默地给他买了整个学期的早餐。
后来,当他有机会认真看着她时,他终于发现她别样的美好。
她的眼神里仿佛有一种古老的东西,像一句唐诗抑或宋词,望一眼,心里会长出青葱的草。
他缓缓向她靠近,她却还不识风情,只是看着他。
他有些挫败,语气带了点点恼怒:“许慕七,闭眼。”
她还是看着他,想探清他从伤感到薄怒中间的心路历程。
那一年,司漾想吻许慕七,许慕七却不解春风,只是瞠着眼睛看他,他的吻终于没有落下去。可是那时,他们的心底都盛开着甜蜜的风景。
后来,司漾终于亲了许慕七,只是彼时,他们心中余下的,都是苦涩的遗迹。
时光过得张牙舞爪,光阴逃得死去活来
慢慢的,许慕七接触到司漾生活的另一个面向。
他能在十多分钟内啸聚一伙人,把几个家伙揍得满地找牙,他出手狠而准,脸上的表情平淡如常,却让许慕七突然有一种陌生的感觉,近乎恐惧。
他还会在无照驾驶摩托车的时候,用力按喇叭,冲向人潮涌动的步行街,将路边戴墨镜的女子购物袋轰然抢走,好比飞车党,却在得手后将它们全部扔向天空,留下一片狼藉和身后女子的错愕狼狈。
许慕七知道,司漾不会无缘无故做那些事,比如那些被围殴的家伙是因为他们找校门外卖凉面的婆婆的麻烦,比如那个凭空被抢的女人则是他爸爸的新欢。
许慕七的道德观保持在很单纯的阶段,非黑即白,司漾的行为却让她的底限一退再退。她可以不赞同不怂恿,却从未质疑和劝说。
因为,他是司漾啊,是她深深喜欢的人。她甚至有些忧虑地想,如果有那么一天,她也许可以像书中说的一样,他放火,她给他递火折子,他杀人,她便替他埋尸。
那场爱情像席卷而过的龙卷风,她的淡静被磨去许多,渐渐也学会,酣畅恣肆地享用那无与伦比的青春和生命。
那么美好,甚至不觉得时光匆匆流过。
转眼已到了高三。那是国庆节,七天长假,她决定回去看安红,然后提前两天回市里陪司漾去动物园游乐场过节。
回家第三天,骆天宁来了。他脸色青苍眼神木讷,圆润的包子脸好像一夜之间瘦削下去,她回家看见他站在楼下,喊了好几声他才回头看她,仿佛丢了魂。
他来请安红去参加葬礼,是他姐姐骆久安,得了急病,三两天不到就去了。安红是她最喜欢最尊敬的老师,所以骆天宁的父母希望她能去一趟。
骆天宁家几年前搬去了镇中心的电梯小区,许慕七也有许久没有看见骆久安,可是当她看见灵堂上那十二寸的黑白照片时,她突然想起小时候的事,清晰如昨。
偌大的店面里,空中飞扬的小朵棉花,在阳光里飞舞成阵,落下,又被弹起,像没完没了的雪朵。漫天雪舞中,骆久安戴着口罩的脸上,大眼明净如潭,低头,查看弹棉花的机器。
那样美好,却如斯短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