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便到了考试时间,蕉儿爹娘云游归来的第三日,卢枝便和蕉儿带了两个侍从到万华城赶考。
香樟树叶簇拥着风,发出细微的哗哗声,日光温柔。
马车上,“你打算考什么样的武职?”蕉儿身穿蓝色便装,长发高高束在脑后。
“嗯,考得太高了,怕引得官家姑娘注目,太低了呢,便配不得你。不如当个从五品的游骑将军,将军配美人,古来皆佳话。”
卢枝将那羽毛扇子拉开,朝着蕉儿扇了几许凉风。
蕉儿不禁笑了笑,想来武举考试对他来说不难,大小是个神仙,偶尔观他舞剑,气势凛冽,与平日温和的样子差距颇大。
“你为何笑,担心我考不上?”卢枝将黑羽毛扇子拢在一起,敲了敲蕉儿的腿,神色轻浮。
蕉儿推开扇子道:“并无,只怕以你的模样,即便是做个游击将军,也会有姑娘追随。”
“你竟会吃醋,我可真是要开花了。”卢枝笑得有些促狭。
“......”
“话说你这回考了林业官职可有其他想法了?”
“无,我只会种养果子,也只想做好这件事,若你有空,我们一起做些美容养颜,止咳明目的果糕托爹娘卖给姑娘们,也是一举两得的事。”
他听到此话,眼眸一亮,笑的人凉爽畅快,白衣衬得他格外不染尘埃,到真像个神仙。
“还是夫人你思虑周到。”
“卢公子,你可否注意言辞?”见蕉儿面有愠色,卢枝忙收了笑,作揖道歉。
蕉儿也不多言,自袖口拿出一块蓝紫色的帕子,上面绣了一朵杏色的枇杷花。递给卢枝,示意他擦擦汗。
卢枝见状,颇为惊喜地开口道:我前些日子习武,手肘疼,你帮我擦擦吧。
蕉儿本欲拒绝,谁知马儿突然受惊发出一阵嘶鸣后,猛然停下,蕉儿跌在卢枝怀中,惊得几声咳嗽。
卢枝忙将她扶好,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面露心疼。
便听到男子粗着嗓子喊道:“小枇杷,你竟然躲到果州来了!害的爷爷好找!今日,我便拧断你的脖子,报我落羽之仇!还不从那车里里滚出来受打!”
卢枝掀起帘子起身正欲出去,又回头道,“蕉儿在里面别动,我去会会旧人。”
看神色,恐怕是不好处理的事。这还是几个月以来,蕉儿头一回见他如此郑重的语气。
只见不远处,站着一个红耳鹎精怪,身穿黄褐色的袍子,头顶带着黑色羽毛,眼睛两侧涂了浓厚的红色眼影,眼睛圆且黑,手中还拿着一颗大枇杷。
“秃鸟怪,我不同计较你做的卑劣之事,你竟还有脸来。”卢枝立在马车前,手中握着黑羽毛扇子,轻轻敲打另一只手心。
“这男子样貌倒还过得去,比卢枝多几分匪气,不过火红的眼妆太浓烈,妆面不和谐。大热天还带了几撮假的黑羽毛在头上,莫不是我朝新发型,毕竟我朝夸张的发型颇多,如此倒也不算稀奇。”窗帘后的蕉儿从外形上打量他。
此刻两人的侍从也从另一辆马车下来,卢枝叫他们上到蕉儿马车里互相照应。
“当年我见你香甜可口,不过想尝一口罢了,那小蕉用着金袋子包着你,却损了我百年修为。”
红耳鹎指了指马车,仰着脖子道。
“那是你咎由自取。”卢枝并不看他,慢悠悠将扇子扯开又折起。
“我不过是毁了她的一片果林泄恨,你就拔了我羽冠,还拿去成做扇子,你简直是暴殄天物!”
红耳鹎气冲冲的说完,咬了口枇杷,随即丢在了地上。
“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对她做了什么?那日我真是轻饶了你。”
语毕,卢枝振袖飞起,手中的黑羽毛扇子便化作一把利剑,直直的朝红耳鹎刺去,白衣随着剑气而动,落叶纷崩,剑风极快。
红耳鸭见状,面目忽憎,全力躲闪,但见那落了剑气之处,硬生生裂开一道半米深的口子。
红耳鹎则变出一把造型及其独特的长剑,剑口处是两片微微张开的口子,一剑刺上去,对方身上能着两处伤口。
蕉儿这时便明白,这来找卢枝报仇的是一只红耳鹎鸟怪,红耳鹎素来爱食枇杷,卢枝怎会与他结仇,她心中不免疑惑。
他们斗了片刻,林中阳光刺目,好在树叶被两人斗法带出疾风,并不燥热。
但此时卢枝战的有些吃力,嘴角已经出现了血迹。因为离得远,蕉儿看的不是很清楚,此刻她的额头已经冒出细密的汗珠,心下无限焦急。
两人剑法带着各自原身的光晕,眩的蕉儿脑子疼,不断的闪过一些令她陌生的片段,蕉儿扶着额头,起身下了马车。身后的侍女,急切的劝着她别动,劝不住,也跟了下来。
红耳鹎越攻越猛,剑直冲卢枝额头,那鸟怪扬言要掀掉他的头皮,刮了他的头发,卢枝眼看着就要落了下风,肩膀已经中剑。
“想不到数月不见,你长进如此快?”卢枝有些吃力的发问。
“我不过吃了你族几颗小枇杷精补补身体。”
卢枝闻言,眉峰一紧,一个翻飞,剑气中迸发蓝色火光,剑光刺中了红耳鹎的胸口。
“想不到你竟如此卑劣,吃了同是修炼的小精怪,有违天意,破了善缘,那你便过不了这飞升的天劫,你此身只能是精怪了,做不得仙了。”
“你瞧不起吗精怪吗?还是你觉得,精怪的品流比不上地仙?”
“是你自轻在前,莫怪我薄情。”卢枝周身气息十分凛冽,眼中蕴满冷漠。平日那个温和风度的卢枝此时像个久经沙场的战士。
“论法术,你在我之下,是仙又如何?今日你怕是不能同马车里的姑娘逍遥世间了。”
红耳鹎笑道,胸口的血浸染在褐色衣服里,并不易见。
卢枝虽不是至善的仙者,但也不招惹是非。作为仙者,不必有普度众生的善,但须得守这天地理法,不招惹,不滥杀,自持自重,否则便做不得仙。
当年红耳鸭先动嘴要吃他原身,夺他修为,又来琢他的金袋子损了自身的修为。
卢枝欲修成仙,便当是仙路磨难,不想与红耳鹎计较。
奈何红耳鹎竟去招惹蕉儿,将蕉儿的胳膊啄了几道口子,还怂恿恶熊吃了她增长修为,幸亏蕉儿爹娘及时赶到,蕉儿又有仙泽庇护,否则真不敢想后果。
红耳鹎伤了蕉儿还不够,又毁了她精心种养的果林,硕大的芒果,清甜的橘子,一夜之间全部果目全非,果肉外漏,果皮纷飞。
一想到蕉儿胳膊上那几道深深浅浅的口子,还在果林前伤心掉泪的场景,卢枝的眼中怒气升腾,手中的剑花迸射,不断飞向红耳鹎。
“那就新账旧账一起算吧,我今日就算拼了半身修为,也要将你打回原身,重新洗涤你这满身的贪怨,也算对得起我的身份。”
卢枝悬在半空,天上云墨团似的滚滚向前,将他的白衣也染了几分墨色。将剑立在胸前,口中念着仙诀,那剑流出蓝光,顿时排开,排成十二只剑,不停地飞旋,蓄积力量,随即刺向红耳鹎,剑气老成,叶子哗啦啦发出凶狠的掌声。
红耳鹎见他开启了狱法神阵,是地仙里拼修为的仙阵,有刺穿山海之力。其阵若是与敌对阵片刻,自身将耗大半身修为,对方也会修为尽散。
“如此拼命,也真是年轻气盛!。”红耳鹎恨恨道。
随即双手蓄力托举,也拿出拼命地架势,自头顶冒出十八只长剑,每把剑身长满羽毛状的刀刃,一字排开,天空闪起惊雷电光,接着刀阵直直的升到自卢枝上方,齐齐往下坠。
刹那间,飓风刮起,路边的绿叶纷纷四处飞溅,片片如刀。
卢枝肩膀的血已经将那白衣服染红了一大片。
蕉儿见状,心下越发焦急,顾不得周身的树叶飞的满身的血痕,朝着卢枝跑去。
蕉儿接近阵法那层蓝紫色的结界时,头痛瞬间蔓延全身,仿佛要撕裂她的身体。
她望着那剑朝卢枝下坠,又满身疼痛,不禁发出哀号,竟硬生生将自己周身拖了起来,刹那间她抬起双手,挡住了那剑阵,手腕上杏色的玉镯,顿时震的裂开来,弥漫出蓝紫色的光,围在蕉儿周身,她感到身体仿佛百剑刺痛,一时间头顶天雷滚滚,光源俱灭。
神志恍惚之时,蕉儿听到卢枝撕心裂肺地喊她的名字,声音竟然比雷声还要响些,一圈圈的围绕在她耳旁,她听着那喊声,一时间忘了疼。
良久,她感到眉心作痛,身体轻了许多并往下慢慢地下坠,像是掉在了软绵绵的云上,她微弱的掀开眼,原是在卢枝怀中。
他周身散出淡淡果香,很是好闻。他的眼睛发红,满身绿叶,满面泪水,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
她笑了笑,眼泪都笑出来了。她心道:“卢枝哭时和小时很像。像那次她从红耳鸭嘴下将他救下时的模样,哭的认真。”
平日对他太过客气,此刻蕉儿只想逗乐他。
“你诓骗我,原是候我救了你,而不是拧你脖子,我记起来了。”虽然声音微弱的似乎没发声,但还是给了卢枝莫大的安慰。
卢枝挤出一个安慰的笑脸,将蕉儿又抱紧了几分,轻轻地吻了吻她的额头。
蕉儿此时觉得,月老搭线也不算太草率,便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