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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Cappuccino

Cappuccino, Hamlet

寒假唯一的波澜就是期待了一下分班的结果,最后也没什么出人意料的。我和余知秋安南薰罗非语如之前所猜测的一样都分入了同一个班,而何矣则在理科的领军班坐镇头头位置。有些意料之外的就是苏沐青去了理科楼,和孙成舟在同一个班。按照我们的猜测,大概是孙成舟说服了她吧。

“而且物理这种东西,大概对艺术生和体育生反倒有优势吧……”这是余知秋的想法。

“你是指赋分?”罗非语想了想,还是摇摇头,“要来读文科的话,完全不用考虑什么保底政策,明明学文对她更好。而且我也不信孙成舟那家伙学不起文科。”

“确实。”我表示赞同,“他是那种都很平均很普通的成绩,选什么都没关系。”

“那……”余知秋露出了迷惑的神色,“说不通啊。”

“谁知道他想什么。”安南薰撇了撇嘴,“反正他们一对都已经想清楚了,随他去吧。”

余知秋也没什么办法似的摇了摇头,转了回去。

很奇妙的事情是,换了班之后我的座位依旧是原来那个。因为班主任最开始是让我们随便坐的,于是罗非语也没问我的态度就坐在了我边上。既然我们两个都坐在一起了,那余知秋和安南薰也肯定是要坐过来的。最后就变成了我和余知秋的座位没有变过,孙成舟换成了罗非语,我前桌换成了安南薰。

没想到我们这四个人还能这样凑在一起。不仅平时混在一起,社团活动也通常只有我们四个人。所以班里其他人谈论起我们的时候,大概就把我和安南薰放在一起了吧。罗非语和余知秋虽然一直没有张扬过,但毕竟纸包不住火,朝夕相处的同学总能看出点什么。但安南薰这种看起来和谁都可以很亲密的样子,再加上我这种孤独终老的气质,他们也只能这么猜想而已。

下半个学期的生活基本和我的日历重合,一天天撕掉,除了日期的变动,基本上就是上帝懒得写我的故事然后复制粘贴的感觉。考试也跟上来,稍微有点压力的整个学期冲淡了我胡思乱想的时间。我也早就学会了去选择性地无视一些事情,虽然老姐一直跟我叨叨“不要逃避不要逃避”,但我还是觉得这是一种自我保护。

不逃避我还能做什么?去破坏?还是和他们摊牌?可我明明很在乎和这些家伙的关系,高中以来只交了这么几个朋友,因为这种我个人的原因破散的话,我就只剩罪恶感了。

我就是那种很能接受事实的人。一定是的。

还有一件值得提起的事情就是何矣参加了省赛,也很顺利的拿到了二等奖。除了一笔奖学金之外,大概离他的梦想又进了一步吧。和我这种只把目光锁死在当下的人比起来,何矣这种目标明确也为之奋斗的人简直是新时代青年楷模,可以拿来给班主任当下一届榜样教材的那种。但处在高位,越往上爬就越是困难,何矣能来文学社的时间越来越少,而且也不再频繁地在周末找我交换八卦。大概他已经慢慢接受在这个高度时,自己在学习和社交中只能选择一个了吧。在他经常以“局外人”自嘲的时候,我也意识到,他已经离我,普通的我,越来越远了。

这没什么好患得患失的,毕竟他在变得更好,由他去吧。

几次社联主办的活动里,余知秋都没有表现出足够的激情,大概是不想参与到社联候选的腥风血雨中吧。也好,文学社就像众多社团中的孤岛,极度的冷门,极度的自洽,完全没有新人加入的缝隙了。四个人品着咖啡谈天说地的时候,我就会想到,除非是何矣,要不然再加入一个人,气氛就会变得尴尬。

高考结束之后,我们参加了高三的毕业典礼。松松散散地坐在台下看着吴忆拿着话筒一板一眼地发言时,我突然反应过来,一年过去了,吴忆学姐也要离开这里了吧。她高考成绩不错,如果按照她的专业志向,应该可以压过P大的分数线。去了P大的话,就是我老姐的校友了。即将成为大学生了。我看着吴忆学姐用和平常完全不一样的语气说着很官方的致辞,一种无端的感伤油然而生,不知道是出于离别,还是因为其他的什么。

向来我自视为非感性的人,在这种场合的触动难道是因为人情冷暖聚散离合吗?我不知道。也许只是受氛围影响吧。

台下有几个毕业生已经开始啜泣,抽抽搭搭的声音混杂在吴忆的声音里,显得很明显。正因如此这种情绪传染得更为迅速,更多的人开始掩面抽泣。而吴忆依旧面不改色地说完所有的致谢,然后得体地鞠躬后走向后台。如果吴忆也会哭,那么一定是在下台之后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吧。但我只知道她也会受伤,至于会不会宣泄,我也说不清,毕竟她也不是一般人。

眼神飘向后台的方向,又一个熟悉的人闯进视野。苏昭月正抱着苏沐青微微抽泣。原来这个人也会哭的啊……看起来大家都是人。这一个学期没怎么听到苏昭月的消息,连她的附庸柳若谣也好久没有出现在我的耳畔,大概是真的鸣金收兵了。至今为止我仍对她对挫败和胜利的执念十分不解,明明在吴忆这件事上咬得那么死,为什么高考失利之后也没有流露出像那时一样的痛不欲生?为什么也要在别离时刻,在吴忆的声音下泣不成声?

我不能理解的事太多太多。大概那家伙只是对吴忆过分上头了。人这一辈子总会搭错某一根筋,多年以后回顾才发现自己那时为什么那么固执。

但也没办法。C’est la vie。

最后的校长发言在我的走神中度过。回过神来的时候身边的人刚打完一个哈欠,颇感无趣地从座位上站起身准备离场。想必对于大多数人而言这场占用假期时间的毕业典礼与自己无关,又有什么必要听呢,别说投入感情,大概满脑子都在咒骂管理层。是啊。之前我也是这么想的。那为什么会场的感伤氛围能够浸染到我呢?

大概是兔死狐悲吧。

天色比较阴沉。南方的夏天多雨,阴云总是笼罩在头顶,让人不得不感到闷热和阴郁。脑中回忆起地理知识,我慢悠悠地晃荡回到文学社,喝了一口安南薰带来的蓝山做的意式浓缩,感觉到大脑稍微清醒了一些。

“暑假要来了。”罗非语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是啊……”余知秋接下了他的话茬,“一年了啊。”

“一年了。”我重复一遍。这个时间代词给我超乎想象的冲击,原本以为不能长久的关系,已经维系了整整一年,意味着我目前人生的十六分之一。365天,8760个小时,525600分钟,31536000秒。似乎把它换算成小的单位就更具有冲击力了。真的是很久了呢。“嗐,”我笑笑,“是不是应该搞点活动庆祝一下?”

“就是啊。”余知秋点头赞同,“说起来,我们也好久没有活动过了。”

“对!”安南薰突然大声说道,“我进社之后大家就一直凑不到时间一起!太不公平了!”

“这学期抓得比较紧嘛……”罗非语说,“大家都忙。”

“那这次是机会了吧?你说说怎么补偿我?”

“交给我吧!”门外出现了一个欢脱的声音,话音刚落吴忆突然窜进来,直接把罗非语即将吐出来的话塞了回去。

“学姐?”罗非语尴尬地挠了挠头,“你在说什么?”

“我要带你们出门啊。”吴忆嘿嘿一笑,“怎么样?”

有些突然的邀约让我们四人都突然愣住,难以置信的目光聚集在她身上。

“认真的吗?”我还是试探地问了一句。

“唉,”吴忆似乎很失望地摇了摇头,“这么不相信我吗?”

“学姐。”余知秋的好奇心涌了上来,“可以先告诉我们什么活动吗?”

“哦,对!”吴忆拍了拍手,一副才想起来的样子,“以文学社的名义,去裕枝进行社团校外实践活动!”

“‘社团校外实践’……吗。”我不禁笑出了声,“和那时候一样冠冕堂皇呢。”

余知秋微微勾起嘴角,接下了我的话头,“裕枝是不是太远了一点?”

“不会不会。”安南薰似乎来了兴头,“我老早想去那里了,就是他们一直说的‘小千叶’啊。”

小千叶?她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裕枝这地方因为种种原因和千叶县有着各种相似之处,于是很多游客都用“小千叶”来称呼这个地方。不仅是风景和建筑有千叶的风格,那里似乎也被日本文化浸淫颇深,这个时代的文化交融颇为显著,大概这就是一个体现之处吧。

“对。”吴忆笑着对安南薰点点头,“好玩的可多了啊。浮世绘博物馆,温泉浴场,烟花大会,自然公园,户外烧烤……”

“我觉得挺好。”罗非语举起了手,这家伙难道是一个隐藏的吃货?

“附议。”余知秋也点点头。

“嘛,既然都这么说了,”吴忆的目光最后落在我的身上,我微微耸了耸肩,看向她,“那就回去准备一下吧。”

似乎看到我的加入才放心了一般,吴忆长吁一口气。怎么?她不会想图谋绑架我吧?

“好,那就这么决定了。”她依旧把目光锁在我的身上,笑了笑。

*

“喂?”接起电话,我懒懒地回了一句,“干什么?”

对面的声音里充斥着焦躁和不耐烦。“许淮安你怎么这么磨叽啊!”安南薰的愤怒甚至不用语言来形容。

“这不就出门了吗……”我十分冷静地回答。

“我们都在你家门口了。”

“……诶?”打开门,先是视野中闯入那四个人,然后下一秒,一股热浪向海啸一样扑向了我。这份炎热都让我想要自杀。

不行。不行。

基本上没有考虑的余地,我马上调转身子,准备走回家。右脚踏出去的那一刻,有种不明力量揪住了我的衣领,把我强行往后拖。

“唔……”因为太过炎热我甚至都没有反抗的力气,只能发出这样的声音以示反抗。

“这样是不行的哦。”吴忆的脸笑嘻嘻地出现在面前,“我们要不停地向前进,打退堂鼓是不对的。”

“这不是说大道理的时机吧。”我皱眉说道,一面用手拍了拍T恤上的褶皱。

“好了!”无视掉我的反抗,吴忆向前指了指,摆出一个斯巴达勇士冲锋的姿势,“是时候出发了!”

“一种莫名的中二气息呢……”罗非语扶住额头苦笑道。

“没办法呢。”我也回他一个苦笑,“这就是学姐。”

余知秋摇了摇头,一边迈出了步子,笑道,“走吧。”

而这就是我现在坐在这辆颠簸的巴士上的原因。

“你们真的不觉得这辆车稍微……旧了点吗?”稍微观察了一下吴忆的表情,我还是选择了一个比较委婉的词汇。

“那也没办法嘛,”吴忆很灿烂地笑笑,而我却感觉到一阵恶寒,“我们经费有限啊,要省钱准备之后的开销啊,有问题吗?”她的眼神扫过来。

“没……没有。”我哆嗦了一下,老老实实地回答。

“那个,烟花大会,是在明天啊。”安南薰翻了翻手机,似乎在把这件事记在便签上。“大家都会去的吧?”

“啊。”余知秋应了一声,随后用略带狐疑的眼神看着她,“你好像特别在意这件事啊?”

“诶,有吗?嘿嘿。”安南薰暴露出一瞬间的慌张,随后憨憨地摸了摸头,似乎想要蒙混过关的样子。好在余知秋没有接着追问下去,只是嘴角一勾把眼神挪开。

“那之前我们先去哪里啊?”罗非语及时扯开话题,看向吴忆。

“今天坐车很辛苦,活动就先放一放。”吴忆拿起手机,似乎是在查看之前写好的日程表,“民宿就订在温泉浴场的边上,晚上大家可以过去泡泡放松一下。”

“诶?温泉浴场?”想到什么要素的我突然被击中了兴头,不禁露出有些期待的神情,“混浴的吗?”

“当然不是。你这家伙。”吴忆瞪了我一眼,“你的企图都写在脸上了。”

“糟糕的男生……”余知秋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话说你叹什么气啊,你这有夫之妇我敢看吗?虽然说罗非语从来没有吃过她醋的样子。……诶?这么说来倒也有点奇怪,这两人在一起那么久,既没有秀过恩爱也没有展现过吃醋,要说是老夫老妻倒也还能相信,但明明在一起一个学期多,关系似乎也没有实质性进展,按照我的猜测大概连手都没牵过。好像没什么东西能证明他们在一起了,除了时不时的脸红羞涩,但这不也是暧昧期的现象吗?是这两人太纯情了?还是说刚好占有欲都不强?

对比起来,苏沐青孙成舟那对虽然也没到kiss,但至少也到了拥抱这一步,而且那两人的腻歪劲有目共睹。这么看起来,这一对还真是奇怪。

“咳,那么明天就是下午的活动了。”清了清嗓子吸引我们的注意力之后,吴忆继续宣读她的计划,“知道你们早上肯定起不来。虽然我也是。”轻轻补充了一句之后,她继续说,“下午就在森林公园里逛逛吧,然后到公园广场那边BBQ,接着就是裕枝游客必看的烟花大会了。计划顺利的话后天下午就可以回去了。”

“虽然就这么一天,感觉太短了些……”安南薰摇了摇头,似乎在甩掉什么想法,“但是确实很充实了。”

“是。”罗非语笑着点点头,“值得期待。”

巴士到达裕枝县之后,我们又打的辗转几条路才到了吴忆帮我们预订的民宿。入眼是一个出乎意料的日式建筑,从露台到庭院一应俱全,纸糊的木质推拉门上面印着浮世绘,向内走,一块块的木板铺陈开来。各扇推拉门引向各个客房,榻榻米整洁地铺好,上面立着茶桌和几块蒲球。庭院也和纪录片里看到的一样,有池塘和石块,绿植疏落落地放置在鹅卵石的地基上。

“不愧是小千叶……”我只能发出由衷的赞叹。

“是吧,我哪会骗你。”吴忆骄傲地挺起了胸,“这个民宿可不便宜,别的房间里都有房客的,你们别乱敲门,你们男的住这间,”她指了指右手边的客房,然后又指指左手边的门,“学妹们就和我住在对门。先放下行李吧,等下来叫你们吃饭。”

房间不是很大,但布置得很简洁,莫名就有一种宽敞感,榻榻米上正好放着两张床铺,被子上竟然还有樱花图案,我简直要被这种和风冲昏了头。把换洗的衣服挂在衣柜里,再用冷水洗了把脸,之后我就没事干了。盘腿坐在床铺上,看着罗非语对着行李箱也刚忙活完,正把它推进橱柜里头。大好的独处机会,我觉得还是要说点什么。

“话说啊,”起了个头吸引来他的注意力,我观察着他的表情试探性地说,“你们两个是发展到哪一步了啊?”

“啊?”罗非语下意识地没有反应过来,随后才尴尬地挠了挠头,“什么都没做啊。”

“真的假的?”就算知道了这个事实我还是忍不住发出质疑,“你们都半年了啊,一点进展都没有啊?不可能吧?”

“……是真的。”罗非语苦笑着摇了摇头,“她大概不是很喜欢……肢体接触吧。”

“你试过了?”

“嗯。”罗非语在床上躺下,盯着天花板,“她一直都在躲开,眼神也在躲。”

“……唔,但除此之外你们不还挺好的吗?”虽然有少许险恶的幸灾乐祸在作祟,我还是努力地安慰他,经过这一个学期,我在这方面的伪装已经出神入化了,“可能还没完全放开吧。反正你们都在一起了,给点时间总能做到的吧。”

罗非语很长时间没有回答,以致我忍不住扭头去看他的情况,他只是默不作声地看着天花板,脸上显现出从未被我捕获过的落寞神情。

“但愿吧。”良久,他回答道。

话音才落,似乎有意要打断这种氛围,余知秋的喊声伴随着敲门声响起。

晚餐是吴忆学姐老早就在安利的日料餐厅,大概是我味觉不敏感,除了变贵的价格之外就没有更为深切的感受。但罗非语和安南薰倒是吃得很享受,一面用我无法理解的语言评说着这些菜的优劣。至于我嘛……鱼子酱挺好吃的,三文鱼口感很好,握卷是从没吃过的寿司品种,章鱼我是真受不了,芥末就不小心蘸多了,一直上头到现在……也许这就是登不了大雅之堂的饕客吧。

酒足饭饱之后就是惬意的夜间时光,我们还是决定跟随吴忆财主的安排去一趟温泉浴场。温泉浴场就在日料厅半个街区之外,但四周的建筑已经完全从略带都市感蜕变成了完全的郊区模样。具体来讲呢是什么昭和气息我也太明白。总之具体的要素就是樱花、温泉和木屋。虽然六月份已经不是樱花盛开的季节,但看到树总能明白那上面曾经存在的东西。

说回温泉浴场,这是一个建构在日式园林中的设施。两条石子栈道分别通向男女更衣房,然后从那里面出来就可以直接泡在温泉里了。最尴尬的事莫过于在大家面前换衣服,虽然我的身材也不是那么不堪入目……但总感觉怪怪的。以前去游泳馆的时候倒也有过当众更衣的经历,不过在那之后我就直接穿着泳裤过去了。虽然没有人看我,但也总感觉芒刺在背啊。于是我找到一个比较隐蔽的角落,先把不碍事的衣服裤子脱掉,随后用浴巾围住腰,再小心翼翼地换下**。

哇……事后回想也好是尴尬。

总之最后算是成了。我紧紧围着浴巾,小碎步地走进浴场。蒸汽中罗非语的脸隐约浮在温泉上方。下一步更为困难,到底是要直接下水,还是先把浴巾解开。理论上讲人的羞耻心只会在空气中达到巅峰,如果在水里回归原始的话,似乎也勉勉强强接受。正因为这样的考虑,我特地准备了第二条浴巾。

第一步是拉紧浴巾下摆,沿着浴池的边缘慢慢滑下水。随后温水的浸没带给了我安全感,我努力减小动作幅度,把浴巾的结解开,湿漉漉地捞出来放在岸边。但还是有点不安,于是找了一个比较拘谨的姿势靠着。于是,准备结束。

总算是能放下心来泡温泉了,我长吁一口气,掀起刘海,把头巾盖在头上。眼角瞄了一眼身边的罗非语,才注意到他十分震惊的神情。

“你这……太夸张了吧。”他伸出右手拨弄了一下那条湿透的浴巾,然后注意到边上那条干的浴巾,“准备得很充分啊……”

“那是。”我用语气表达我的理直气壮,“这种场合要怎么做我也考虑过很多次了。”

“不是。”他哈哈一声笑了出来,“脱光,跳下来,不就完事了。”

“我是不会做这么羞耻的事的。”罗非语的目光在我身上扫来扫去,看得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的目光开始下移的时候,我不自觉地缩了缩,双手向下护去。“你,你想干什么?你别用那种眼神看我。余知秋在隔壁。”

“你这家伙。”他敲了我的脑袋一下,“我是看你身材还不错啊,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又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开放。”我把身体慢慢下沉,直到水位淹没嘴巴。没有听到罗非语的回话,我就自顾自地吐气,看着眼前一个个水泡上浮、炸开。

“许淮安,你啊,”罗非语似乎思考了很久,然后犹豫地开口道。但我没有等他说完,我知道什么时候该打断他。

“两个人赤身裸体的时候,不适合这种话题吧。”我把脸浮出水面,后颈靠住浴池边缘的角,仰面看着星空。

“……可是。”他的语气逐渐变得坚定,“我们也不能一直无视这个话题吧。”

这么说的话,就没办法了呢。我叹了口气,直起身子,等着罗非语的话。

“许淮安,”罗非语略微斟酌词句,轻声吐出这样一个问句,“你现在还喜欢她吗?”

“你的意思是你确定我以前喜欢?”我反问。

“啧。”罗非语皱着眉头发出了不悦的声音,“我确定。”

“我自己都不确定。”我瞥向他,“你怎么能代我确定?”

“对于这件事,我坚信我比你清楚。”罗非语把眼神挪开,“你大概是把它隐藏得连自己都发现不了了吧。”

“说得很能说服人的样子。”

“啧。”罗非语已经对我迂回的转移话题技巧十分不快,他直接把话题带了回来,“先回答我之前的问题。”

“非要说的话……”我略微想了想,“还是不知道。”

“唉。”没有恼怒,更多的是无奈和失望的成分,罗非语的叹息在水汽中显得更加湿润和朦胧。低头考虑了很久之后,他又一次抬头看我。

“我真不知道我在干什么啊……”这样自言自语之后,他说,“我觉得她不喜欢我。”

听到这句话,我还是没能继续强装镇定,全身一阵颤抖,激起的波纹沿着水面慢慢传向远处。言下之意不言而喻,我瞪大了双眼看向他,语气还算和缓地问道,“你确定?”

“我早就应该意识到的。”他苦笑着点了点头,“那时候她说的是‘不讨厌’。我竟然没有细想就当她答应了。”

“可你们确实在一起了啊。”

“可我知道她不喜欢我,只是和我在一起也没什么关系而已。”

“而已?”我挑起了眉头,“这算什么?这么对你不太好吧?”

“不会的。”他苦笑着摇头,“如果我不主动提这件事,她也不会主动提分手的。”

“怕伤害你……吗?”我重新倒回浴池里,“可是现在这样,你明白她懵懂,不也是在伤害你吗。”

“怪不了谁。”罗非语叹了口气,“她确实不懂。你的感情是圆润的但又很狡猾的,而她的却是隐匿的也很复杂的。在这件事上她肯定心里有愧,所以对我很温柔。她当时就是处于好感和喜欢模糊不清的时候,我能成功,只是先来后到的问题。”

“那你就更应该早点和她说啊。”我一面应付着罗非语的话,一面压制住后悔和感伤的情感,“既然你明白谈下去就是伤害自己,她又对你……那样,为什么拖到现在?”

“我也怕伤害她啊……”罗非语的强颜欢笑已经染上了孤独的意味,“我以前也试过的,她站在我面前,我一想开口,就想到那天情人坡上的事……那之后……”

“……明白了。”我轻声说。其实我也想到了,如果罗非语去提分手,场景肯定是一样的。经历了后面的“谣言事件”之后,肯定在他们两个心中都留下了一个大疙瘩。且不论余知秋被分手所受的伤,单是这个心理阴影的回忆,就已经足够残酷了吧。而且恐怕,受这个伤害的还有罗非语自己。之前对于余知秋的愧疚,大概会源源不尽地涌出来吧。

“所以我开不了口。毕竟也不是她的问题。”罗非语顿了顿,继续说道,“说到底也只是我以为她不喜欢我吧……她自己恐怕根本就没有意识到。”

“算了,恋爱中的对错都是无妄之谈。”我取下头巾,捻了捻聚在一起的湿发,“死局了啊……”我叹了口气。

“所以我才问你你对她的感觉。”他似乎突然转变了话题方向,很严肃地转向我。

大概意识到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我轻轻说了一句,“别说了,不要这样。”随后我忽地一下站起身,赶忙把浴巾拿来围住,跨一步爬上岸。

“许淮安。”罗非语在我背后轻轻喊了一声,趁着我愣住的一瞬间赶紧补充道,“确实很对不起,如果能这样做,可能对你们两个都好。”

我的心脏一阵抽痛,似乎缺氧一般,双腿感到无力,催促着我赶紧进更衣室换衣服。“不要自作主张地说什么‘对我们好’好吗?”懒得转头,我就一边走一边说,“我觉得现在就是最好的。”

随着这句话的尾巴溜出口中,我的心脏又漏跳了半拍。可恶。我平复了一下呼吸,蓦地发现,刚才泡温泉带给我的温度,早已消散得一干二净。

*

因为民宿就在浴场边上,所以大家都是自己裁决泡的时间,自由回去。一段短短的路前面我没有发现同伴的身影,便自己在路上找了一家奶茶店,带了五杯奶茶回去。员工都是大学生模样,穿着绿色制服,带着鸭舌帽。看着他们在糖精佐料和茶桶之间穿梭,拉起糖霜的时候带出一根长长的丝,然后用神秘的手法让那根丝很利落地一部分回收一部分落到水槽里,杯壁上则什么都没粘上,我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如果学到了这个技巧,那么以后泡蜂蜜泡炼乳就不会搞得包装瓶黏糊糊的了。

我还注意到他们的胸牌上都有着类似“艺名”的东西,如“文森特”“Klein”“小白”什么的。顿时感觉到了高级感啊。不过这些名牌应该是“世袭制”的吧,上一位下任了下一位就接过名牌和制服,然后继承衣钵从而继承其“遗志”(虽然不知道做奶茶有什么“遗志”就是了)。这么说来,还真是一个富有仪式感的职业。

看了一会儿他们忙活,我扫微信结了账,然后拎过来两袋奶茶,继续回民宿。因为在奶茶那里耽搁了小半个小时,到房间的时候已经快九点了,而罗非语也已经换上睡袍躺倒在榻榻米上。略带幽怨的眼神看过来,被我躲开之后锁在我手上的两袋东西上,随后目光微变,有些掩饰不住的兴奋。

原来这家伙真是个饕客。

“呐,这杯是阿华田,记得你喜欢可可。”我从里面掏出一杯递给他,随后指指门口,“我去给那边送,一起吗?”

他点点头,随即起身穿上裤子,换上一件干净的白T。我在袋子里翻了翻,把我的四季春茶拿出来放在桌上,剩下三杯装在一个袋子里。犹豫了一下,还是叹了口气,抽出其中一杯递给罗非语。

“余知秋的。”我轻声说,“乌龙玛奇朵,就当是你买的好了。”

罗非语略一踌躇,还是不置可否地接过去。放下手中的阿华田,拿起刚才腾出的袋子,把这杯连吸管一起放进去。

疲惫地打了个哈欠,我敲响了对面的门。

“开门,社区送温暖了。”我用慵懒的声线说道。

门唰啦一下向左划开,安南薰有些期待的目光看向我的手中。我也没继续卖关子,心想早点完事回去睡觉,于是把其中一杯拿出来给她。

“焦糖奶绿,你不怕胖。”我说。

没想到安南薰露出的苦恼的神色。这我就想不明白了,理论上讲这些人的饮食习惯我已经摸得明明白白,唯一会踩雷的可能就是学姐了。我质询的目光看向安南薰。

安南薰很无奈地叹了口气,举起奶茶向后面挥了挥,“我输了。”

随后爆发出吴忆学姐有些放肆的笑声,依旧不是很明白的我看向安南薰身后,顿时笑出声来。茶几上端端正正摆着五杯奶茶。

“这……怎么回事?”罗非语发出一声疑问。

“嗨呀,就是,”安南薰很不情愿地开口解释道,“我刚才回来的时候看到许淮安在奶茶店提着几杯奶茶,就知道他肯定给我们带了啊。我赶紧跑回来,发现吴忆学姐也给我们带了……所以。”

“我可是对你们的口味把握地很精准的哦!”吴忆举起食指,打断了安南薰的话,“所以我就和小安打了个赌,猜学弟能不能带回来和我一样的奶茶咯。”

“然后……你就猜我对你们完全不了解?”走近茶几粗粗一扫,阿华田、四季春、奶绿、乌龙、百香,一模一样嘛,我不禁有些愠怒地看向安南薰,“你也太不相信我了吧。”

看着我把剩下那杯百香双重奏摆在吴忆学姐那杯的上面,安南薰不禁尴尬地笑笑,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做辩解。而一直没有说话的余知秋,则是一直盯着罗非语手里的那杯奶茶。罗非语也没多说什么,温柔地笑笑,向前两步把那杯乌龙玛奇朵递给余知秋。后者也什么都没说,只是回了一个很客气也很温暖的微笑,就把它接过去,插上吸管就喝了起来。

“诶呦,不喝我的喝你男朋友的。”吴忆做出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学姐伤心了。”

余知秋没有辩解什么,只是抬起头白了学姐一眼,面色潮红。但罗非语的脸色却没有很好,随便应付了几句之后,就找个借口回房了。

这时我也意识到,有些不对。

安南薰既然已经把“奶茶是我买的”这一消息传达给了吴忆和余知秋,那么余知秋就知道罗非语那杯其实是我买的。即便如此,还是当做不知道一样接下了那杯,还做出一副和男朋友的甜蜜姿态。如果揣测她的想法,大概是看到了罗非语单提着一袋进来,这样就可能会有两种猜想。其一,罗非语嘱咐我帮他帮自己带一杯;其二,我买的奶茶借了一杯给罗非语讨好自己。前者虽有懒惰之嫌,好歹心意是在的,而后者虽然是作秀,也不好当面拆穿让男朋友难堪。所以综合考量,都应该装作不知,心满意足地接受。

余知秋在罗非语走之后就没有继续喝奶茶,只是呆呆地咬着吸管,眼神涣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很快安南薰也反应了过来,表情复杂地看向我,而吴忆则一直笑吟吟的不知在想些什么。我知道这个地方我不能继续留着,于是寒暄几声,拿起吴忆给我们俩男生买的奶茶,说了句“晚安好梦”之后就告辞离开。

轻轻带上房间的推拉门,在月光下我看见罗非语已经躺下,双肩均匀地起伏着,应该还没睡着,但他没有说话我也没有必要主动找他聊天。按熄床头的小灯,我躺在榻榻米上,翻个身拿起手机,在夜间模式下随意地浏览了一下朋友圈空间知乎微博,四处逛了逛之后发现也没什么新奇的事可以勾起我的兴趣,便了无趣味地按熄屏幕,把手机放在墙边的柜台上充电。世间真是了无生趣。我不禁哀叹。

重新钻回被窝,耳畔传来罗非语均匀的呼吸声,很轻微很柔弱的感觉,和外面的蝉鸣和风声混为一体,搭配惊鸿一瞥的白月光,颇有令人惬意的感觉。胸中莫名的烦躁和纷乱暂时被消释,精神就像被按摩过一样安定下来。

失去意识之前,罗非语的呼吸声依然如此富有节奏和韵律。

*

第二天早晨,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发现罗非语已经起了,正在卫生间里洗漱。我严重怀疑就是他把我吵醒的。刚穿好裤子,余知秋就推开门走了进来,正好和提着裤腰的我眼神交错,双双尴尬地移开视线。

“罗……罗非语。”余知秋有些结巴地说,“你们俩的早餐,我放在茶几上啊。”

“了解!”罗非语在卫生间里说道,传出的声音带着混响的效果,“谢谢小余!”

余知秋略带羞涩地应了一声,随后把手上端着的两个餐盘放在茶几上。等她离开之后我走近茶几端详了一番早点,记得吴忆说过这里是提供早餐的……不愧是这么贵的地方,早餐也有些精致,是典型的日式早餐。米饭上面盖着生蛋,几碟时蔬和豆制品,玉子烧,味增汤,一盏茶,几碟腌渍,一小份鲑鱼,金枪鱼上头盖着山药泥和海苔片,简直是赶上正餐的豪华版式。不过考虑到现在才早上八点,中饭时间还有很久,那么吃这么多倒也无所谓。不过话说早上不是没有活动吗,大概消化不掉吧……算了,就当享受免费服务吧。听罗非语说还可以选纳豆,嘛,毕竟这种东西不可能对我的胃口,我还是选择放弃。

因为早上没有安排,大家就在庭院附近自由散步,拍照打卡,一番折腾到九点半,朋友圈文案也都发出去了,吴忆就安排我们去她们房间玩桌游。看着她从行李箱中抽出大富翁,我不禁感叹道,“你连这都想到了吗……”

“本来不是为了这个时候服务的。”吴忆撇撇嘴,“原本以为你们昨天晚上会玩到很晚,结果没想到你们生活这么规律,还多买了整整一份奶茶,全都得倒掉。”

说到这件事大家就都会想到昨天晚上的事,于是气氛又开始逐渐僵硬,而吴忆似乎全然不觉一般自顾自地帮我们摆好游戏盘。在这样的热情之下我也勉勉强强先放下这些不愉快,准备测试骰运。毕竟大富翁这种轮回性桌游很容易厌倦,如果把结束标准定在“场上只有一人未破产”,那这游戏非得玩到地老天荒不可。经历了最开始几轮比较激烈的圈地运动之后,安南薰笑嘻嘻地拿下了那块价值3600分的地皮,玩过大富翁的都知道这里发展出房子之后将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地狱。我看着手中几块自来水厂和火车站,不禁对前途感到了担忧。

很快吴忆踩到了两幢高楼的那块地,于是惨烈破产退场。不过世道好轮回,安南薰也踩到了罗非语的一块3200的地,上面已经建了一幢旅馆,这个威力也不容小觑,安南薰给出所有现金之后,不得不将房子抵押出售凑齐尾款。不幸的是我也踩中了罗非语的那块地,于是将所有资产给了他之后我也遗憾破产。

似乎今天赌运不顺。我掏出手机,一边刷着微博,时不时地抬头看起场上的战况。罗非语的好运似乎走到头,接连抽到厄运的命运,然后在安南薰和余知秋的地上各踩了几脚,顿时刚才赚来的所有钱亏个精光。安南薰最后破产在余知秋的地上。于是就成了罗非语和余知秋的对局了。

这可有意思了。我看到吴忆学姐的眼神突然玩味性质地关注起来。果然这家伙就是唯恐天下不乱的类型。

这时候时间已近11点半,就连围观的看客也都有些乏了,场上的氛围看起来也不太好。两人都摆着应酬式笑容,在非此即彼的地上走来走去,巨额金钱来回流动,但始终没有破产。这样的局面我也不想继续看下去,象征性地打了一个哈欠之后,我试着提议道,“时候也不早了,可以去吃中饭了吧。”

“也是。”吴忆点点头,“中饭在森林公园那边的日料店,离这里还有一段路,早点出发吧。”

听到这句话,罗非语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随即起身对余知秋说,“那这里算了,就当我输了,好吧?”

“不。”余知秋很认真地说,“平局。”

罗非语很无奈地笑笑,表示自己没什么关系。余知秋也没有接着说,低头帮着吴忆学姐整理桌游,我则回到房间里打理了一下仪容,戴上一顶渔夫帽。

转乘二十分钟的的士,我们裕枝县森林公园的山脚下看见了那家日料店,和之前的风格倒是没什么差别,只是这个木牌匾上刻着“山の茶室”,一听就带有官方气质。后来吴忆说这家日料店是箱根连锁,更是证明了我的猜测。

料理的味道倒是没什么差别。堂食之后我们走上森林公园,大概就和小学生春游一样走走停停,吃点零食,拍照,然后继续走,按这个流程重复。说起来倒是很无趣的样子,但其实也不尽然,只要是和同龄人一起,在哪里玩什么大概都不会太无聊。

趁着安南薰和吴忆一马当先走在前面的时候,余知秋悄悄避开罗非语走到我身边。

“那个,你和安南薰。”她看向我,“初中到底怎么了。”

“你问了多少次了……”我不禁苦笑,“为什么执着于这个。”

“我只是感兴趣而已。”

“为什么不去问安南薰?你们不也挺要好的吗?”

“我想听你的想法。”

我不禁停下脚步,扭头看向余知秋,从她的表情中我看不出什么。

“我的想法很重要吗?”我重新迈开脚步,试图转移话题。

“不是因为这个。”余知秋顿了顿,似乎在平复什么心情,然后呼出一口气,一股脑地说道,“我问小安她也一直回避我就很奇怪我觉得你们两个挺适合的为什么没有进展。”

我还是蹙起眉头,“我们两个?适合?”我的语气有些不受控制的尖锐,“你应该有什么误解吧。”

她没有说话,一个劲地看着我的脸,似乎想从那上面读出什么。但最终她还是退回到罗非语的身边,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真是的。我有些恼怒地想着。凭什么非要我们四个人变成两对。况且还是……算了。

兜上山顶再转一圈下来,时间已经越过下午四点,安排得倒是很合理,直接在山脚的广场上吃了烧烤,然后就是旅行的最终项目烟花大会了。

“晚上就自由活动吧各位!”吴忆学姐拍了拍手,“烟花大会这么好的时候……懂的吧?”

“懂什么?”我没好气地回道。

“嘛,和许淮安你应该也没什么关系咯。”吴忆笑眯眯地说,随后搓了搓手看向罗非语那边,“小余和罗非语学弟肯定是要创造单独机会的啦,至于你们呢,”她指指我和安南薰,“姑且待在学姐身边咯,学姐一个人很可怜的,不过要是你们有别的事,我倒是也可以牺牲一下享受孤独的哦。”

我瞪了她一眼,随后瞥了一眼安南薰,她的神情竟然有种光荣就义的凛然感。什么啊,跟吴忆出去就有那么不堪吗?肯定和我没关系,对吧?

“哦,还有一件事,”吴忆拿起手机,“我把你们都拉进‘千叶旅游团’的群里了,反正各位都有手机,倒是候要是走散了再联系。”

还没等余知秋和罗非语那对说点什么,吴忆就等不及一般地起身把我们退走,“好了,那就分头行动吧,玩的愉快!”

颇有些无奈地把她的手从我肩膀挪开,我长叹一声。这家伙不会是月老转生吧,为什么这么喜欢给助攻啊。

总算是到了广场的中心。烟花大会就在这个位置举办,周围已经密密地站了一些人,这个季节裕枝的游客还算少,但也数量不菲了。周围疏落地分布着一些小型的流动店铺,卖的多半是鲜花、拍立得胶片和小礼品之类的东西,倒是很智慧地抓住了商机。在等待夏日祭烟花大会开始的时间里,学姐带我们稍稍领略了下这附近的娱乐设施。很快我就失去了兴趣。虽然是以小千叶而著称的裕枝县,中式的小摊,玩套圈和射击游戏的那种,依旧很多。当然还有几个夹娃娃机,只是我这手艺也不好出来丢人现眼。不过安南薰倒是对夹娃娃极有一套,投了三次之后就抓上来一个娃娃。也许这东西也是要接受训练的。不论如何,也算是打发时间的一种方式,在某些人谈情说爱的时候,找点事情干显得自己没有那么孤独。

虽然身边也有两位单身狗就是了。

安南薰买了二十次成功抓上来三只娃娃,饶是如此也让我打心底里敬佩她了。满怀感激地接下她送给我的公仔,随后便空下手来玩弄它的耳朵。

“很在行嘛……”吴忆学姐也收下了一个娃娃,做出了这样的评价。

“那是当然的!”安南薰又受到不明情绪的影响亢奋起来,很自豪地挺起了胸脯,我的视线不得不从那里挪开。“之前呆的城市里商圈什么的很多啊,到处都有夹娃娃机,所以经常和同学去那边练手的。”安南薰说,“说白了什么技术都是要练出来的。”

“又在说至理名言了吗……”说完这句话安南薰的手就拧上了我的腰,“诶呦哟哟疼啊,您轻点。”

安南薰气鼓鼓地放开我。劫后余生般地揉了揉受伤的腰子肉,我注意到吴忆坏笑的表情。站在外人的角度想……我不禁愕然。这种程度的小打小闹在我们眼中似乎已经是很自然的事,当然余知秋谈了男友之后对我也保持了一些距离,但以前,这样的肢体接触大概都不算什么。但同样的事情,再到外人的眼中,就会像是小情侣在打情骂俏吧?而一拿这件事来调侃,无非就是引来嬉笑怒骂矢口否认,这样又岂不是描得更黑?

到底还是一个问题,男女之间到底有没有纯净的友谊。进一步说,之前的我和余知秋,现在的我和安南薰,难道真的如外人所见一样处于暧昧的状态吗?我向来反感思考这类问题,反过来说是又如何,小心翼翼地迂回试探对方的心意,然后冒险一般的告白,捅破“未知”的这一层窗户纸,难道就有效了吗?就能迎来大家都满意的结局了吗?

既然没法让所有人满意,那就只能让所有人不满意了吧。大家都是朋友,牺牲其中一个的幸福成就剩下人的幸福,我怎么做得到。可是否定我的就是罗非语,他是踏出那一步的人,结果伤害了谁呢?反正也没伤害我对吧?罗非语不提还好,昨天又偏偏说起对不起我,让我非得接受自己是受害者。这家伙真是过分。

疲倦地看向安南薰的脸,因为嗔怒算得上可爱的脸上又染着红晕,竟有些出人意料的好看。我一直试图用朋友的眼光看待她,不让自己想起初中的事来,这样和她相处就没什么压力。因为那件事本来就不是她的过错嘛。因为搬家也不是她能说的算的,对吧?可是心里就是始终难以释怀,就像大火被洪水淹没,剩下的那点受潮的木炭,怎么也烧不起来了。

再次回过神来,安南薰正向我投来疑惑的目光。我四下望望,发现在我走神的这段时间里,少了一个人。

“学姐呢?”

“说是大学入学的事情要办,去边上打电话了。”安南薰指了指边上的饮品店,“陪我去买杯果茶呗?”

“好像七点钟开始吧……”我捋起袖子看了一眼手表,“奶茶买了出来时间好像差不多。”

“那走吧。”安南薰畅快地迈开脚步,似乎根本不打算理会吴忆学姐找不找得到我们啊。算了,这家伙长得就像工具人。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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