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敏生的极为好看,尤是那一头乌黑的头发,长长的垂下,似墨泼洒在云间,又细又柔。她是镇上出了名的好性子,好心肠。
乞丐上门要饭,她总将好的拿出,碰到雨天,也会将手中的纸伞送给淋雨的孩子,就算遇上个夜猫野狗,也会带回家,细细喂养。
阿敏生的一双巧手,绣工是镇上数一数二的好,厨艺,也是让人连连称赞的。她的性子不急不躁,识得几个字,又能写上两笔。
阿敏总是安安静静的,阿敏身边的人看见她,也总是不自觉的放慢脚步,她总是眯着弯弯的眼睛笑着,眸子里的柔情像一洌清泉,缓缓的流入人的心里。
阿敏是这样的好。可她的双亲见她总是低着头微叹“若阿敏不是个哑巴,想必这提亲的人也是踏破了门槛的。”
沉剑是负了伤,从敌军手中拼命逃出的落魄将军,一件沾满血迹的破烂盔甲,一匹饿瘦的枣红良驹,这便是他的全部。
冷峻的脸上再也掩不住无尽的疲倦,寒冷,和饥饿。他的伤口溃烂发炎,他身上唯一值钱的便是这把与他相伴十年的配剑。江南的小镇,冬季也是阴雨绵绵,虽不像北方的寒风冷冽刺入骨髓,但这里湿漉漉的冷气,让人全身骨节发酸。
一阵香气扑鼻,是刚出炉的包子,小小的店面传出阵阵笑声和缕缕包子蒸腾而起的热气。沉剑的喉结一上一下动了动,手里牵着那似乎走不动的马向包子铺走去。
雪白的包子,松软的恰到好处,浓浓的汤汁紧紧锁住肉馅的香气。听镇子里的人说,这家的包子是镇上出了名的好,不论是口感还是材料。
沉剑怔怔的看着,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像盯着一个猎物,像盯着一件宝物。他的肚子打着鼓,喉结一下又一下的动着。他从未这样丢过人,自出生到现在。
沉剑生于将门自幼便喜爱兵书、刀枪剑戟还有发号施令。沉剑的父亲穿上盔甲,他便淘气的穿上麻袋模仿盔甲,他的父亲披上斗篷,他就把窗帘扯下披在身上,他的父亲拿起剑跨上战马,他就拿起小木棍,骑上竹马,嘴里还不停地喊着“杀啊”“冲啊”的在院子里乱跑。
沉剑一出生,便没了娘。是奶娘还有婶娘的奶把他养大的。他的堂兄比他大上两岁,小小的年纪就显示出过人的聪慧。他的堂弟,一出生就断了气。那时沉剑还小,和婶娘最亲,总是追在婶娘后面喊娘。就这样,沉二夫人就将他当成自己的孩子养。此后,他缺的母爱婶娘来给。
沉剑的父亲只有他一个孩子,这一身的武义和本领全靠这一人继承。寒冬酷暑,沉剑从未停止过练习,浓浓的夜色中依稀能从书房的灯光中看到他研习兵书的身影。
好在,他足够聪慧,又足够用功,十五岁那年,在京城中便小有名气。
可他的父亲,却不想他上战场,家中只此一棵独苗,怕绝后,但更怕他在天上的娘生气。
可天总是不随愿的。沉老将军,惨死沙场,更可气的是连个全尸都未能保全。
沉家的保护伞,没了,堂兄握起了父亲的剑,将沉家顶起。
在他心中,堂兄是个极其儒雅正直的人,不管为人还是做官一向如此。小小的年纪担任副将,气势不输方面的沉老将军,一双弹琴握笔的手,几经征战,伤口累累。堂兄常笑到“这剑握久了,笔却拿不动了。”
可才短短三年时间,堂兄的尸身便被送回了沉府,军中混入奸细,饭食,酒水,皆被下了毒。堂兄去的很安详,依旧儒雅。
沉剑总在想,堂兄他只是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了而已,总有一天会回来的。
沉剑的婶娘哭瞎了双眼,偌大的一个沉府,也不过五年的时间,就只剩下了沉剑与婶娘两人。这年沉剑他十八岁,不顾婶娘的反对,冲上战场,他没有别的意愿,只想报仇。
记忆不断浮现。沉剑的头越来越沉,自十八岁到二十八岁,已有十年,这十年他立下战功无数,宛如当年的老将军。这十年,他才知,父亲和堂兄的死,与丞相脱不了干系。
沉剑已想不了那么多,他的双腿发软,就这样直愣愣的倒了下去。迷迷蒙蒙中,他听到了一位妇人急躁的声音,还有额头冰凉的触感。
阿敏是胆小害羞的,他初入小镇,便一下撞进阿敏眼里,阿敏愣了一下,一双杏眼低垂,脸颊微红。
是的,阿敏是认识他的。