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狐岭肯特军大营
此时的野狐岭北部的丛林已经变成了一片开阔地,战将此地划分为几个不同的区域。
在供应骑兵作战的校场上,只见战的王牌三千重骑兵和三千从漠东地区征招的三千马贼骑兵在这里训练轻重骑兵混合战法。
在校场对面的是以麻袋装入干草的步兵标,组成三列横队,这是如今各国步兵的标准作战队形。
只见重骑兵居中,轻骑兵在重骑兵的侧后方,先以箭矢攢射后方铁骑冲击,一旦入阵,轻重骑兵迅速变成雁形阵,小股步兵轻骑掠射,大股步队则被重骑冲散之后,由轻骑包抄。
高地上王子升站在战身边,自从他向王子战表示效忠之后,就被战带在身边检校军队。
子升,这是我肯特军中的轻重骑兵的混合战法,你看如何?
王子升只觉得热血沸腾,王家虽然也是一地豪雄,也有上万的军队,但这样的轻重骑兵的混合作战之法他也从未见过,再加上前些日子见过的肯特军炮兵。他不敢想像如果和战动武,王家会输的多多惨。
想到这里,王子升道:本来子升还觉得高丽君臣无用至极,举国五万精锐竟被王子一战击溃,数日来看到王子的军队战力当知往日真是井底之蛙,高丽君臣亦是非战之罪了。
战看了看王子升激动的模样,突然大笑了起来:子升,看来你还是不明白。
王子升听后,困惑的看了看战,只见其一脸认真的模样,不似取笑便道:王子天纵英才,识穷天下,还望不吝赐教。
战却不接他的话,转而说道:听闻王家枪法天下一绝,而松漠王家人才辈出,不知王公子可愿为我肯特军队引入呢?
王子升听后沉默不语,自己已经对战表示效忠,自然愿意为其效力,训练军队。很明显,战的用意不仅如此,那他要的是什么呢?
正思忖间,只见远处一骑飞驰而至,下马拜道:大帅,有一队人自称是松漠王家长老找大帅商谈要事,王都统已经将他们带到偏帐。
行了,你下去吧,战转头对王子升说道:你的长辈到来,你先去作陪,明日我们在大帐见。
王子升道了声诺便离去。
战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大脑在飞速的转动,的确如果只是想要想要在军中普及王家枪法,只需要王子升的效忠就已经够了,但战真正看中的却非仅仅一个枪法。
突然道:好个王家,能从一群奴隶走到今天的地步,果然非同凡响,不过这天下大势如同逆水行舟,又岂是你们区区一个地方土豪可以独善其身的,说道这又是自嘲的一笑。
身旁侍从的新任护军统领王克文也一样疑惑的看着自言自语的战,正想开口,又听到战说对他说道:克俭,你要记住,将者;一勇之夫也,刀枪铳炮固然厉害,但却斗不过人心。
王克俭听到战的话不由得心头一震,作为一个高丽人能够做到这个位置完全是依靠自己的军功,而战方才的话很明显是对自己的心腹之语。
想到自己在高丽王室统治之下的默默无为和在战帐下的委以重任顿时起了士为知己者死的冲动:克俭愿为大帅赴汤蹈火,誓死不悔。
偏帐之中,王子升将方才战对自己说的话说给了叔父王彝听,看到平日里一脸慈祥的叔父低头沉思也不多话,侍立一旁等待叔父的决定。作为王家子弟可以有自己的抱负,但绝不可以影响长辈们的决定
王彝抬起头问道:子升,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你觉得王子战这个人如何?
大帅宽仁大度,有容人之量,可得北方胡族之心,亦能用高丽真正才略之士,若天与其时,肯特国在他的手里,必然更为强大。
顿了一顿,又鼓起勇气问道:肯特国的军队,精悍无比,但大帅好像有什么对我说的,侄儿才疏学浅,未能体会。还请叔父为侄儿解惑。
王彝笑道:你是说在上午你参观完肯特军队的轻重骑兵混合战法之后他对你说的话吗?
正是,经过几日的交往,侄儿已对大帅心悦诚服,若想要侄儿为其训练军队,一句话便可,又何必多此一问呢?
王彝看了一眼侄子叹道:子升啊,你还是太年轻了,虽才学武艺皆属上成但毕竟还是不懂这人主驭人之术啊,不过这也不怪你,你从未入仕,对这些事自然不懂。
王子战的话关键在于后半句,他想要的不止你一人,而是我们整个王家对其效忠,他看中的是我们王家上百年建立起来的学校和武备学堂。
听到这里,王子升将战这些天里对自己说的零零散散的话联系起来,似乎一个得到心爱玩具的孩童一样兴奋了起来:
我明白了,肯特军骑兵和炮兵犀利,但始终没有强大的步兵为依托,他要用我们王家的武备学堂人才来建立起强大的步兵战队。
如果侄儿没有猜错的话,他还会用我们王家的人来平衡高丽国内的朝堂政治。
王子升越说越兴奋:我们王家有上万军队,有足够多的文武人才,如今加入,日后必为大帅麾下的一大势力,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叔父。
王彝欣慰的看着兴奋的侄儿,他一直认为此子聪慧,日后必得大用,如今看来,自己没有看错,只是未经打击,锐气有余,沉稳不足啊。
看到侄儿兴奋的样子,王彝下定了决心,自己必须要出山了,就算侄儿略有小挫,自己也可以为他拾补一二:好,明日为叔便去和王子谈判。
主帅大帐中,战与王彝相对而坐,这是王彝第一次与战对坐交谈。
这些年来肯特国二王子的名声震动大漠南北,硬是在这个天下局势已将近稳定下来的时代里英雄造时势。打破了高丽人的重兵云集的鸭绿江防线。
就是在面前的年轻人吗?略显稚嫩,身上有一种书生意气,不像那些一方枭雄一样的深不可测,但却有着完全不属于这个他这个年代的阴柔阳刚的魅力。
王子战开口了:王老先生当世智者,今日拨冗来我大营,足见王家的诚意,不知可有何事以教导战的?
王彝笑道:王家松漠一小族不敢与王子谈诚意二字,僻处边疆日久,竟不知有了王子这等人物驾临,以至于今日方来拜见,幸得王子接见,已是不胜惶恐。
这是和我谈条件了,不亏为百年家族,这老头一句话就说到了关节上。
战看了看王彝,见他仍是面带微笑,一双眼睛散发着明锐但却并不难以接受的光芒,突然一声大笑道:老先生乃明白人,不知对我在高丽的战略有何看法,还请指教?
王彝沉思了片刻道:王子在旅顺口建造大船,在铁岭城积蓄粮秣财饷,积聚军队;此为深固根本,而一旦发难,一战击败高丽精锐军队,以铁骑穿插高丽国内地,截断交通线路,占据其钱粮重地以供养军队,自居最为富庶的开汉二京,派出军队助各骑兵支队攻打高丽内地各城池;此为图大战果,用兵当急则急,当缓则缓,乃兵法正道,便是当世名将也不过如此。
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只觉得口干舌燥,拿起几案上的酒杯一饮而尽接着道:王子麾下的漠南精骑和乞烈迷蛮兵果真是骁勇善战,这一年来高丽南部的各州府接连被破,看来高丽已为王子囊中之物了。
战听完王彝的话,突然觉得以前是自己小看了天下英雄,自己的战略竟被这老头一眼看穿,而且指出了两个隐患。
漠南骑兵,乞烈迷人的军队或因畏惧肯特国的国势,或因自己的利益诱惑而跟随自己对高丽作战,但他们的利益诉求还是和之前的游牧帝国区别不大,势弱便出外劫掠以足家国之用,势强则效仿为南北朝时北方的前辈们化身军事贵族。
如今的高丽国情势复杂,需要他们的强大武力来保证高丽国的稳定,但不管如何他们的利益诉求和肯特国的政治策略是相悖的。
第二,高丽地处边陲久矣,其已经有了自己的国家意识,高丽人绝不会任由战这样一支肯特人和各游牧骑兵组成的政权来控制国家政权。
而战面对这些问题的唯一办法就是用武力压制,可一旦这样代表了战短时间内根本没有对辽东有压倒性的优势,这样一来在辽东的局势没有明朗的如今,王家如果全面倒向战,就会变成出头椽子,很可能会遭到周边势力的联手绞杀。
想到了这些战突然觉得心头发寒:老先生教训的事,是战孟浪了,若真如老先生所料的那样,不但这局势就再也无法收拾了。
说着起身向王彝单膝跪地行礼:老先生慧眼如炬,必有破局之法,还请老先生助我。
这一跪到是把老头吓了一跳,赶紧起身扶起战,一边说道:老朽当不得王子大礼,这可折煞老朽了。
战这个时候也恢复了镇定,这老头竟然这么说,必然是有应对之法的,不过是等着自己开价罢了。
老先生,战虽然已经开国,但仍然用的是高丽国的官制,老先生若不嫌弃可愿为我主理幕府诸曹?而王家也可以作为肯特国的门阀,王家近支子弟可以自动获得肯特国事务官的勋位。
王彝心里一惊,他少年时留学列国,对肯特国的勋爵制度也有一定的了解,文职以勋,武将以爵。
武将的爵位极为难以获取,就算是获封王爵,一旦打了败仗也会被降爵,得之易,世之亦然。
而勋位则不同,一旦能作为事务官,很容易被外派到某个藩属的地界被委任为实权事务官。
相比爵位,勋位要实惠的多,战如此作为这等于直接为王家开了一条通往肯特国高层的小门。
王彝起身一拜,王子深恩厚义,老朽荣感五内,王子竟然不嫌弃臣老迈,臣愿为王子外斗强敌,内襄强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