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时分的餐饮并没有想像中那么热闹，尤恩和艾威斯进门时只有两桌客人，他们选择了靠窗最后一排的桌子。尤恩先是让餐馆给汉密尔顿送去一份食物，然后让艾威斯点想吃的东西，自己只是点了一杯朗姆酒加柠檬汁。“你这样会饿垮身体的。任何事情都不应该影响你吃饭。”艾威斯故意把自己那份超级大的汉堡嚼得起劲，想引起尤恩的食欲。尤恩笑了一下，扭头看着窗外的风景，他不想对着那副难看的吃相。艾威斯几口消灭完面前的食物，接着又点了一份食物外加一杯伏特加，啜了一口，感叹着：“真是神仙般的日子。”“你倒是容易满足。”“流浪了太久，以前的日子早就忘了，有时候真的觉得自己生下来就是个流浪汉。尤其是在饥寒交迫，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找不到的低谷时期，只为了能够活下去，其他都考虑不了。”“为什么不找个稳定点的工作多赚些钱，不要过得这么苦。”艾威斯喝了一口加冰的伏特加，半天没有说话，之后才慢慢地说道：“我之前的工作又稳定薪水又丰厚，但是无论我展现出多么强的能力与才华，都抵不过那些高层的一个念头。在一念之间可以升你的职加你的薪水，也可以把你扫地出门。虽然当流浪汉食不果腹，但是能够让我时刻清醒，明白自己处于什么样的境地，为什么会到这步田地，以及我要干什么。以前为了工作我经常忽略家庭和家人，觉得任何时候我回去，他们都会等着我，我永远都会有机会为他们做补偿。工作的机会却是稍纵即逝，我必须要紧紧抓住，百分百地投入。后来我发现家人也并不是永远都有时间能等一个总是晚回家的人，而百分百投入的工作也并不是永远忠于你。”艾威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打响指让侍应生又来了一杯，就着未溶化的冰块一气儿灌下了大半杯，眼神瞬间明亮了起来，他俯身前倾，压低了声音：“嘿！伙计！我现在感觉自己拥有了全世界！”尤恩平静依旧：“你只拥有这半杯酒。”“没错！这半杯酒就是全世界！我跟你说其实一直以来我就是我世界里的真神，谁都无法控制我的，包括那些个官老爷！我就是不干那种事，你们把我开除了我也是一样，我不能做那些丧尽天良的事！”艾威斯把剩下的酒全部倒进了口中，“哐”一声把酒杯搁在桌子上，高声嚷嚷着：“再来一杯！”此时餐饮里其他客人已经离开，就剩下尤恩这一桌，所以艾威斯的动作格外引人注目。看到艾威斯有耍酒疯的前兆，侍应生犹豫着不敢上前。艾威斯见没有人过来，拿手拍着桌面，叫着：“人呢？人呢？”尤恩起身走到吧台低声说了几句，再转身走回来，告诉自己的同伴：“酒马上就送来，我已经去催过了，你别着急。”艾威斯点点头，低头把自己的脸埋进那个巨无霸式的汉堡里，直到酒送来才抬起脑袋，用沾着面包渣的嘴把酒杯里的东西哗啦一下全倒了进去，咂吧着嘴有点疑惑：“怎么和刚才的酒味道不一样呢？”“我让他们加了点玫瑰露和冰块，味道更好。”尤恩盯着艾威斯，慢慢地发现他的眼神慢慢变得清澈，脸上又恢复了之前玩世不恭的那种神色。“想不想再来点什么？”尤恩问道。“我要再想来杯酒你恐怕不会同意吧？”艾威斯转着的空酒杯，眼睛盯着桌面，接着说：“要不然你刚才的心思都白费了。”“嗯。你居然能够尝出来，舌头够厉害的。我刚才的确是在你有酒里加了点东西，只是为了让你清醒，并没有其他意思。”“话说你加的是什么呢？酸酸甜甜还蛮好喝的。”“我自己研制出来解酒的，之前都是给伍兹准备的，他喜欢喝酒，但是又不胜酒力，基本上两杯下肚就要倒，所以我去找他的时候总是随身带着。碰巧这次给你用上。”“你是说他去找贝克院长吧？”“是的。伍兹他念旧，经常回来找院长谈天说地的，万一他们爷俩兴致上来干上几杯，我的药就用得着了。没想到我那次去不是解酒，而是把他从鬼门关上拉了回来。”“被孤儿院的人打了？”“是在孤儿院里的蓝氏兄弟两个，他们是被A集团派来监视贝克院长的。同时又控制着孤儿院里所有的孩子，陆续把这些孩子送出去。”“送出去？送到哪里去？”“不知道，我也是刚刚知道这件事情，正想追查一下，但是伍兹被伤成这样，我不能太过冒险。那个视频就是蓝氏兄弟发给我的，他们是想威胁我，让我住手，之后更是狠下杀手，想炸死我。不过幸好遇到你，我算是死里逃生，说起来我应该感谢你。”艾威斯哈哈一笑：“不用不用。这一切都是机缘巧合，我也是为了找女儿才碰到你的。”“你找女儿怎么会来到孤儿院呢？难道她也在BAMBI里吗？”艾威斯叹了口气，说道：“我也不确定。之前我只要得到消息总是满怀希望去找，但是次次都落空。再后来得到消息我都不太敢相信了，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尤恩想了一下，说道：“要说查消息，我倒是有个想法。之前哈丁公司给BAMBI做的软件倒是详细记录了孤儿院所有学生的情况，虽然它们背后的动机并不单纯，但是可以让你查看一下信息。”艾威斯立刻来的精神，站起来就要往门口走。尤恩把拉住他：“不用着急回家。我带着电脑呢！”艾威斯立刻坐在了尤恩的身边，满脸期盼的神色。
要说哈丁公司的确是业界数一数二的公司，对于学生的信息记录项目非常详细，如果不知道他们设计软件背后的真实原因，任何人都会折服于他们的专业水准。打开了文件，艾威斯翻看资料，脸紧绷着，十分紧张。尤恩给两个人要了两杯绿茶，安静地坐在了旁边，他希望艾威斯能够在资料中找到自己的女儿的照片，又不希望在学生的资料中找到，害怕得到不好的消息。眼看着艾威斯从头到尾，又从尾到头看了两遍，终于放弃了，轻轻摇了摇头：“没在里边。”端起玻璃茶杯慢慢喝了一口，拿着杯子的手微微发着抖。尤恩心里边叹了一口气，却又舒了一口气。如果在资料当中找到了人，但是学校炸了，人又是下落不明，这情况比起人不在资料里边更揪心。艾威斯向尤恩要了一支烟，点着了猛吸了一口，开口道：“到了现在我也不知道是希望还是不希望詹妮在里边。只要她还活着，我也不会要求更多了。”“孩子应该没事，你不要担心。只是刚才你说是被部队开除的，不知道这事情和你女儿失踪有什么关系吗？”艾威斯拿手揉了半天脑袋，等到停下来时，头发全部都支棱起来，像是一只刺猬似的。他又猛吸了几口烟，把烟掐灭后，抬起头来带着一丝苦笑：“我结婚的时候曾向我的妻子保证要戒烟，后来也做到了，在我同事的眼里我既不喝酒也不抽烟，是个好男人。结婚三年我才有了女儿，她是我的掌上明珠。我和妻子的关系很好，她是个善解人意的漂亮女人，对我非常包容。但是我在部队越受重视，我回家的时间就会越晚，与家人共处的时间就越短。这些情况我以前并没有意识到，反而将一切视为理所当然，直到一纸命令完全改变了我的生活和人生轨迹。”“什么样的命令？”“让我上战场。”“作为军人，服从命令这是天职，所有的人都一样，怎么会对你产生如此大的改变？”“因为给我的命令并不是打击敌人。”“不打击敌人？那让你去干什么？”“他们让我收集战场上的孤儿。把那些父母死于战争的小孩子都搜集到一起，然后集中送到国内。”尤恩不明白：“干嘛要搜集这些孩子？是想送回来给人领养吗？”“你觉得一个国家在攻打另外一个国家的时候，还会忙着把敌国的孤儿带回来好好的送人来抚养吗？如果是这样的目的，那为什么要攻打对方呢？这些孩子的亲人正是因为战争死亡的，难道把他们带回来养虎遗患吗？要记住，我们并不是生活在天堂里。正相反，我们生活在物欲横流的人世间，事情产生的背后原因有百分之八十不会出于美好的愿望。”尤恩好奇地问：“一般都是有计划地消灭敌对国的成年男子，因为他们可以扩充军队的有生力量。怎么会找这些小孩子呢？他们会有什么用处吗？”艾威斯又喝了茶，继续说道：“要不然你和我都当不了高层呢！我们的心思太单纯和善良，根本不可能有什么邪恶的想法。这些孩子在我们眼里是孩子，在那些人的眼里就是生财的方式。”“难道是人口买卖？”“呵呵，已经是战场上的孤儿了，何来的卖家与买家。不过说到买家，后来倒真是有，只不过当时我并不知情。如果当初我知道这个事情背后的真实原因的话，我是不会那样一心一意地去执行这个任务的。”艾威斯又叹了一口气：“也许后来家庭的变故和事业上的遭遇滑铁卢是冥冥中对我的惩罚，现在我变成这个样子并不是无辜的，我是一个罪人，应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赎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