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中,历经沧桑风雨的老树依然挺拔屹立,苍劲的树干上枝叶茂盛,一片片翠绿的青叶,随着清风在阳光中舒展舞动,发出簌簌沙沙的声音。
只见,穿着一身朴素白衣,形容憔悴消瘦,面色苍白不似往昔的青年,拖着伤体坐在树下的石桌旁,一边晒着太阳,一边望着院中熟悉的景象,怔怔出神。
往常这个时候他都在做什么呢?应该不是在执行职责,就是在做任务或者修炼吧。
平常忙的时候,总是在盼望哪天可以彻底清闲一下,什么都不管,有时执行任务受伤,他还在想要不要装得重一点,多请两天假?
现在好了,真的闲了下来,也不用考虑装不装的问题,轻松无事到连修炼都可以不用管,他却又希望可以回到过去。
青年低头望向还留有疤痕的手掌,试着握紧成拳,最后却只是颤抖着松开了手指。
这种虚弱无力的感觉,真是让人讨厌啊!青年苦笑着想。
这次鬼门关前走一遭,能捡回一条命就已是侥天之幸,他还有什么不满足呢?对战百炼吞金兽,还被逼用上赤血焚天这种禁术,他本以为自己是必死无疑的。
他应该学会知足才对,做人不能太贪心了。
可是,可是他真的不甘心啊!
他看着还算空旷的院子,忽然想道,要不要再试一下?
对,就去练枪好了!
趁着这会儿,阿玉和心儿他们都不在,没人拦着自己。
青年站起身,笑容满面,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我的枪放哪了呢?”他兴奋地四处张望,却又骤然神情一僵。
他忘了,他那杆系着红缨的乌金长枪,早已被吞金兽三两口吞如腹中了。
还记得当初,青年可是攒了许久的功劳与元石,兼且在小玉家里蹭了好久的饭,才终于从城主府的武库中,换取到这杆让他爱不释手的玄阶战枪。
天下神兵利器,一般公认可划分为天、地、玄、黄四个等阶,其功能效果之强弱,大致与修行者的几个大境界对应。
而根据不同的衡量方式,每个等阶又可以再进行不同的细微划分,不过修行界在这方面的标准则不太统一。
至于这四阶之外,往下则是不入品阶的凡兵,一般来说,无论是普普通通的菜刀,还是所谓吹毛断发的锋锐宝刀,只要不涉及到对元力的真正利用,就都是凡兵。
而往上,则是真正的神魔重器,天下至宝,其种种神效异能堪称不可思议,动辄便有翻江倒海之能,毁天灭地之威。
青年所用的乌金枪虽然只是一件玄阶利器,但在整个星火城,比它强的兵器却也没有几件。这对于那些立于云端之上的大势力、大人物来说,或许算不上什么,但对他来说,却是弥足珍贵。
回顾当时那一战的情况,他能与百炼吞金兽对战,除却【赤血焚天】这门玉石俱焚的拼命之法外,这杆玄阶战枪的作用也是功不可没!
正常来说,这样一件兵器是足够他从启藏境使用到元极境的。可惜!就这样埋葬在吞金兽的肚子里了!
“呵呵!”青年忍不住嘲笑自己。看来自己不仅身体废了,就连脑子也废了,连这种事竟也能忘!
其实,他真的忘了吗?
不,他只是还没有习惯。
每天从梦里醒来,他总是下意识以为一切还是与过去一样,什么都没有改变。
算了!他忍不住摇摇头,就算那杆枪还在,现在他恐怕也没有力气拿起了。
青年一边回想以前,一边不急不缓地走回屋子。然后,他从靠墙的角落里,翻出以前训练用的木枪,接着出来演练枪法。
果然,他还是不肯甘心!
……
“砰!”
“砰!”
“砰!”
院落中,不知道是第几次摔倒,青年颤抖着身体,拄着长枪从地上爬起。可以清楚地见到,这会他的身上又多了几处伤口。
白衣染尘亦染血。
青年疲惫地仗枪立于原地,大口地喘息着,汗水止不住地从他脸上滑落而下。
他立于此,良久良久,终是一声叹息。
再不甘心又如何,他终究是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他再也没有办法肆意地挥舞手中长枪了。
现在的他,不要说修行武道,征战杀敌,就连演练几招枪法,都已经没有办法做到。
他颓然地回头转身,却见一道倩影端着一碗煎好的药水,从不知何时起驻足于房门之前。
方武愣愣地望着她,张嘴无言:“……”
小玉一双秀目泛红,娇声喝骂道:“你这个混账!不是叫你好好养伤吗?”
她一只手擦了擦眼泪,看着愣着的青年,又道:“愣着干嘛!还不过来喝药,药都快凉了!”
屋内。
方武端正地坐在椅子上,一边端着药碗喝着苦涩的药水,一边看着面前忙碌着为他上药的美丽姑娘,真可谓是既苦又甜。
青年出神地望着她,望了好一会儿,仿佛要把她的眉,她的眼,她的一颦一笑,深深地烙刻进自己的灵魂里。
然后,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好像终于下定决心,打算说出那个他考虑了很久的决定。
他艰难且愧疚地开口道:“阿玉,我们还是分……嘶!”
青年话未说完,突然倒吸一口凉气。
仔细一看,原来是姑娘正在包扎伤口的素手突然用力。
“阿玉,我们……”青年开口,想继续说,“嘶!阿玉,轻点!”
“闭嘴!”
“不许说!”
一向落落大方,秀美且活泼的年轻姑娘,此刻罕见的有些凶巴巴。
她轻轻抚摸着他的伤口,蛮横地威胁道:
“那些话,一个字都不许说!”
“不然,哼!”
他们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他在想什么,又岂能瞒得过她?
她一看他这副吞吞吐吐的样子,就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
想撇开她?
门都没有!
方武看见她这副如此动人的可爱模样,那些涌上嘴边的话,却是一个字都再也说不出口。
“阿玉……”他低低地叫着她的名字,一双眼里波澜起伏,尽是她的面容与身影,“你真好!”
“哼!你今天才知道啊?”姑娘避过他那直愣愣的眼睛,秀容泛红道。
他的脸忽然向她靠近,她望向他,又悄悄闭上双眼。
房间里忽然变得安静,静得仿佛能够听见彼此的心跳,似乎有一种莫名的气氛,开始在这里弥漫,温暖而又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