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第一天上班，大家刚刚适应岗位，各个部门都没有安排新来的大陆员工加班。下午去做了一个体检回来，五点半下班后，大伙儿一起坐班车回了樟树村。
班车上很热闹，大家交流着各自被分配的岗位和感受。
最为得意的是胡建军，由于有夜大本科文凭他被分配去了QA品质保证部担任技术员，全日制大专文凭的李琴芳和吴莉分配在工程部担任技术员，其余都是车间工人。
在霍尔电路板工厂里，技术员与普通工人的差别还是很大的，工作环境、地位、收入都很不一样。
车上，有不少人开始吐糟，说是电子厂，结果是电路板工厂，有被骗的感觉。因为电路板制造过程里面有很多例如电镀、蚀刻等化学和印刷工艺，分配在化学处理部门的人难免要与化学品打交道，味道难闻，还有一定危险性。
“我那个丝网印刷部门又臭又热，而且我们的主管很是变态，分配给我的岗位要像蜡烛一样站一天，坐都不可以，腿都水肿了，我要去投诉，这哪里是电子厂，分明是化工厂！”刘丽娜最为愤愤不平，花容一片憔悴，“当初广告上登的和招聘面试时候，明明说好的是电子厂！”
军哥安慰道：“算了、算了，我们来狮城主要是为赚钱来的，电路板也是电子产业一部分，人家狮城人也一样在这种环境下工作，看在钱的份上，我们忍一忍就过去了！”
黄宇轩记忆起来，前面给刘丽娜下马威的正是她们车间的老大，是钱伟民，外号波哥，这是一个非常变态的人。
说到薪水，黄宇轩记起他们等一周试用期结束后，公司人事部会给他们每个人一封岗位确认函。持有大学（大专）文凭的军哥和李琴芳将被定岗为“二级技术员”，起薪680元新币。而其余黄宇轩等人被定岗为最初级的“六级操作工”，起薪460元新币。霍尔电子公司的升级体系为：操作工分六级，最低六级，最高一级。
一般正常情况下每个人表现好的每年可以晋升一级，加一级工资。特别优秀的由本部门主管提议经人事部批准可以破例。上一世，黄宇轩就曾经因表现优秀数次被谢安娜破格晋级。
一级操作工表现优秀的再可以晋级“二级技术员”，再往上是“一级技术员”和“高级技术员”，“高级技术员”再往上是“助理工程师”和“工程师”。
狮城当地的理工学院毕业生毕业后到公司的岗位就是“助理工程师”，起薪1200元新币。后来大陆有一批名牌大学的研究生应聘到公司工作，岗位也是“助理工程师”，不过干的是设备维修工作，起薪1000元新币。
一般的工人晋升到高级技术员就到天花板了，黄宇轩认识一名十多年前嫁给狮城人的西江省女子，在公司工作了十几年，现在还是高级技术员。
黄宇轩记起，在后来的交流中，他们发现军哥的英语和专业知识奇烂，不知道他那个夜大文凭是花钱买来的，还是通过路边电线杆上广告做的。
现在黄宇轩这样的“六级操作工”与军哥、李琴芳他们的“二级技术员”至少差了六个级别，正常情况下黄宇轩要六年后才能晋升到“二级技术员”。
现在自己的底薪才480元新币，何时才能出头啊？
突然，黄宇轩脑筋一闪。
回到樟树村后，他立即花10元新币，买了一张电话卡，先给父母打了一个国际长途报平安后，第二个打给了同学蒋大力。
拨通电话后，蒋大力很激动：“轩哥，你在狮城还好吗，好羡慕你！”
“兄弟，长话短说，国际长途很贵的！我要麻烦你一件事情！”
“轩哥，有事尽管吩咐！”
“帮我买两条红塔山，送去给泉城大学成教学院的梅老头，让学院给我快点弄一张成教学院的结业文凭！烟钱我会双倍给你！”
蒋大力之前与黄宇轩一起在泉城大学成教学院电子计算机大专班学习，梅老头是泉城大学成教学院的一把手院长，人还算不错，嗜烟如命。
“哦，轩哥，明白了！我来搞定！那点小钱我们兄弟之间就不要见外了！”
“那好，兄弟，就拜托你了！”
刚想再说些什么，话筒里“叮”的一声，线断了。当时国际电话费奇贵，10新币说不上几分钟。
路过彩票店的时候，黄宇轩还顺手买了一注4D万字票，投了“0501”，大小各两注，等着后天周日开奖。
这年头，在狮城，一切私人赌博都是非法的，狮城还没有开设赌场。而万字票几乎是全民参与的一项博彩活动。万字票的英文是“4D”，赌民任意填写一组4位号码，从0000到9999，最后开奖时随机产生头奖一组，二、三、四奖及安慰奖若干组，买中者按比例派彩。因为总共有1万个不同的号码组合，所以中文叫“万字票”。
一些沉迷于万字票的狮城人，生活中随处看到、想到一些与数字有关的东西（门牌号码，身份证号码，电话号码，生日，纪念日，等等），就会自动“转换”成一组万字票号码，然后以此下注，如果买中，就是所谓的“真字”，必定大事渲染。
至于为什么买“0501”？因为黄宇轩依稀记得上一世，他们抵达狮城后第一个周日，开出来的4D万字票头等奖号码好像就是“0501”，因为他们在泉城老家的房子就是501室，让他有些印象。当时他还心里嘀咕了一下，假如下注成功能得到多少奖金。
第二天虽然是周六，但大家开始了疯狂的加班。一部分是为了还债，还有一个原因是霍尔公司的订单也实在是多，每天下午当班的leader会催你登记加班。加班是公司当年的一种文化，既为公司做了贡献，又增加了自己的收入，于公于私都有益。
当然，钱包空空的黄宇轩也投入了加班大军中，纵有满腹经纶、满腔抱负，脑袋里藏着狮城南洋理工大学的电子工程本科文凭、哈佛大学肯尼迪政治学院MPA文凭，但是，目前的他，只是一个拿了狮城工作准证（WP）的底层国外劳工，他现在没得选择。
公司的正常第一班工作时间是早上八点半到下午五点半，第二班是下午五点半到午夜十二点，第三班是凌晨零点到上午八点半。
这几天黄宇轩正常第一班工作时间结束后，加班时间从五点半下班开始后一直干到午夜十二点，除去中间“茶歇”休息时间，加班时间算6小时，1.5倍基本工资报酬。
晚上十点有一刻钟的“茶歇”时间，大伙儿除了在餐厅吃些小点心、喝点咖啡外，很多人都会到户外草坪上透气。
男生们通常会聚在外面的草坪上，有躺有坐，有的抽烟、有的吹牛、有的遥望星空，千姿百态。
霍尔国际电子厂里的男员工里面分了三大派。第一派是狮城当地员工，数量不多，以Forman（管工）、leader（组长）或者技术员等管理人员为主；第二大派是来自大马（马来西亚）的员工，数量众多。其中又分为西马和东马两大派别，由于西马与狮城接壤，西马华人比较时尚和机灵。东马与狮城隔海相望，东马华人相对比较淳朴。第三大派则是人数逐渐增加中的大陆员工。
当然还有一大派别——烟民派，这是跨越国际与民族的最大派别。
霍尔电路板工厂的一帮烟民喜欢聚在草坪东首一大区域里腾云驾雾，黄宇轩和军哥等几个大陆烟民自然也混在里面。
狮城和来自马来西亚的男生们聚在一起的话题经常绕不开“芽笼”。在狮城，“芽笼”是狮城合法特色服务区的代名词。这是个能刺激男生们肾上腺素分泌的话题。
“你知道嘛，8巷那里又新来了几个泰国美女，明天晚上一起去玩玩？”
“哎，泰国妞玩厌了，哥几个，听说芽笼20巷那里店里有新来的韩国妞，还可以包夜，听说很爽哦！什么时候去试试？”
“韩国妞？算了吧，那还不如去店里电召兼职的华人妞呢，虽然价格贵一点，但是不满意可以退货，给点打车费就行。”
这帮男生看来是“芽笼”的常客，对那里的信息了如指掌。
边上的“军哥”听得津津有味，眼睛都放出亮光。
与黄宇轩同部门的阿强见“军哥”听得那么入神，对他笑道：“你是新来的大陆人？与阿轩一起的？”
阿强叫陈永强，才19岁，是来自马来西亚吉隆坡的华人，与黄宇轩同一个部门，去年在马来西亚华中毕业后，参加GCE的O-Level（O水准）成绩考得不佳，只能来狮城打工。
GCE通用教育证书制度，是一种使用英语教育系统国家的考试制度，很多英联邦国家都采用了这种考试制度。
狮城的中学生或者马来西亚的华校毕业学生一般都会在4年中学教育结束后参加GCE的O水准考试。
考试一年举办一次，考试成绩为英联邦各个国家所承认和接受。
考试成绩优秀的考生可以用获得的成绩为标准申请进入狮城初级学院、理工学院或工艺教育学院，或者是海外英联邦国家的初级学院或是大学预备班。
狮城当年急缺人才，特别是华人，当年在狮城工作的马来西亚华人只要O水准考试获得五科A以上，狮城移民厅会主动发函邀请加入狮城永久居民计划。
军哥对着阿强点了点头。阿强笑了，对着黄宇轩和“军哥”吐了几个烟圈道：“你们大陆仔肯定没有那么好玩吧？”
军哥不屑道：“切，这种风月场所我们大陆有的是，不过，我们那里是非法的，警察要抓的！”
“对，对，你们要是在大陆干这个，在大陆被抓住后，护照上要被盖上‘嫖客’大字，然后被驱除出境哈！”阿强他从来没去过大陆，胡诌道。
周围众人哈哈大笑。
“不可能，还有这种事？”军哥呐呐自语。
阿强低声道：“两位大陆兄弟，假如有兴趣，下次晚上我们带你们去芽笼见见世面如何？”
黄宇轩笑笑，不置可否。
军哥却来了兴致，低声道：“那里消费贵吗？”
“不贵、不贵，一次几十元就够了，当然了，看你要什么档次的！”
“那么便宜？”
黄宇轩拍了拍“军哥”的肩膀，打断他们对话。
“军哥，做工时间到了，我们该回岗位干活去了！”
回车间的路上，黄宇轩轻声对军哥道：“其实芽笼那里另外一边单号的马路是狮城吃美食、夜宵、榴莲的胜地，下次有兴趣，我们大家可以买一张狮城地图做向导，我们自己集体组织去观光。至于阿强说的特色服务区，看看就好，千万别去尝试。现在工厂里面有那么多各国漂亮女生，军哥凭你的魅力，随便挑啊！”
“好像是哦，我们工厂的美女确实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